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説華語樂壇又要完了?_風聞
音乐先声-音乐先声官方账号-解读音乐产业,见证黄金年代。2021-12-13 19:17
作者 | 朋朋 編輯 | 範志輝
12月11日晚,TMEA騰訊音樂娛樂盛典公佈了今年的“年度十大熱歌”。 十個席位均被《雲與海》《白月光與硃砂痣》《淪陷》《踏山河》《可可托海的牧羊人》等短視頻爆款攻陷。

儘管當晚的星光足以讓粉絲沸騰,但最出圈的話題卻是年度十大熱歌引發的關於“華語樂壇要完”的爭議。
數據顯示,在網友將這十首歌曲泛化成華語樂壇的目前水準後,相關話題#華語樂壇#直接衝上微博熱搜榜第一位,截至12日晚上8點,閲讀量高達1.4億,而這個話題也引發了眾多業內人士的痛心疾首。
在一眾唱衰、哀嘆之下,十幾年前的華語樂壇也再次被網友拿出來緬懷,不乏網友發出周杰倫早期的演出視頻,勢要讓大家見見真正的“華語樂壇天花板”。

此言不虛,早在幾天前Apple Music公佈了“中國大陸2021最熱歌曲榜單Top100”中,周杰倫一人獨佔54席,其中TOP10佔了9首,TOP20佔了17首。而台灣情況也差不多,周杰倫同樣拿下了收聽次數最多歌手第一位。

換句話説,華語樂壇兜兜轉轉20年,到頭來,能代表華語樂壇、兼具市場與口碑的,還是隻有周杰倫。
其實近十年,唱衰華語樂壇的聲音不絕於耳。諸如“為什麼華語樂壇淪落到如今的地步?”、“如何理解現在是華語樂壇最悲哀的時候?”、“華語樂壇是不是在原地踏步?”的提問在知乎上屢見不鮮。
而在樂迷圈之外,像楊坤、鄭鈞等知名歌手都曾斥責華語樂壇“開倒車”、“大不如前”,李宗盛稱很多同行在聽眾的耳朵“倒豬食”。如今,TEMA的十大熱歌再次將大家對於華語樂壇的審視和反思擺上枱面。
那麼,華語樂壇真的陷入了難以為繼的窘境了嗎?
年度十大熱歌,能代表華語樂壇嗎?
細看這一榜單,從“年度十大熱歌”的頭銜不難發現,它的選拔維度是歌曲播放量,是基於最大基數用户“耳朵投票”的結果。拋開音樂本身的藝術價值不談,這些歌曲最大程度反映了主流受眾的音樂審美,這是毋庸置疑的。
以《可可托海的牧羊人》為例。今年春晚上王琪登台獨唱這首歌時,對於年輕人來説是完全陌生的面孔,其實早就收割了一大批父母輩的聽眾。單就抖音一個平台的數據而言,這首歌播放了71.9億次,被用作BGM使用了974.2萬次。這還僅是原唱,再加上各類翻唱視頻,這首歌絕對締造了一個足以令華語樂壇咋舌的數據量級。

不過,除了熱度之外,這些歌曲的品質和價值可能經不起考量。十首歌曲中,除了《淪陷》《清空》《執迷不悟》《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外,其他6首都曾被網友質疑是抄襲,其中《醒不來的夢》不僅歌名來自於陳奕迅的《紅玫瑰》,整首歌基本就是由《我的心好冷》和《心港》“縫製”而成。而《浪子閒話》、《踏山河》被認為是“塑料古風”,詞不達意、故弄玄虛的古風歌詞也廣受詬病。

但有人愛,有人恨,這是圈層時代音樂發展的必然結果。尤其是在精英人羣面前,這樣的榜單很可能會引起不適,這些依靠洗腦、抓耳征服聽眾的音樂,處於音樂鄙視鏈的底端。但是大眾羣體並沒有過多的考量,説破天音樂也不過是一時消遣,更多是作為短視頻BGM的功能使用。
但也有業內人士表示,要對不同人羣的音樂喜好予以尊重。知名音樂人潘協慶便認為,音樂本就不可以審視和比較,每個人所喜愛的音樂不過是依個人當下的“音樂磁場”所伸展出不同的“音樂觸角”來過濾、接受、分辨“音樂頻率”,這是非常私人化的選擇。對於不同的音樂,我們應當“給予尊重”。

同時,更廣泛的下沉市場對於平台方而言,絕對是一片藍海。在短兵相接的存量競爭外,下沉市場無疑是提升用户增量的新領地。據不完全統計,這是一個多達五六億人口的市場,他們一直處於互聯網世界的邊緣,但是隨着流量提速降費、智能手機的普及,下沉市場的媒介素養進一步提升,他們不再是看客,成為了在流量戰場具有投票權的大多數。
縱觀近幾年,從各類極速版的上線和“閲聽返利”模式的大熱,便可以看出佈局下沉市場已經成為許多平台不約而同的選擇。
事實上,在第一屆TMEA上官方僅僅設置了“年度十大金曲”一個獎項,均由當年的短視頻熱歌獲得,同樣備受爭議。隨後,官方才開始區分“熱歌”和“金曲”,並分設獎項。就目前來看,以熱度和播放量為評判標準的獎項,必定是“抖音神曲”的天下。
在知名電台DJ楊樾看來,“任何音樂都是有目標受眾的,沒有任何能讓所有人都喜歡的音樂,這個熱歌榜單反映的是中國的社會環境、網民結構和審美導向。”對於受眾和從業者而言,需要做的不是“心塞”,而是“想想自己為提高社會審美做了什麼,還能做點什麼”。

此外,單獨拎出的這份TMEA熱歌榜單能在多大程度上代表華語樂壇也是要畫個問號的,畢竟同時頒發的還有“年度十大金曲”這樣爭議不大的獎項。而品質和熱度兩個維度,其實也代表了音樂行業的一體兩面。
另外,參與和獲獎的藝人、歌曲主要來自平台的深度合作方,這次頒獎典禮更多是騰訊音樂作為頭部平台的實力展現。
華語樂壇被唱衰,未必是件壞事
話説回來,TMEA頒佈的“十大熱歌”雖然不能代表華語樂壇,但是不得不承認它赤裸裸地揭露了華語樂壇面臨的問題:音樂人青黃不接、歌曲質量泥沙俱下是必須直面的尷尬。
在從唱片業時代到數字音樂的產業轉型期,華語樂壇此前如唱片公司這樣的“把關人”角色已經缺失多年,失去了由行業各方達成的一套切實可行的篩選機制。而隨着音樂行業門檻的大大降低,各種層次不齊的音樂一股腦全部湧入市場,等待市場作出數據和算法上的定奪,專業層面的聲音由於失去了話語權,集體失語。

在唱片時代,天王天后成名前被唱片公司拒絕的故事常常為人津津樂道。可換個角度看,正是唱片公司對市場負責的嚴苛態度,決定了他們無法將不成熟的音樂人推到台前。而被唱片公司看中只是第一步,每一位成名於上個時代的音樂人都經過了一整個專業團隊數月甚至數年的打磨才真正地與聽眾見面,這就保證了歌曲的行業標準。
不妨設想,這十大金曲投向唱片公司,有幾首能走向市場呢?

在這一套規則之下,行業的門檻被一再降低。音樂人的專業素養無人詰問,導致大批音樂人不惜“縫合”、“抄襲”來把握音樂市場的風口,等待一個“一線天光”的機會,而歌曲創作的核心環節變成了追社會熱點和討好算法。
這樣的弊病顯而易見。周杰倫曾用超前的創作意識來引領時代,如今的“短視頻音樂人”只對熱點作出回應,國風當道便“踏山河”、“笑納”,全民emo便“要不你還是把我刪了吧”。
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中曾經提到:“‘娛樂至死’的可怕之處不在於娛樂本身,而在於人們日漸失去對社會事務進行嚴肅思考和理智判斷的能力,在於被輕佻的文化環境培養成了既無知且無畏的理性文盲而不自知。”
如此看來,對於華語樂壇的調侃和唱衰並非就是壞事,它迫使人們對這個時代的音樂文化作出全新的審視。“快餐式”的“十大熱歌”觸及了人們心底對於音樂審美格局的底線,為“垃圾內容”賦權的恐懼則警醒音樂人們對於藝術的堅持。

近期,英國天后Adele在專訪時提到:“如果誰都去為了Tik Tok做歌,那麼誰來為我們這代人創作音樂?誰來給我的同齡人創作音樂?我樂意做這件事,我寧願去迎合那些跟我有差不多人生閲歷和感悟的人。”
是啊,誰來給我們這代人創作音樂呢?畢竟周杰倫40多了還在唱校園愛情。
讓華語樂壇再“飛”一會兒
早在兩年前,音樂人鄭鈞就曾在《今夜九點見》中言辭激烈地批判過當下的音樂榜單。
“現在所有的排行榜公信力都崩了,就首先你這完全沒辦法選擇,因為它給你選好,放你面前,是讓你噁心的菜,你沒得選,只能吃這個。十首裏面有九首,真的聽不下去。”

在當時,鄭鈞的話同樣引起了互聯網的激烈討論。但是他的確揭露了音樂排行榜迷信流量的本質問題,音樂榜單的公信力之所以崩壞,就是因為排行榜要麼變成了打榜遊戲,要麼變成了算法榜單。
不過,隨着今年娛樂圈“清朗行動”的持續進行,加強了對於“飯圈文化”的規制,專注打榜的遊戲規則不再適用。在更為健康的行業生態之下,流量明星或許也不得不面對內容升級的壓力,多花點心思去做好作品。

我們也看到,音樂行業長期以來也存在着“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問題,但一味討好算法,只會掣肘好音樂的發展,堵住好音樂的上升渠道。如何從頂層設計的層面去制度更好的規則,助力好歌脱穎而出,或許是更值得行業去思考的問題。
比如今年9月,網信辦出台了《互聯網信息服務算法推薦管理規定》,其中第十五條明確規定“算法推薦服務提供者應當向用户提供不針對其個人特徵的選項,或者向用户提供便捷的關閉算法推薦服務的選項。”可見,政策作為強制力量的介入,用户有絕對的權力限制平台的算法推薦,但目前並未全面推廣。

同時,我們也看到了行業重建篩選機制的嘗試。復刻唱片時代的選拔機制是不可能的,2017年,唱工委創辦了“唱工委音樂獎”,嘗試以更具公信力的獎項,來突破音樂榜單“收聽量”的“一言堂”,以此來讓好內容有更多的曝光,建立更為良性的上升通道。
這個獎項從建立之初便致力於突破銷售數據和人氣熱度的評選規則,由專業的意見來為音樂的藝術價值保駕護航,音樂的市場號召力和藝術價值均被考量,自然更具公信力。
誠然,華語樂壇不可同日而語。但是,我們在唱衰的同時,也要看到更多音樂人的堅持、政策持續的規制以及行業內部的嘗試。即便這些行動的熱點和討論度不夠高,但是仍讓我們看到行業把控發展方向的重要意義。
所以,不妨讓華語樂壇再“飛”一會兒,給行業一些摸索和沉澱的時間,也給好音樂一點時間。
排版 | 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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