脱離飯圈後，站姐、“私生”與數據女工去哪兒了？_風聞

流量的泡沫褪去之後，越來越多的飯圈女孩走出沉浸式追星

撰文**/**星晚

編輯**/** 文婕

“清朗”行動持續進行半年有餘，從取消明星藝人榜單到近日禁止暱稱中帶有明顯低俗或侮辱性詞彙組合，曾經“飯圈化”、“流量化”最為嚴重的微博已經發生了明顯改變。

而身處其中的那些飯圈女孩，也已經開始出走。她也許是曾經活躍在各大羣組中的數據女工、或許是為偶像忙前忙後組織活動的飯圈大V，亦或者是最受人唾棄也最難以抽身的“私生飯”，都在脱離飯圈後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流量的泡沫褪去之後，越來越多的飯圈女孩走出沉浸式追星，一一個需要被飯圈女孩“供養”的脆弱夢想也流露出真實模樣。鋅刻度找到這些出走的女孩，瞭解到了她們曾經瘋狂的過往。

娜娜 27歲

用瘋狂的私生經歷，勸誡每一位飯圈女孩

對於曾經做私生飯的經歷，娜娜始終是迴避的，這段不光彩的過往，一度被她牢牢地封存在記憶裏。

所謂私生飯，即是指藝人明星粉絲中行為最為極端、作風最為瘋狂的一類人。他們跟蹤、偷窺、偷拍等騷擾行為往往會給偶像造成巨大的困擾，因此私生飯在飯圈中是“過街老鼠”般的存在。

但娜娜做私生粉的時候，享受的光環更多。原因是，藉由做私生飯而得到了一些獨家消息、圖片、視頻，她又運營出了一個“粉頭”人設，受到了大批粉絲的關注。

“我最初其實就是一個前線，但前線和私生之間的這條線很容易失守，不知不覺就會越線。”從一開始跟着愛豆的行程跑到後來追蹤愛豆私底下的個人行程，成為私生飯，不過在一念之間。

在家人面前， 娜娜是一個遠在韓國留學，能夠獨立自主的好孩子。但在粉絲眼中，娜娜是一個為了愛豆不惜放棄國內學業，遠赴韓國帶來一線物料的飯圈大佬。

但只有娜娜自己知道，做私生飯的那段日子，她失去了自我，成為了一個無止境窺探他人隱私的“怪物”。

“私生飯雖然能夠獲取很多普通粉絲不知道的信息，瞭解到愛豆最真實的一面，但實際上，一旦走到這一步，粉絲和愛豆直接的關係也就不成立了。”娜娜對鋅刻度聊到，“失去了舞台的光環和公司的包裝之後，你就會發現，愛豆也不過是普通人，他甚至還有更多你無法接受的缺點。這時，愛豆在你心中的形象就會瞬間幻滅，這種滋味是不好受的。更重要的一點是，每一個愛豆都非常厭惡私生飯，一些公司更會直接嚴厲驅逐。”

不合理的追星方式已經引發了多方討伐

正是如此，每當一個愛豆在私底下暴露出了與舞台人設不同的一面，娜娜便會迅速“下頭”，然後奔向下一個。長此以往，娜娜發現，自己已經病態了。“你説我有多喜歡他們，我覺得已經談不上了，更多的其實就是想看看他們私底下到底和舞台差多少。”

為了滿足這種不正常的窺私慾，娜娜日夜顛倒，耽擱了學業，直到一次生病後，她終於下決心與這種生活告別。“那次重感冒，我在宿舍昏昏沉沉地睡了兩天，起牀後我發現平時每天混在一起的私生們沒有一個人關心我。”娜娜説，那個時候，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私生世界與現實世界嚴重割裂。

那天后，娜娜一股腦刪掉了所有的私生飯，也把曾經更新物料的平台賬號設置為私密，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

留學回國後，娜娜進入了一家經營文娛類產品的平台，成為了一名編輯。她不止一次以文字以圖片的形式向擁有追星夢的女孩們傾吐自己這段歷史，告訴她們追星之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追求自我。

嶽琦 30歲

從站姐到代購，生活重新迴歸正軌

儘管已經遠離飯圈好幾年了，但嶽琦回想起曾經的日子，仍然覺得自己的確真情實感地付出過。

嶽琦説來也有一點尷尬，“我粉的愛豆最後好像都沒什麼好下場。”她這樣打趣道。嶽琦回想起自己追過的愛豆，有在役期間爆出戀情直接“糊穿地心”的、有因為不明原因直接被公司雪藏的，更有人現在已經進入了法制頻道。

最賣力的一次追星，是在九年前。當時，嶽琦粉上了一個剛剛出道的組合。無論是籤售會、見面會還是演唱會，她很少缺席，一個月往返韓國的次數不下4次。她總是扛着長槍短炮奔跑在各個現場，也因此拍出了不少出圈的神圖，吸引了一眾小粉絲。

當站姐的幾年裏，嶽琦最常掛在嘴邊的打賭砝碼便是“讓我一輩子拍圖聚不上焦”，而周邊的朋友每每聽到這句話，便知道她是認真的。事實上，當時還是學生的嶽琦，一邊燒錢當站姐，一邊也靠着成為拍神圖的站姐而賺到了生活費。

站姐在演唱會上拍到的美圖和直拍往往會吸引很多粉絲

“拍到的圖其實很多人願意買，有粉絲也有營銷號，根據圖片水平的不同，售價也從幾十到幾千元之間不等。”嶽琦回憶起她賣出的最貴的一張圖，是一位大V粉絲買走了，當時對方直接出價8000。

後來這位大V粉絲還承包過一次嶽琦的機票、住宿加餐食費用，讓嶽琦把那一次拍到的所有圖片都打包給她。

當站姐的另一項收入來源，被嶽琦一直經營至今。嶽琦做站姐頻繁往返韓國時，恰逢韓國代購最火熱的幾年時間，嶽琦也將代購發展成了自己的副業。

出發前一週接受預定，然後回國時直接人肉帶回，原本只是想着賺回基礎的機票和酒店費用，但沒想到後來的收益遠遠超過了嶽琦的預期。

在經歷愛豆頻頻“翻車”的情況之後，嶽琦終於對追星沒有了幻想，這場夢給她留下的卻是她現在的事業。從一開始的人肉代購到後來和韓國櫃姐打好關係之後開通的報關直郵，再到如今專注國貨品牌的代理，脱離飯圈，對嶽琦來説，意味着生活從脱軌到迴歸正軌。

“當站姐積累了一部分粉絲，成為我做代購的基礎流量羣體，但除此之外，我很難想到追星還能帶來什麼。”

徐琳珈 26歲

對流量“過敏”後，只為自己的人生打榜

從小對追星無感的徐琳珈，在國內引進了全民投票送練習生出道類型的節目後，卻成為了一名深陷其中的數據女工。

熬夜肝數據、沒日沒夜地打投、各個頻道控評，這些以往從沒聽説過的事情都成了徐琳珈的每日打卡任務。零點打開超話，簽到，送積分，查看榜單，已經形成肌肉反應的一套動作，在清朗行動正式實施後，終於按下了終止鍵。

和徐琳珈一樣因為選秀節目而聚集在一起的“數據女工們”一夜之間變得茫然，在她們心中，通過打投、控評和集資打造出來的流量是能夠為愛豆做的最簡單的事，也是“資源咖”難以擁有的優勢。當這一切無以為繼，這羣數據女工，的確有些慌了。

“最開始，各大打投羣裏都在號召我們不要輕易放棄，要等待時機，一旦愛豆有需要的時候，都要積極肝起來。”不過隨着清朗行動的持續進行，飯圈氛圍得到了進一步的整治，“徐琳珈們”也終於意識到曾經那個瘋狂的打投時代的確過去了。

脱離飯圈後，自己的生活才變得日益清晰

沒有了無完沒了的打投任務、羣裏不再有各式各樣的打雞血文案，徐琳珈突然從虛擬世界中清醒了，“回想起來曾經那段沒日沒夜地打投時光，還真不知道自己的為了什麼，但無論如何，當做一場人生體驗吧。”徐琳珈説道。

脱離飯圈之後，徐琳珈變得更加清醒，她意識到曾經在羣裏瘋狂打雞血的所謂“粉頭”，其實也有極大可能是愛豆經紀公司工作人員的“自導自演”。而那些曾經讓人鬥志十足的文案，現在看來也是一種更隱晦的“PUA”手段。

“與其為別人的夢想沒日沒夜地打拼，倒不如先實現自己的夢想。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只有自己做到足夠優秀，有朝一日才能和愛豆在頂峯相見。”飯圈倒塌的那一刻，其實也是“徐琳珈們”夢醒的時分。

徐琳珈如今也時不時地翻看過打投羣，曾經隨時保持消息999+的羣組，早已變得冷清，大家都開始奔赴新的生活了。

而現在的徐琳珈，做起了職業探店博主，她對營銷和流量那一套已經有些“過敏”，踏實地做好每一件小事，為自己的人生打榜，則成為了這位數據女工的信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