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副校長劉元春解讀資本紅綠燈：未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_風聞

經濟學家解讀中央經濟工作會議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12月8日至10日在北京舉行，會議對當前經濟形勢、明年經濟目標，如何保證長期向好的基本面不改變做出了規劃。

12月12日，邀請中國人民大學副校長劉元春、北京大學滙豐金融研究院執行院長巴曙松、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黨委書記、北大博雅特聘教授餘淼傑、華夏新供給經濟學研究院院長賈康、上海高級金融學院副院長、金融學教授朱寧，5位學者從多角度解析會議熱點，從宏觀形勢到微觀政策，從規範資本到支持產業，從社會責任到個人福祉，專業深入剖析文件背後的深意。

關於當前形勢的判斷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在充分肯定成績的同時，必須看到我國經濟發展面臨需求收縮、供給衝擊、預期轉弱三重壓力。世紀疫情衝擊下，百年變局加速演進，外部環境更趨複雜嚴峻和不確定。我們既要正視困難，又要堅定信心。我國經濟韌性強，長期向好的基本面不會改變。無論國際風雲如何變幻，我們都要堅定不移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斷做強經濟基礎，增強科技創新能力，堅持多邊主義，主動對標高標準國際經貿規則，以高水平開放促進深層次改革、推動高質量發展。

中國人民大學副校長劉元春評價這一精準研判是會議最大亮點，“這一次經濟工作會議非常有特色，旗幟鮮明承認當下經濟下行的三大壓力。過去一直從正面對於中國經濟進行解讀，這次不但總結了中國經濟在六個方面取得的可喜成績，更為重要的，對於需求收縮、供給衝擊、預期轉弱三個方面、對於經濟下行壓力做出了更深刻的説明。這種精確研判是非常坦誠、科學的。”

上海高級金融學院副院長、金融學教授朱寧進一步研究了上文提到的需求收縮。他指出，一是國內需求、零售增長相對低迷；更大的原因是全球需求在收縮。這其中既是因為受到全球疫情衝擊，全球的供應鏈和物流體系的影響；也有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環境下，中外研發、金融、貿易方面逐漸脱鈎的影響。

而供給側衝擊，也有兩方面因素：一是經濟週期性自然趨勢，二是過去一段時間，“雙碳“政策，針對於民營企業、互聯網平台經濟“一刀切”的政策影響。在這一過程中，市場信心以及中下游企業的運營成本造成一定了衝擊。

華夏新供給經濟學研究院院長賈康注意到人民日報社論裏面用了一個形容詞，“多年未有的”三重壓力，他解讀：在實際生活中間各種矛盾問題，前一段時間已經顯現，大家感受到的一些不安、非理性情緒化的東西。這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給出的指導精神，使很多具體問題有了“撥雲見日”之感。

關於穩定的多重含義

會議要求，明年經濟工作要“穩字當頭、穩中求進”，各地區各部門要擔負起穩定宏觀經濟的責任，各方面要積極推出有利於經濟穩定的政策，政策發力適當靠前。

朱寧精讀了全文，分析了全文中出現20多次的“穩”字的三重含義。

第一是穩增長，今年第三季度增長速度已經逐漸下滑到了4.9%，整個“十四五”規劃中，雖然沒有給出明確的定量指標，但是通常認為潛在增長速度應該是在5.5%左右或以上。海外一些分析預測指出，中國經濟增長速度明年可能達不到5.5%，所以整個經濟增長需要更加積極的政策穩定。

第二是穩價格，既要穩CPI商品價格，也要穩PPI上游原材料價格。過去半年房地產企業出現的債務問題，也要求我們穩定資產價格，特別是房地產市場價格。

第三是穩預期。預期減弱有可能會影響消費意願，影響廠商投資意願，這要求一些政策目標能“穩中求進”。

劉元春也提供了“穩”字的另一層含義，穩就業，“明年我們的新增大學生就業達到1039萬人，同時還有高中畢業生，再加上延遲就業、一些行業受到特殊衝擊所釋放的就業需求。2022年，中國經濟保就業壓力非常高，因此我們要聚焦市場主體，尤其是中小企業健康發展，給足相應的財政貨幣關注。這是我們的重中之重。”

關於資本“紅綠燈”

會議指出，要正確認識和把握資本的特性和行為規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一個偉大創造，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必然會有各種形態的資本，要發揮資本作為生產要素的積極作用，同時有效控制其消極作用。要為資本設置“紅綠燈”，依法加強對資本的有效監管，防止資本野蠻生長。要支持和引導資本規範健康發展，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毫不動搖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

資本“紅綠燈”這個全新、形象的説法引起五位學者討論，劉元春從歷史的角度解析資本含義，“現代市場經濟400年，歷史上經歷過資本的原始積累、無序擴張。美國也經過了鍍金時代，資本與權力導致的野蠻生長，從而導致壟斷、資本干涉政治，資本向社會和非經濟領域的侵蝕，甚至社會道德淪喪。”

人類發展必定對於這些行為進行糾偏，中國改革開放40週年，對於資本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要有明確的界限。一方面給予資本本身明確的預期，同時也給予社會良好秩序的預期。隨着市場經濟完善，對資本行為規範就越嚴密。首先資本必須遵從國家的法律體系，資本逐利必須要在相應的法律法規的範疇內來進行，而不是無限制、無規則狀態。

這次經濟工作會議對於資本的屬性、規律進行説明，對近幾年資本無序擴張、野蠻生長進行全面的整頓，進行法制化、市場化規範。

劉元春也提醒，規範化的同時，也要警惕“泛化”無序擴張概念，“很多地方政府可能藉助於一些似是而非的概念，過度干預資本運行體系，導致人們對‘兩個毫不動搖’有動搖和疑惑，這一次經濟工作會議進行了明確的界定。”

劉元春建議，未來資本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要給出更為清晰的正面清單和負面清單。保護私有產權與規範資本並行不悖。

關於共同富裕

會議指出，實現共同富裕目標，首先要通過全國人民共同奮鬥把“蛋糕”做大做好，然後通過合理的制度安排把“蛋糕”切好分好。這是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要穩步朝着這個目標邁進。要在推動高質量發展中強化就業優先導向，提高經濟增長的就業帶動力。要發揮分配的功能和作用，堅持按勞分配為主體，完善按要素分配政策，加大税收、社保、轉移支付等的調節力度。支持有意願有能力的企業和社會羣體積極參與公益慈善事業。要堅持盡力而為、量力而行，完善公共服務政策制度體系，在教育、醫療、養老、住房等人民羣眾最關心的領域精準提供基本公共服務。

朱寧解釋了他對共同富裕的理解，“共同富裕涉及到經濟裏面兩個很重要的概念，一是效率，二是公平。如何能夠更好地協調效率和公平之間的關係，這其實不只是在我國，後疫情時代，很多國家都發生了關於財富分配的尖鋭的社會矛盾。”

全球量化寬鬆政策，讓資產價格出現分化，財富分配不均更加普遍。下一個階段中國經濟要高質量發展，可持續發展、包容性發展，來解決難題。

劉元春認同做大蛋糕和切好蛋糕之間的辯證關係，“切好蛋糕一定要有助於做大蛋糕，而不是簡單地劫貧濟富，更不是簡單的平均主義；要發揮資本積極性，要講究公平的競爭原則。”

關於房地產業和房產税

會議指出，要堅持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定位，加強預期引導，探索新的發展模式，堅持租購併舉，加快發展長租房市場，推進保障性住房建設，支持商品房市場更好滿足購房者的合理住房需求，因城施策促進房地產業良性循環和健康發展。

賈康解讀，前面一段時間已有預期，要積極穩妥推進房產税立法、搞好試點工作。而現在賈康猜測，高層內部討論裏不排除在權衡、權衡這對實際生活形成的衝擊，因為有收縮效應的政策措施要更加謹慎。房產税可能會在找到可行性更高的方案、時機成熟時再擴大試點。

本次會議還有一個新穎的説法“支持商品房市場更好滿足購房者的合理住房需求。”這句話的分量不輕，意味着要加強有效供給，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

朱寧把上述説法叫做“定心丸”，他強調房地產要良性循環有兩個核心，一是房住不炒，二是房地產對推動經濟發展有重要作用，是作為支柱產業。國內高房價，政策要能夠引導房地產市場軟着陸，讓房地產市場裏面剛性泡沫逐漸化解、平緩。

關於明年經濟走勢

2022年經濟走勢如何，經濟學家們也給出了各自觀點。

朱寧預測，在疫情不出現黑天鵝的情況下，中國經濟可以達到5.5%左右的增長速度，平穩過度，推動了高質量發展，也能保持調結構所需的速度。他提醒，要高度關注以美聯儲為首的全球流動性寬鬆，和其他國家的經濟復甦；關注美聯儲流動性收緊速度是否大於預期，這可能讓全球經濟增長沒有夯實的時候，出現很大的擾動。

對於國內貨幣政策，早前有市場預測，明年貨幣政策、財政政策會發生轉向，朱寧認為這種判斷為之過早，最多是邊界上的微調。貨幣政策會有所放鬆，但工作會議裏沒有要再搞一次“大水漫灌”的意思。

餘淼傑對明年出口的預期稍微樂觀一些，預測貿易順差在3.5萬億左右；雖然可能比今年差，但總體而言會處於比較好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