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一下:喜劇演員要在普京頭上動土,大棋還是豪賭?_風聞
real谷智轩-观察者网原创视频栏目-2021-12-15 18:07
大家好,我是在觀網陪您看世界的谷智軒。最近,這俄烏邊境火藥味又開始濃了。俄軍陳兵十萬,烏克蘭更是把全國一半的兵力,投在了頓巴斯地區。北約麼,自然在一旁煽風點火。拜登一邊威脅,俄羅斯如果動手,就要付出“恐怖代價”,一邊又説,美國對北約的防禦義務,不適用烏克蘭。烏克蘭進不了北約,俄烏兩國要是真動起手來,到底誰沒好果子吃,這是一個喜劇演員都應該知道的常識。那麼,才當了兩年總統的澤連斯基,為什麼接二連三地想在普京頭上動土?本期《消化一下》就來聊聊,頓巴斯危機背後,“演員總統”澤連斯基,到底是在下一盤大棋,還是在玩一場豪賭。

今年俄烏邊境衝突,第一次高潮在四月,澤連斯基喊話北約,要求加快批准烏克蘭加入,觸碰俄羅斯給北約東擴畫下的“紅線” ,導致兩國在邊境重兵對峙。這次事件,以及俄烏衝突的背景,我們之前有期節目給大家仔細分析過,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回顧一下。今天我們主要講講俄烏衝突的核心——頓巴斯地區。
這個地區,包括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兩個部分,歷來就是俄羅斯的戰略核心要地。頓涅茨克南鄰亞速海,而亞速海關係着俄羅斯對黑海的控制。黑海對俄羅斯的重要性,我們之前也專門介紹過了。沙俄與奧斯曼帝國圍繞亞速海,在頓涅茨克進行了長期較量,直到1774年,這個地區才徹底歸俄國控制,成為俄國的“新邊疆”。 為了控制這個邊防重地,沙俄一邊向這個地區移民,增加當地斯拉夫人口的比例,同時又開發了相鄰的盧甘斯克地區,利用兩地豐富的煤鐵資源,發展工業。
蘇聯時期,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進一步發展成“頓巴斯”工業基地,機械製造、冶金、化工產能冠絕蘇聯,還有大量的軍工企業,是蘇聯名副其實的經濟和戰爭引擎。蘇聯在頓巴斯投入了最多的國家預算和國防經費,而相對的,關於頓巴斯的一切決策,由莫斯科直接作出,一切收益也直接上繳蘇聯國庫,烏克蘭地方無權過問。雖然蘇聯解體後,頓巴斯工礦區分給了烏克蘭,但這台“戰爭引擎”的打造,基本和烏克蘭關係不大。兩百年的人口遷徙、文化滲透與經濟融合,讓頓巴斯早就是“俄國身”、“俄國心”,而俄羅斯對這塊前人下了重注的戰略和經濟要地,從來就沒有放棄過。
説了這麼多,就是為了強調一點,俄羅斯極度重視頓巴斯,絕不可能坐視自己在當地影響力的降低。尤其是在北約東擴之後,烏克蘭已經成了俄羅斯和北約之間最後的緩衝區,俄羅斯退無可退。對烏東地區的影響力,已經成為了俄羅斯栓住烏克蘭的重要錨點。烏克蘭剿滅烏東民間武裝,對頓巴斯地區進行“去俄羅斯化”,這都是俄羅斯不能容忍的。
不過,俄羅斯作為雙方中更強的一方,雖然能夠劃出底線,避免最壞的結果出現,但無力阻止烏克蘭抱上西方的大腿。2014年的克里米亞公投和頓巴斯戰爭,是俄羅斯對烏克蘭顏色革命的回應,卻讓俄烏進一步離心。波羅申科執政後,徹底倒向西方,先是修改憲法,明確烏克蘭的目標是加入歐盟和北約,又違背《明斯克協議》,將頓巴斯地區認定為“被佔領”區,俄羅斯為“侵略國”,還封禁俄羅斯媒體和社交網站,制裁俄IT企業,在“去俄羅斯化”的道路上一路向北。頓巴斯這根軟肋被俄羅斯拿捏了,波羅申科乾脆就把這根肋骨一點點抽走。為了擺脱經濟上對頓巴斯的依賴,他簽署臨時禁令,禁止貨物進出頓巴斯,此後不再從頓巴斯地區購買煤炭,甚至為了“能源獨立”搞起了核電,連“切爾諾貝利”的陰影都顧不上了。而俄羅斯的回應,就是利用烏東問題,一次次給烏克蘭施壓。可惜,烏克蘭就是“鐵了心”,哪怕吃不飽飯,斷胳膊斷腿,也要“認美作父”。
2019年,喜劇演員澤連斯基上台,打着“反寡頭”的名號,幹着寡頭吩咐的事。但是,這個被傳媒寡頭捧上去的總統,任期的前兩年,頓巴斯衝突的烈度反而降低了。他剛上位,就與烏東民兵交換戰俘,並在去年7月與俄羅斯、歐安組織達成協議,採取措施強化頓巴斯停火,讓當地的衝突停了半年,直到今年二月。這次頓巴斯衝突再起的直接原因,是北約針對俄羅斯的大規模軍演,其中多場演習位於烏克蘭境內。澤連斯基時不時發表加入北約的言論,刺激俄羅斯的神經,美國人在一旁當起了“捧哏”,和他高頻互動,一副親熱模樣。於是,頓巴斯民兵武裝又開始活躍,俄烏雙方又開始陳兵邊境。大半年的時間,兩國矛盾持續“升温”,但就是不到那個“燃點”——風已滿樓,山雨就是不來。

頓巴斯衝突,熱了又冷,冷了又被炒熱。表面上,俄羅斯把控着烏東民間武裝,掌握頓巴斯衝突的主動權,但實際上,烏東衝突的每次“升級”,都是俄羅斯對烏克蘭和北約行為的回應。澤連斯基競選時承諾要在頓巴斯停戰,上台後也確實安穩了快兩年。那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在這個時間點,又把頓巴斯變成了“國際熱點”呢?
這可能有三方面原因。首先是拜登上台後,對歐洲戰略做出了重大調整,強化北約,希望烏克蘭能在對付俄羅斯方面,發揮更大的作用。這客觀上給了澤連斯基搞事的底氣。其次,澤連斯基的總統任期已經過了一半,承諾基本都沒兑現,疫情防控做得一塌糊塗,我有幾個在烏克蘭工作的同學,全都中招了。今年二月,澤連斯基的支持率,從73%跌到了45%,他迫切需要一次危機,來轉移矛盾,就跟莫迪老仙習慣性碰瓷中國是一個道理。最後一個原因,是澤連斯基可能在下一盤“大棋”,這對一個喜劇演員出身的政治素人,聽上去似乎不太現實,但您先彆着急,以下是私貨環節,大家兼聽則明,也歡迎在評論區發表看法。
我們在之前的節目裏講過,澤連斯基靠着傳媒寡頭科洛莫伊斯基的勢力當選,而他的上位,也讓科洛莫伊斯基在政府中隻手遮天,引起了其他寡頭的不滿。結果,澤連斯基只能任命其他寡頭的代理人,在政府中任要職,在幾個寡頭間搞平衡。所以,雖然打着“反寡頭”的旗號,但上任兩年,澤連斯基基本上拿這些寡頭是沒辦法的。從蘇聯解體到今天,烏克蘭把一副好牌打了個稀爛,經濟一潭死水,歸根結底,就是因為寡頭。這羣鑽了體制轉型的空子、讓國有資產流失的蛀蟲,依然還在吸血抽髓,老百姓油水被榨乾,都變成了窮鬼。這套玩法是東歐傳統藝能了,大家不要過多聯想。總之,不解決寡頭,任何的經濟改革在烏克蘭都是空談。如果澤連斯基有點政治野心,不管是要擺脱“寡頭傀儡”的身份,來個“天無二日”,還是真心要釜底抽薪、給烏克蘭找一條活路,他勢必要與一眾寡頭來個你死我活。
烏克蘭寡頭盤根錯節,尾大不掉,要幹掉他們,除了強化總統權力,必要時還得加點特殊手段,比如引入外部勢力,來個“驅虎吞狼”。頓巴斯問題,以及俄烏之間的矛盾,就是達成這兩步棋的重要抓手。烏克蘭一旦跟美國開始“郎情妾意”,俄羅斯就會在烏東地區有動作,澤連斯基就能利用俄羅斯的壓力,一來方便搞一波民粹,把自己的威望刷上去,好有機會發動“人民戰爭”去啃硬骨頭,二來,烏克蘭的寡頭,大多與俄羅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俄軍壓境,正好方便澤連斯基給他們扣“通俄”的帽子,一網打盡。這次俄烏衝突升級後不久,澤連斯基就力排眾議,強行通過《去寡頭化法》,列出13個寡頭的名單,還給親俄寡頭、手握19家企業、一千多公里石油管線的反對派領袖梅德韋丘克,安上了“叛國”罪名,直接給軟禁了。就在上月底,澤連斯基還放出消息,説阿克梅托夫,也就是烏克蘭的“寡頭之王”,正在和俄羅斯密謀,要發動政變,還操控媒體攻擊他。目測這個“寡頭之王”,也當不了幾天“王”了。

至於上面説的“驅虎吞狼”之計,這“虎”是誰,世界上最大的“寡頭”是誰,大家可以打在公屏上。與俄羅斯“撕破臉”,既是澤連斯基交給美國的投名狀,也讓他順水推舟,借美國政府和資本的力量,對付國內寡頭。本輪頓巴斯戰火剛起,美國就宣佈制裁科洛莫伊斯基和烏克蘭第三大寡頭博戈柳博夫。至於資本嘛,就像是鯊魚聞到了血腥,怎麼會不積極?烏克蘭取締各種俄羅斯媒體和社交平台後,填補空缺的,全是美國公司。烏克蘭用核電代替煤電,提供核原料的,也是美企。澤連斯基上台後,迎合IMF的要求,加速推進市場自由化改革,四大國有銀行將全部引入國際資本,開放煙、酒、燃料市場,撤銷農業用地交易禁令,甚至將黑海沿岸多個港口的特許經營權,出售給國際財團,給西方資本大開方便之門,明擺着是要“以毒攻毒”,給烏克蘭經濟下一劑猛藥。

為了對付國內寡頭,澤連斯基左手刺激俄羅斯、在“戰爭邊緣”瘋狂試探,右手與美國眉來眼去、簽下《戰略合作伙伴憲章》、參加“民主峯會”,對美國霸權的三駕馬車——美元、美軍、意識形態——那是照單全收,舍孩子套狼,屬實當得起“格局”二字,請大家把“大棋”打在公屏上。不過,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澤連斯基下這盤棋,能有幾分“勝算”?我們從三個角度來捋一捋。
首先是俄羅斯的態度,這沒什麼懸念,你敢動手我就廢你的手。關於烏東衝突,俄方的立場始終明確,那就是維持鬥而不破,既能敲打烏克蘭、又能跟美歐談;另一方面,避免直接下場,堅持打代理人戰爭,《明斯克協議》必須維持。如今澤連斯基各種渲染“俄羅斯要入侵”的“亡國感”,在國內清洗親俄勢力,又仗着美國撐腰,在邊境集結12萬人,頻繁挑釁。去年的納卡衝突中,無人機大放異彩,烏克蘭軍方腦子一轉,直接把土耳其無人機引入烏東前線,按下按鈕就爆炸,跟玩2042似的,也不用死人,正好掩飾烏軍素質的拉胯。對付烏東民兵剛好夠用。俄羅斯呢?既不能坐視不理,又不好親自下場,出的招叫“戰爭邊緣”政策——極限施壓,以威脅戰爭來制止戰爭。你澤連斯基敢動手,我就再上演一次傑巴利採沃,或者規模更大的“爭奪戰”。巧的是,美媒近日也“爆料”,俄軍“計劃明年初大舉進攻頓巴斯”,18萬人兵分四路包你餃子,重演“第聶伯河攻勢”。消息有幾分真假暫且不論,但放消息這事本身,也足夠讓烏軍高層和美國顧問們,重新掂量掂量自己。簡單來説,俄羅斯玩的是陽謀,在邊境正大光明調動軍隊,就是擺給美國衞星看的,但俄羅斯不會第一個掀桌子。從這個角度説,俄烏之間倒還是有點默契的。
其次,美國和國際資本的態度,屬於兩面下注。對拜登政府來説,俄羅斯的“威脅”炒得越大,就越能團結美歐關係,被前任整得“腦死亡”的北約,還可以搶救一下。但美國不可能為了烏克蘭火中取栗,跟俄羅斯撕破臉。既然烏克蘭需要抱大腿,求上北約的“船”,那就麻煩你當炮灰,證明自己吧。但跪着要飯也得有覺悟,指望美國大兵為烏克蘭流血、“收復國土”,無異於痴人説夢。一週前,拜登在通話中,向普京發出“最嚴厲警告”。標題夠驚悚吧?仔細一看,除了制裁還是制裁,最多隻是經濟領域的“破壞性懲罰”,但就是不説“美國跟烏克蘭同進退”。國際資本是要來烏克蘭掙錢的,澤連斯基老老實實地給美國當小弟,照着IMF的清單打寡頭、搞私有化,就算是完成任務了。烏東真鬧到逼俄羅斯出手,烏克蘭的罈罈罐罐碎一地,還怎麼掙dollar呢?因此,不管拜登如何配合澤連斯基表演,他在核心問題上可不含糊——給烏克蘭的安全承諾是沒有的,俄烏爆發大規模戰爭是不行的。從這個角度來説,美國和俄烏兩國,也是有默契的。
最後回到澤連斯基其人。他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了美西方身上,但既然選擇倒向西方,必然仰人鼻息、失去自主。迫於美國施壓,烏克蘭政府否決了中企對該國航發企業的收購,反手被索賠45億美元。爸爸不讓你賺錢,你就得跪着。
而打擊寡頭也不是請客吃飯。今年9月,澤連斯基的首席助理遭暗殺未遂,兩名槍手連開十多槍,楞是沒傷到他分毫。第二天,烏克蘭最高拉達二讀通過了《去寡頭化法》。澤連斯基明説,這事可能與寡頭改革有關。左膀右臂都有性命之危,想必澤連斯基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必須要説,我本人並不看好澤連斯基的“賭局”,他也絕不是“天降猛男”。從一個喜劇演員搖身登上總統之座,在政壇毫無根基,甚至要靠從前拍戲的同事組建執政班子,創造了“劇組治國”的奇觀。上台兩年來,澤連斯基的執政團隊毫無經驗,又受限於烏克蘭“強地方、弱中央”的行政格局,只能在各寡頭集團中拉一派、打一派,結果處處得罪。疫情爆發後,烏克蘭各地儼然“獨立王國”,中央政府指揮不動。搞成這個樣子,抗疫、經濟是不可能好的。
外交方面,澤連斯基只有西方一條大腿可抱,又被民粹主義推着走,all-in對俄挑釁,相信能從“可控衝突”中撈政治分,卻犧牲了國家的外交獨立性;同時,為了給經濟輸血,他接受IMF的“私有化”猛藥,拱手送出經濟主權。國際資本只關心如何割韭菜,不在乎烏克蘭人民過得好不好。澤連斯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選票。要讓民粹主義“退燒”,最好的方式是發展福利民生、做大蛋糕,而他把邏輯弄反了。
歸根結底,寡頭當道這一現象,在蘇聯國家中十分普遍,最具代表性的,就是90年代的俄羅斯。可俄羅斯有“天降猛男”普京,掌握了強力部門,反腐、抓人一套操作,寡頭勢力被治得服服帖帖。而烏克蘭從未系統性地“打虎”,寡頭常年綁架國內政治,澤連斯基也跳不出這個循環。他沒有“普大帝”的魄力,掌握不了軍隊與地方。澤連斯基借民粹主義上位,卻成為一個“唯美是從”、從政治經濟上為美國改造烏克蘭的“工具人”。烏克蘭作為地緣政治中的樞紐國家,最明智的選擇,是放低身段、搞好平衡,“惟智者能以小事大”。而如今的烏克蘭,卻被綁在美俄地緣角逐的馬車上,路越走越窄。沒有棋手的實力,卻要演出“下大棋”的姿態。澤連斯基註定只是個不錯的演員,而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人。
好了,以上就是本期節目的全部內容,分享知識不易,還請給個三連。想要獲取節目文字版的小夥伴,歡迎關注我的公眾號@real谷智軒,我們下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