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代南方地區杭州市的很多市民因居住條件太差、太擠而只能坐在牀上吃飯_風聞
弗朗西斯科必胜-2021-12-12 11:18
我是從下面這篇文章中得知這個事的:
標題:六七十年代 ——再擠也得住的房;此文最初由《杭州日報》2009年9月1日那一期的第B07版發佈,它的電子版 我則是從一個名叫“住在杭州”的網站中如下這個地址的網頁上覆制、獲得的:
http://zzhz.zjol.com.cn/05zzhz/system/2009/09/01/015789216.shtml
**摘要:**3.9平方米,這是在1978年初統計出來的當時杭州市人均居住面積。3.9平方米是個什麼概念呢?每個人只有一張牀和一條窄窄的可供側着身進出的走道。當時的許多孩子,如今已經步入中年的杭州市民,或許都有這樣的回憶:吃飯在牀上;寫作業在牀上;從學校回家,二話不説,脱鞋上牀;如果在隆冬季節,天氣比較冷的時候,基本全家人都會窩在牀上。……城邊兒的居民,現在回憶起馬桶,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那個年代治安很好,不太會丟東西——因為大家都窮嘛,也沒東西可偷——唯一可能會丟的,卻是馬桶裏的糞便。環衞所每天清馬桶不收錢,不過收了糞便轉頭賣給農民當肥料是要收錢的,經常有農民搶先於環衞工人做“義務勞工”,也經常聽到環衞工人清不到馬桶,站在街邊兒罵娘:是誰這麼缺德啊?

門口掛塊“值日”,意味着輪到你家打掃廁所了。

上世紀70年代建築的樓道。

清晨倒馬桶,這樣的場景一直延續到上世紀90年代。

上世紀70年代建築的公用盥洗室。

上世紀70年代,很多人家搭建了閣樓,這樣的閣樓有些人家至今仍在使用。
記者 廖旭鋼
歷史並不總是向前走的,在老杭州記憶裏,就住的方面,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是最困難,最擁擠,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
如果説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杭州城堪堪接納下建國初期的新移民,絕大多數人還能做到居有定所的話,那麼在六七十年代,之前的生育鼓勵政策所帶來的生存壓力開始大幅度增加。“光榮媽媽”們所生育的眾多孩子在長大,發育,等待着娶妻生子,開闢一番新天地,卻發現,近乎停滯的城市發展速度,根本無法讓這麼多人找到一小塊棲身之地。
3.9平方米,這是在1978年初統計出來的當時杭州市人均居住面積。3.9平方米是個什麼概念呢?每個人只有一張牀和一條窄窄的可供側着身進出的走道。當時的許多孩子,如今已經步入中年的杭州市民,或許都有這樣的回憶:吃飯在牀上;寫作業在牀上;從學校回家,二話不説,脱鞋上牀;如果在隆冬季節,天氣比較冷的時候,基本全家人都會窩在牀上。
那個年代的杭州人,對房子有着兩面性。即便在住房最為艱苦的時候,現在回想起來,老杭州把那樣的狀態歸結於大家都是這麼困難的,也不知道舒服的住法是個什麼樣子,就算偶爾看到住得寬敞的家庭,也絕少生出羨慕或者妒忌的情緒。同時,在某些時間點,生存的本能渴望又激發着杭州人,去想盡一切辦法,在極端艱苦的條件下爭取一點額外的空間,比如——結婚。
在當時的杭州,市中心的居民和城邊兒上(現在也是絕對的市中心了,城市在進化)的居民,為了能在有限空間下擠入更多的家庭成員,可謂奇招百出,比如打地鋪,造閣樓,“集資建房”等等,當時在破舊老房子裏發生的故事,現在看來有點哈利·波特的魔幻味道了:外面看着挺小一間房,居然能住進七八口人,甚至更多。
有必要補充一點的是,那個年代的杭州並不是完全不造新房子,每個杭州人都知道的延安新村,就建於上世紀六十年代,而在七十年代體育場路民航售票處旁邊造起來的五層民居,是當時杭州最高的民居建築了。
歷史回憶1:打地鋪
事實上,3.9平方米居住面積只是一個平均數字,許多的杭州居民,在當時的居住面積還沒有這麼多,比如當時住在拱宸橋的蔣森涓女士,全家八口人,居住的面積只有20平方米出頭。
蔣女士家裏有父母兩人,五個孩子,外加一個從鄉下來帶孩子的家屬,她是家中老大。蔣女士的爸爸當時以理髮為生,在她的記憶裏,不大的一間房子,還必須分割成前後兩塊,前面一塊算是店鋪,擺上一張椅子開門做生意,後頭是住的地方,一張大牀加一架高低鋪“竹榻兒”,直到蔣女士讀書到初中的時候,兄弟姐妹五個仍然是男女混搭,擠睡在兩張高低鋪竹榻上的。
這樣仍然不夠睡,還需要有個人打地鋪,就在房子白天做剃頭生意的那塊地方。晚上睡人,白天捲鋪蓋,開張。門口那幾爿門板也是很有用的,因為沒有廚房,到做飯的時候,拎出一個煤爐,把門板豎起來,搭出一個簡易小空間,就是廚房了,可以擋風沙灰塵。
“當時的人很少走親戚。過年,中秋的時候,親戚們一般早上出發,走過來,吃了午飯,再走回去。親戚不會過夜,也沒法兒過夜,地鋪的位置都有人睡了,晚上房裏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説再多睡一個人了。”蔣女士回憶道。
蔣家在七十年代出了一件很讓街坊羨慕的事情:杭州歌舞團來大關小學挑人,把當時拉板胡的二兒子挑走了。當時蔣女士的弟弟12歲,吃上了公家飯,小小年紀開始賺錢了,更重要的是,他住在當時在九溪的曲藝學校,不回來住,家裏終於可以空出半張牀位了。
歷史回憶2:“馬子”
這裏説的“馬子”,不是香港古惑仔口中女朋友的意思,而是杭州話馬桶的意思。在居住條件十分艱苦的六七十年代,馬桶是必不可缺的生活起居,家裏有女兒出嫁,嫁妝裏一隻木馬桶是一定不能少的。
“我們那一代人裏,結婚時間比較早的女孩子,結婚的時候還是不一定能配上自行車啊,縫紉機啊那些大件的,不過有幾樣東西一定會有:一隻馬桶、一大一小兩隻腳盆、一隻痰盂罐、一牀棉花胎。”家住潮鳴寺巷的林水珍女士回憶道。
六十年代,許多人還住在瓦片平房裏,每天到下午四五點鐘,各家各户把馬桶拎到街邊,此時會有環衞所的工人推着手推車,把馬桶清空,當時的公共廁所非常少,獨門獨户的洗手間根本無從尋覓。
到了七十年代,一部分人住進廠裏分配的筒子樓。據林女士回憶,當時一層樓幾家人共用一個廁所,早上起牀,能第一時間上廁所的幾率,跟現在中獎差不多。因而,就算住進了當時人戲稱的“洋房”,馬桶也依然沒有退出歷史舞台,高峯時期捂着褲襠排隊,還不被尿給憋死?還有,大冬天的,家裏如果沒有個馬桶,要起牀出門上趟廁所,是要經過幾番思想鬥爭的,相比之下,還是有個馬桶更實用一些。
現在很難想象,“馬桶時代”一直延續到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才漸漸從杭州市民居住文化中隱退。 城邊兒的居民,現在回憶起馬桶,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那個年代治安很好,不太會丟東西——因為大家都窮嘛,也沒東西可偷——唯一可能會丟的,卻是馬桶裏的糞便。環衞所每天清馬桶不收錢,不過收了糞便轉頭賣給農民當肥料是要收錢的,經常有農民搶先於環衞工人做“義務勞工”,也經常聽到環衞工人清不到馬桶,站在街邊兒罵娘:是誰這麼缺德啊?……
歷史回憶3:沒有頭的水龍頭
那個年代,每户家庭除了一個小小的房間,很多東西都是共用的,比如廚房,比如廁所,比如淋浴間等等,艱苦年代的人住得很近,鄰里關係呈現一種既親近,又“鬥爭”的有趣局面。現在,杭州城的角落裏,還留存着極少數當時的老房子或是筒子樓,很能代表當時鄰里關係的一點:許多房子裏共有的水龍頭,往往沒有頭——頭都被人擰掉了。
今年已經73歲的周綵鳳,講述了她那時住老房子的有趣經歷:“剛搬進‘洋樓’那會兒,大家都不熟,有時候會吵上幾句,原因現在看看挺好笑的,就是**淋浴間的共有水龍頭,大家一起洗澡,一起用水,月底水費平攤。於是就有人提出來了,某某家人口多,用的水也多,我們家人少,憑什麼平攤?於是,大家商量了一下,把淋浴間水龍頭給擰了,誰家要洗澡,先提個‘洋鐵桶’,到廚房接水(廚房的水龍頭是一户一表的),然後在淋浴間門口排隊,排到的人提桶進去。”**當時水費是1分錢一擔,不是斤斤計較,實在是每户人家的日子都過得挺緊。
住在老房子裏的居民,洗起澡來更困難一些。因為連共用的淋浴間都沒有,天氣不太冷的時候,就把水提到房間裏,用毛巾蘸濕,一點一點洗,動作小心得像繡花。那個時候老房子都是木結構,地板縫一指頭寬,稍不注意,水灑出來,樓下就要下雨了。
冬天的時候,人們都會去公共浴室洗澡,5分錢一次,不敢多洗,條件好的家庭能一週洗上一次,條件不好的家庭,半個月也未必能去一趟**。**
歷史回憶4:“集資建房”
“集資建房”的名詞是近幾年才有的,不過類似的行為,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杭州就曾出現過,據現在四五十歲的老杭州回憶,當時這種情況還不少,不過區別是“集資”是向親戚朋友們借錢,“建房”則是給一家或者幾家人住。
隨家庭人口的不斷增加,實在已經到了再往房裏塞,就有可能擠垮掉的程度,這個時候“民間智慧”就紛紛湧現出來了。市中心的杭州人,喜歡在老房子頂上加蓋閣樓,可能只是黑糊糊、半人高的一個“黑盒子”,蓋好以後,人順着梯子爬進去,睡下,那個高度站是站不得的,會撞到頭;條件好的,蓋個尖頂,還能開個“老虎窗”,能透光通風,是豪華級配備了。
往城區外頭走,房子稀疏一點,之間還有一小片空地的,就把地圈一塊下來,加一個頂,就是間新房子。當然,最刺激的,就是推掉舊房子,找塊空地蓋座新的。現在家住北景園的朱愛珍女士,小時候家裏就有類似的經歷。
“不夠住了,要想辦法唄。當時家裏兵分兩路,一邊找親戚朋友集資借錢,好買建造新房子的材料,另一方面到房管所去哭窮,強調自己家裏住房實在太困難,請求給批張條子。”朱女士説。**在當時,無論是房管所還是居民,對土地的概念是非常淺薄的,居住的核心是房,而不是地,這讓私建住房成為可能。**當時房管所對朱女士家報告的情況,派了人過來象徵性瞭解了一下,也就批了條子,朱女士家拿着條子,買進磚頭、毛竹、瓦片這些建築原料,蓋了間七十多平方米的瓦房。
當時,造這樣的房子花了1500元,對一户家庭是筆大錢,雖然房管所審批這道關好過,但條件不好的家庭,湊不齊錢的也大有人在。朱女士説,這間瓦房,造好大約只用了一個多禮拜,“我們家這間算慢的,有些人家,如果人力,材料都配齊,一個晚上就能把房子框架搭起來。”
這樣的房子,房管所在審批登記後,可能會根據面積收一些房租,這樣房子也有了合法的身份;也有連房租都不收的,最後舊城改造,居民拆遷,這些房子也被當成私房處理了。
還有很困難的家庭,隨便找塊堆垃圾的平地,自己動手把垃圾清掉,搭個棚子,也湊合着住了進去,後來在拆遷中,也根據茅草棚子的面積分到了新房。
歷史回憶5:分房
在六七十年代,獲得房子的一個很重要途徑,還有廠裏的職工分房。當時的人們,把進工廠當工人,特別是進大廠,當成是非常榮耀的事情,因為這意味着,一輩子有靠了,結婚房子也有着落了。雖然在那二十年,真正能從廠裏分到房的,只是極為少數的一部分,稱不上主流,但如果要追溯歷史的話,這的確可以算是八十年代大規模福利分房的源頭。
在當時,杭州幾個大廠是所有人嚮往的地方,比如杭鋼,比如浙江麻紡廠。今年55歲的陳慧琴女士,當時就是麻紡廠的女工。“六十年代麻紡廠剛組建時,有一千多工人,當時廠手裏頭有三幢宿舍,就是現在説的‘筒子樓’,安置了一百户左右的工人。七十年代廠子規模最大時,有一萬多工人了,於是又造了一批,分給工人,這樣的待遇在當時,是羨慕煞人的,不過算算比例,真正分到房子的,不到10%。”
從廠子裏出來的房子,來源有兩種:國家會對重點照顧的工廠單位,劃撥一批土地,准許他們造房;房管所手頭上也會有一批空置房子,經國家劃撥,給廠子使用。而在當時,要分到房子,是要過五關斬六將般的淘汰選拔的,首先是住房困難,又要結婚了;其次如果結婚雙方是雙職工,排序會比較靠前;如果職工是小組長,或者黨員,積極分子,勞模之類,那就最好了。陳女士從申請到實際拿到房,等了兩年多,婚期也隨之拖了兩年。
分到的房子,有十幾個平方米,幾户共用一個廚房和廁所,在當時是相當好的居住條件了,這批房子有房卡,要付大約每月每平方米一毛錢的房租,只有居住權,沒有產權。
許多住房困難的家庭,千方百計想把孩子送進大廠裏,陳女士所知的一個女工友,家裏很困難,很早就出來做工了,進去的時候,騙廠裏説她14歲,其實那一年她只有12歲。
歷史回憶6:房管所
提到那個年代的住房,有一個機構不得不提:房管所。在那個年代,房管所的權力大到無法想象的地步:居住條件的評估,造房審批,換房申請,房屋維修,收取房租……等等等等,都屬於這個機構管轄範圍,可以説,房管所的態度,直接決定了一個家庭的生存狀況。
記者採訪的幾個對象,談話中,房管所被提及的頻率非常之高。而幾名採訪對象都提到,在那個年代,房管所的工作人員都很公正,待人也比較和善。比如居住困難的家庭,想提出換房的要求,房管所會派人到居住區,瞭解家庭實際的居住狀況,身份出身,鄰里關係是否和睦,然後作出一個綜合客觀評價,其中最主要的參考因素,還是這户家庭困難程度,換房子的急迫性——人心都是肉長的,將心比心,大家都有一杆秤。
蔣女士就講了這麼個事兒:當時家裏住得實在困難,每回房管所來人收房租,總不免冷嘲熱諷個兩句,有一次工作人員被説急了,手一攤:我也知道你們困難啊,但我們手裏真的沒房啊。到七十年代末期,政府開始把注意力放到改善困難户居住問題上,蔣女士一家很快就分到了一三居室大房子,當時他們對諷刺工作人員的那事兒,還挺過意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