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憑什麼吸引眾多大官文人前往?白居易還和劉禹錫組團吃喝玩樂_風聞
浩然文史-浩然文史官方账号-全博士团队创办的文史科普自媒体2021-12-14 10:59

影視劇中的洛陽城
《風起洛陽》的開播着實再讓神都洛陽火了一把。那些氣吞八荒的雄偉建築彰顯着帝都威嚴,而那些花樣繁多的娛樂活動,為這座古老城市平添了一份浪漫與活潑。你是否夢過化身少年輕舟快馬,留戀洛陽酒肆,和詩人解龜換酒,與胡姬歌彈胡笳。上元節趣看花燈,坊市中鬥雞賽狗……
一、園林宴遊篇
隋朝仁壽四年,楊廣東巡洛陽。當他踏入洛陽城之後,便被洛陽城的繁華深深吸引,以至於大肆營造東都。能夠吸引一代帝王的洛陽,其繁華景觀自然不會是尋常物。唐朝建立之後,無數王公貴族湧入洛陽,這裏尋得了一片樂土。在洛陽居住的王公貴族與富貴人家尤喜園林,不惜耗費巨資也要營造一座別緻園圃,就算是居住在長安城的官員們也會在洛陽購置園林,洛陽的園林也因此多如牛毛。所以宋人邵雍曾經説過:“人間佳節唯寒食,天下名園唯洛陽。”紹博也曾説過:“洛陽名公卿園林,為天下第一。”
著名的唐代大詩人白居易就曾經在洛陽的住所營造過園林。《舊唐書·白居易傳》載:“初,白居易罷杭州,歸洛陽,於履道里得故散騎常侍楊憑宅,竹木池館,有林泉之致。”這位格調高雅的詩人對園林的佈置也別出心裁,從他的《池上篇序》中我們可以得知,他的園林水環竹繞,奇石盤踞,亭閣高聳其間,飛橋橫架兩岸,白居易於此夏賞白蓮,冬飲綠蟻。他還覺得無書不能自娛,無琴不足自樂,於是“乃作池北書庫”“乃作池西琴亭”。
白居易閒時便於園林內賞花觀竹,撫琴飲酒,偶爾還會賦詩幾首。有一次他對自己園林的別出心裁十分滿意,便賦詩道:**“伊水分來不自由,無人解愛為誰流?家家拋向牆根地,唯我載蓮越小樓。”**白居易在園林內的流水上建造了迷你小樓,白蓮生長時越過小樓,就構成了一幅生趣十足的畫面。

《妖貓傳》白居易
這樣的日常娛樂活動,完美契合了唐代文人對於陽春白雪的追求。白居易故居所在的履道里不止白居易園林一處,當時不少王公貴族都在此修建園林,他們也和白居易一樣在園內賞花、撫琴等,可以如是説,唐代洛陽城的園林是王公貴族們的主要娛樂場所。
園林不僅僅可以作為觀賞建築,還可以用來舉辦集會宴遊。唐代前期的貴族們尤喜舉辦盛大的宴會,上到皇帝,下到退休官吏,都以舉辦、參加宴會為樂。唐太宗、高宗、武后、玄宗都曾經多次舉辦過大型宴會,上行下效,洛陽城內的王公貴族也經常會舉辦集會宴遊。

唐高宗調露二年的正月晦日,一個名叫高正臣的大臣便在林亭置酒舉辦宴會,參加宴會的達官雅士多達二十一人。陳子昂便是其中之一,事後他還特意為在此次宴會上賦的詩詞作了序,在序言中他誇讚此次宴會是**“列珍饈於綺席,珠翠琅軒;奏絲管於芳園,秦箏趙瑟。冠纓濟濟,多延戚里之賓;鸞鳳鏘鏘,自有文雄之客”,唐代的宴會,往往高朋滿座,絲管不絕,婀娜盈室,客人們觥籌交錯間,暢談快事,時有佳作流芳。著名的大詩人李白就在一次宴會上寫下了那句“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唐代洛陽城的集會宴遊以裴度、白居易、劉禹錫舉辦的最為頻繁。《舊唐書·裴度傳》記雲:**“度視事之隙,與詩人白居易、劉禹錫酣宴終日,高歌放言,以詩酒琴樂為樂,當時名士,皆從之遊。”**從寥寥數語中,我們不難看出唐代名士的宴遊之樂。

辛柏青飾演的李白
二、體育戲劇篇
遊園集會固然好,但不免顯得書生氣了些。唐代尚武,“寧為百夫長,不為一書生”,因此,刺激而又有趣的馬球、豹獵等娛樂活動也深受百姓乃至貴族們的喜愛。
馬球、豹獵等活動都是在唐代由西域傳入。馬球是一種騎在馬上擊打球類的運動,唐人喜打馬球,兩京尤盛。《封氏聞見錄》記載唐太宗曾經和自己的臣下説,有一羣胡人向他推薦馬球,但他覺得這等舉動不是一個帝王應該做的, 於是他便焚燬了馬球以自誡。

唐太宗不喜歡,但是之後的唐代皇帝卻喜歡的不行。唐高宗曾於梨園看打球,而這場比賽是臨淄王李隆基和吐蕃使者的比賽,《聞見錄》記李隆基在比賽中**“東西驅突,風回電激,所向無前”,可見平時沒少打球。就算是當了皇帝,玄宗也沒改掉這個愛好,史載他“初即位,為長枕大被與兄弟同寢。諸王每旦朝於側門,退則相從宴飲,鬥雞、擊球”**。
唐宣宗也是個愛玩的皇帝,“弧矢擊鞠,皆盡其妙”。當他上馬打球時,就連軍中老手都讚歎不已。

唐高宗
在洛陽曾經出土過幾座“馬上蹲着獵豹”造型的唐三彩騎馬武俑,別樣的造型表明豹子這種生物曾經在唐人的打獵活動中意義重大。在打獵時,沒有多少動物可以逃離獵豹的追趕。因此,豹子在唐人狩獵時起着一種輔助功能,深受貴族們的歡迎,但是豹子可不像狗那樣容易被人馴服,所以一般這樣的獵豹都會有專門的馴獸師管理。和豹獵相類似的,唐人還會訓練鷹隼,閒時用來逗樂,獵時則讓它追趕獵物。
除此之外,唐代還流行拔河、盪鞦韆、象棋、射箭、划船等娛樂項目。《封氏聞見錄》中記載了這麼一件趣事,説是唐中宗曾經在清明的時候到梨園球場,中宗命人拔河,七宰相二駙馬為東朋,三宰相五將軍為西朋。西朋輸後,大臣韋巨源、康休璟因為年紀太大,摔倒在地後久久爬不起來。缺德的中宗一邊大笑一邊不忘叫人快把他兩給扶起來。
當時的長安、洛陽城內多設拔河場,由皇帝舉辦的拔河比賽往往規模宏大,比賽時還會有軍士吶喊擊鼓助威,熱鬧非凡。唐玄宗時期也曾舉辦過拔河比賽,《聞見錄》載這次比賽**“挽者至千餘人,喧呼動地,蕃客士庶觀者,莫不震駭”**。民間舉辦的拔河雖然不似這般規模宏大,但也生趣盎然。
唐代不僅體育活動花樣繁多,戲劇雜耍也令人耳目一新。唐代是中國歷史上對外交往最為頻繁的朝代,與外界的交往使得唐代的樂舞文化在中國音樂史上雄踞巔峯。唐代歷史上的音樂名家輩出,不乏流傳千古的雅樂,但真正構成百姓乃至貴族們日常生活的還是各式各樣的優戲雜耍。

劇中的南市雜耍
唐代的優戲的表演形式接近今日的小品,當時的唐代有一種名為參軍戲的優戲,由女性扮演參軍角色,配以舞蹈音樂,在宮廷至民間都十分流行。《唐語林》記載唐肅宗曾經在宮廷內舉辦宴會,宴會上**“女優有弄假官戲,綠衣秉簡,謂之參軍椿”**。
《封氏聞見錄》中還記載唐玄宗在御樓觀看繩妓,唐代的繩妓和現在的雜耍很像。《聞見錄》中描寫這些繩妓是:**“若先引長繩,兩端屬地,埋鹿盧以系之。鹿盧內數丈,立柱以起,繩之直如弦。然後妓女以繩端,躡足而上,往來倏忽,望之如仙。有中路相遇,側身而過者,有着屐而行,而從容俯仰者。或以畫竿接脛,高五六尺,或蹋高蹈,頂至三四重,既而翻身擲倒,至繩還注,曾無蹉跌。”**這段記載很容易讓我們聯想到今日的走鋼絲,甚至唐代的走鋼絲比之今日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明皇雜錄》還記載了唐玄宗觀看另一種雜耍,當時的教坊有一個叫王大娘的人,她擅長頭戴百尺竿,竿上還會擺上各式各樣的物品。可見唐代雜耍不僅名目繁多,而是技藝高超,刺激加精彩的雜耍深受百姓貴族們喜愛。

高個人為踩高蹺者
唐代皇室貴族觀看戲劇都有專門的梨園,而平民百姓則多前往坊市內觀看雜耍。在《風起洛陽》的開頭,由宋茜扮演的武思月保護郡主在南市街頭閒逛,透過一閃而過的鏡頭我們依然可以看見當時的南市有許多雜耍賣藝之人,例如刺激的噴火。武思月形容南市是天下奇珍聚居之地,人流來往,店肆橫立,街頭也不乏雜耍賣藝之人。

劇中的噴火
三、節日盛會篇
唐代有諸多節日,若論洛陽城內什麼節日最熱鬧,當首推正月十五上元節。這一天,洛陽城內張燈結綵,火樹銀花,燈火光燭天地,晝夜不歇;寶車盈路,魚龍亂舞,街頭歡聲笑語,不結如縷。無論是百姓抑或是貴族,都會走上街頭,歡慶這一年一度的盛事。
《明皇雜錄逸文》曾經記載過有一次唐玄宗在東都恰逢正月十五上元節,這位生性奢侈的皇帝**“移仗上陽宮,大陳影燈,設庭燎,自禁中至於殿庭,皆設蠟炬,連屬不絕”**。宮廷蠟炬不歇,匯入了已成燈海的洛陽城。
上元節對花燈情有獨鍾,當時的洛陽城有一能工巧匠名為毛順,他精心構思了一種燈,“高一百五十尺,懸珠玉金銀,微風一至,鏘然成韻”,這種燈還可以做龍鳳豹騰躍的形狀,以至於當時的人感嘆這已經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了。

當洛陽城的人們剛剛度過一年一度的狂歡上元節之後,很快便在三月三迎來了祓禊節。祓禊節在古代由來已久,魏晉時期的那場祓禊節聚會因為王羲之的《蘭亭集序》而流芳千古,成為了中國歷史上最為著名的祓禊節聚會。但是無論是論規模還是文采,洛陽城的祓禊節聚會都不比這場聚會遜色多少。唐代開成二年,朝中文士在洛陽洛水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眾多大臣雅士在岸邊嬉戲,泛舟賦詩。這次宴會由河南府尹李待價組織,其中參加的人就有白居易和劉禹錫。白、劉二人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宴會二人組了,不僅自己的宴會辦得多,別人的宴會參加得也多,哪裏有宴會,哪裏就有他們的身影。
事後二人還分別賦詩寫文記錄此次盛會,白居易在一篇詩文的序中描寫這次集會是**“自晨及暮,簪組交映,歌笑間發。前水嬉而後妓樂,左筆硯而右壺觴,望之若仙,觀者如堵”。可以想象,華麗的花船載着文人歌姬沿河而下,絲竹縈繞,嬉鬧不絕,縱情其中的文人一手執筆,一手提酒,酒入喉,寫下的便是千古名句。這樣的盛事宴遊,怪不得白居易會感嘆道:“盡風光之賞,極遊泛之娛,良辰美景,賞心樂事,盡得於今日矣。”**

中國古代的祓禊宴會
除卻上元、祓禊、七夕、中秋這些日常的節日,洛陽城其實還有一個不成規矩的節日。洛陽城有一絕,那便是每年的牡丹盛開之季節,滿城的牡丹國色天香,傾動東都。不管是皇室貴族還是平民百姓,都會不約而同前去賞花。白居易形容洛陽花開時是“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劉禹錫讚揚洛陽牡丹是“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洛陽城的牡丹花一直到宋朝還馳名宇內,歐陽修稱讚洛陽城的牡丹花為天下第一,其他地區的牡丹都不敢與洛陽牡丹爭豔。這位宋朝的詩人就算見多識廣,但見識過洛陽城的牡丹後還是忍不住説“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只有看過了洛陽城的牡丹,才可以從容地與春風告別。評價之高,可見一斑。

四、異域風情篇
説到異域風情,之前提到的馬球、豹獵其實都屬於從異域傳來的娛樂活動。唐代對外交往頻繁,大量異域人士湧入洛陽城,帶來了極為豐富的異域娛樂活動。尤其是胡樂,更為洛陽人所推崇。元稹的《法曲》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元稹在詩中寫道**“自從胡騎起煙塵,毛毳腥羶滿鹹洛……伎進胡音務胡樂……胡音胡騎與胡壯,五十年來競紛泊”**。
洛陽百姓隨意走進一家酒肆,便可聽上一曲滿是異域風情的音樂。除了日常的胡樂,若你還想深入感受一下異域風情,便可去觀看由胡人表演的“潑寒胡戲”。何謂“潑寒胡戲”呢?從唐人的記載中可以看出,“潑寒胡戲”就是由數量較多的胡人身穿奢華的胡服,騎駿馬或騎大象,成軍容狀,當然也會配以音樂。不過“潑寒胡戲”似乎更為開放一些,胡人甚至會赤裸身體來跳舞,還會“揮水投泥”,頗有種狂歡節的味道。

唐朝胡人
文史君説
一座城市,關鍵並不在於氣勢雄偉的建築,而在於人。建築再美,沒有人也只是冷冰冰的死物,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煙火氣,才會讓人感到温暖和寬心。千年前的洛陽城就是這樣一座充滿活力與生機的城市,熱鬧非凡的坊市,花團錦簇的街頭,張燈結綵的上元,無一不讓人流連忘返。
參考文獻
孫敏、王麗芳:《洛陽古代音樂文化史蹟》,文物出版社,2004年。
郭紹林:《隋唐洛陽》,三秦出版社,2006年。
吳迪、李德方、葉萬松:《古都洛陽》,杭州出版社,2011年。
王貴祥:《古都洛陽》,清華大學出版社,2012年。
謝昆芩:《長安與洛陽:漢唐文學中的帝都氣象》,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
郭紹林:《洛陽隋唐五代史》,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
(作者:浩然文史·景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