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慈欣的絕望，馬克思的信仰_風聞

【文/ 遲英】

在劉慈欣的科幻作品《贍養人類》中，極具震撼力地描繪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狂奔到最後的結局——

“1個終產者 VS 20億窮人”

（相關鏈接：《贍養人類》，一則恐怖的資本主義笑話）

也即是説，在資本無序擴張、瘋狂兼併的道路盡頭，即便是現在生活還不錯的一些富豪，最終也必然會淪為窮人。

我們不妨思考一個問題——在劉慈欣筆下，人們成為終產者的概率是多大呢？

20億分之一。

20億分之一什麼概念？

雙色球知道吧？買雙色球中一個億的概率，是2千萬分之一。

20億分之一，就相當於買雙色球連續中100次一個億。。。

這種可能性，幾乎等同於0。

所以問題來了——

既然在這種生產製度下，所有人幾乎都沒有最終勝出的可能，為何卻還是要毅然決然地在這條路上狂奔到底呢？

又或者説，作為劉慈欣的讀者，我們為何會認同這種故事走向，而不會提出質疑呢？

我想，這或許是因為：在我們每個人內心深處，都住着一個賭徒。

只要有可能，哪怕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我們也會有孤注一擲的衝動。

我們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特別的，是故事的主角。是全地球，乃至全宇宙獨一無二的存在。

這種賭徒式的傲慢，讓我們寧願為了那20億分之一概率，押上我們全部的身家，如飢似渴地，在這個幾乎註定賭輸的牌局裏遊戲。

直至我們，亦或我們的後代，輸掉全部籌碼。

~~~

這是全體人類的困局。其核心矛盾點，就在於人類會為了追求個人利益，而背叛階級利益。

是的，或許某個打工人的確可以依靠自身的能力與運氣， 從他的無產階級兄弟中脱穎而出，搖身一變，成為資本所選中的“監工”、“傳教士”。

但這位成功實現所謂“階層躍升”的打工人，改變的僅僅是他個人的處境，而絕非階級的處境（更絕非全人類的處境）。

如果我們拋開這些所謂的“成功學個例”，拋棄個人的觀點，而改用階級的觀點考察，我們就會十分清楚地發現——

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工人階級與資產階級之間，差距永遠是在拉開。

（而這種差距拉開的速度，竟然是和工人階級的努力程度成正比。。。）

以互聯網大廠裏，年薪百萬的程序員為例。雖然他們的年薪碾壓了絕大多數打工人，是打工人裏的“成功學個例”，似乎依靠自己的努力實現了“階層躍升”。

但是，資本給他們百萬年薪，只是因為他們給資本創造了千萬的價值。

換句話説，一個創造了千萬流水的百萬年薪程序員，其受剝削的程度，甚至比一個創造了40萬流水，年薪20萬的工程師更高！

因為這位程序員每掙1塊錢，就要貢獻9塊錢的剩餘價值。而這位工程師雖然掙得少，但他每掙1塊錢，卻只需貢獻1塊錢的剩餘價值，僅為程序員的九分之一！

（雖然這並不代表程序員的勞動時間更長，勞動強度更大。只是由於互聯網大廠的生產力遠高於社會平均生產力所致。）

因此，無論工人階級的工資是高是低，他們和資產階級之間的差距，永遠是在拉開，甚至越是高薪的行業，就越是在加速這個趨勢！

看到了沒？一但我們拋棄個人的觀點，換成階級的觀點，這個問題就變得非常簡單了——共產主義勢在必行，否則整個階級必然完蛋。。。

這就是為什麼，馬克思主義，是為「階級」服務的一種理論武器。但對個人而言，其指導性就顯得沒有那麼強了。

甚至很多人在讀完馬克思之後，第一反應是“打不過就加入”，寧可賭自己成為那個“幸運兒”，也不願放下個人利益的短視，轉而用階級的觀點思考問題。

請不要誤會，我沒有苛責的意思。。。畢竟99%的人類都是普通人。像馬列毛這樣的偉人，基本上是百年一遇，這個概率，可比20億分之一還要低了。。。

但我們也千萬不要放棄希望，因為馬列毛這樣的偉人，畢竟是存在過的，而且曾經取得過十分輝煌的勝利。

他們的影響力，到現在也依然綿綿不絕，是人類真正的“燈塔”。

而我始終認為——劉慈欣所云的悲觀未來，本質上是一種寓言，而非預言。

寓言的特性，就在於誇大某種機制的作用，以期達到振聾發聵的警示作用。

換句話説，寓言的觀點，其實是運用了一種“靜止”的觀點，而不是辯證法的觀點。

比方説，當我們看到一隻股票連續好幾天都在上漲，往往就認為它未來也會維持這個趨勢。

甚至一按計算器，按每天漲1%來計算——只需短短一年，這隻股票的價格就會翻十幾倍！而十年後的價格，更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大概是現值的600多億倍！

但實際上，這種事情顯然是不可能發生的，別説600億倍了。。。即使是股神巴菲特，他的年化收益率達到20%，10年6倍，就已然是人世間的神級表現了。。。

同理，如果我們回到古埃及，考察當時的奴隸制情況，我們或許會得出以下結論——法老王終將統治整個世界！

但誰又能想到，法老王終於成了一件古董，而奴隸制也終於不復存在了呢？

幾千年前的古埃及奴隸肯定是想不到這一點的，法老王肯定也想不到，就算是馬克思出生在那個年代，也絕不可能構想出共產主義。

因為人的認知具有“靜止性”，喜歡按照過去某段時間的趨勢來推斷未來，並無限延伸。

在這一點上，我不得不説，我們中華民族的先哲，還是看得非常透徹的。

《道德經》有云：“道可道，非常道。”、“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

什麼意思呢？就是説，沒有什麼趨勢是永恆不變的，也沒有什麼道理是永遠正確的。

這個世界唯一不變的，就是永遠在變。

道體是虛空的，卻又藴含着無窮的變化，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這是樸素的自然辯證法，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先哲們，早在幾千年前就總結出的人類智慧結晶。

而西方的，以黑格爾、馬克思為代表的辯證法，在我看來，只是給《道德經》做了一些備註，畢竟《道德經》過於言簡意賅，缺乏細節。

（這也算是對“道可道，非常道”的實際應用吧。。。長話短説，大道至簡。）

反者道之動——馬克思為何會從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矛盾性，論證出人類必然進入共產主義呢？因為他看到，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無論是無產階級還是資產階級，都無法逃脱經濟危機的制裁。

而經濟危機，將會從根本上動搖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權力架構，從而推動人類向前變革。

經濟危機的本質，是生產過剩，消費不足。

而造成這一現象的根本原因，就是由於資本佔有了過多的剩餘價值，以至工人階級所能佔有的生活資料，已經不足以維持這個階級的存續與繁衍了。

當今世界範圍內，資本主義工業化導致的生育率大幅下降，就是這樣一個先兆。

當草原上的羊越來越少，狼的日子還會好過嗎？

但即便知道經濟危機會來，只要資本主義生產製度不變，就沒人可以阻止它的到來。

甚至，那些所謂“阻止”的方式，也都是飲鴆止渴。把截肢能救的病，硬生生治成了心肌梗、腦死亡。

（美聯儲的天量放水就是在幹這個事兒，通脹率屢創新高的後果，就是一顆不斷膨脹的經濟核彈。所以中國已經不敢再給美國拆彈了，只求把這顆核彈爆炸對自己的影響降到最低。。。）

核彈爆炸當然可怕，但那個浴火重生的世界，將會是一個不一樣的世界，一個“運動”過後的世界，一個嶄新的世界。

矛盾永存，運動不止。

而我們除了記住寓言的警示，更要記住預言的希望。

~~~

歸根結底，其實資本只是權力的一種表現形式。

法老王的遊戲、上帝的遊戲、王朝的遊戲、資本的遊戲。。。從本質上看，其實都是權力的遊戲。

那權力的本質又是什麼呢？

得民心者得天下。權力的本質，永遠都來自人民的信賴。

所以資本的統治註定不會是永恆的。

説白了，資本其實只是觀念上的一串數字而已。即使是首富馬斯克，他賬户上的錢，能有十分之一兑換成實物嗎？

恐怕連百分之一都很難。。。即使兑換了，他又能享用得了多少呢？他資產的99%，到他死去為止，對他自身的生活而言，都註定只是一串觀念上的數字。

而隨着時代的變革，人們的觀念也註定會發生變化。就好像法老王最終成了文物擺設，末代皇帝最終泯然眾人。資本的結局，也終將讓位於某種嶄新的、更能代表人民利益的權力架構。

而我們所需要的東西，只有兩樣——

一樣是時間，一樣是希望。

首發：遲英的世界 ( chiying3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