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朝興衰談社會階層結構的合理與新型城鎮化_風聞

剛才在觀察者看到一篇關於歷史教科書的文章，作者比較贊同用通史體例編寫歷史教材，我個人是有不同意見的。因此有點個人思考，並且將其發散了一下。

個人感覺，歷史教科書按照通史體例編寫，很枯燥，而且我國的通史少有辯證史觀和人民史觀，很多都還是從二十四史和資治通鑑，很少從生產力和生產關係上分析解讀歷史興衰，更多的還是舊儒學的天人感應，從皇帝和權貴相關階層的道德品質來闡述天下興亡。

就中國而言，最大的歷史強姦犯或許不是帝王將相們的政治陰謀論，而是執筆寫史的士大夫階層滿篇的道德仁義腐敗天譴説。在這道德唯心論背後一條條歷史興衰的規律究竟是什麼？

在我看來，社會階層結構的合理化是一條很重要的因素。從中國歷史看，封建社會後期或王朝的末期便會出現一些很奇特的現象。大量破產自耕農流入城市，商業、服務性行業十分繁榮發達，城市畸型發展，與剝削者消費有關的奢侈品生產也高度發達。從事社會主要生產部門——農業的人數佔總人口的比例相當小。這種現象很類似資本主義的表面特徵。但它只是假象。它不是預示着向資本主義的過渡，而是大動亂來臨的前兆。崩潰一旦發生，這種浮華局面立刻象海市蜃樓一樣消失了。我們稱這種現象為"假資本主義"。因為流入城市的非農業人口，只有小部分轉化到手工業生產部門中去，大量的則淪為貧民，充當茶樓酒肆的傭保，鬥雞、走狗、擊築、歌舞的遊手，或充當雜役。大地主和大莊園，以及酒肆歌樓娼妓業的繁榮，也必然滋生了腐敗。從曾經2014年4月19日發生在蒼南的圍毆城管事件看，短時間內就聚集了數千人，可見蒼南這個小城鎮的閒雜人等數量也已經達到了一定密度，一有煽動就會釀成有規模的暴力衝突。蒼南縣屬於温州地區，是“温州模式”的發祥地。但凡王朝建立初期之所以強盛，就是因為社會階層結構合理，大量的土地分給了農民，這些農民成為兵源保證。大凡王朝後期土地兼併之後，失地農民依附於大地主成為佃農，流民則進入城市成為市井各種酒肆歌樓的跑堂什麼的，這些人都不會參軍。這已經摸到了王朝興衰的重要脈絡。我們讀歷史，總是感慨輝煌的帝國到了晚期為什麼曾經的一切美德和才能都受到了致命的摧毀？先進的科技和武器裝備為什麼敗給了落後的蠻族或流民？我們既沒有認識到軍隊的戰鬥力已經不是通過嚴格的軍營中的訓練而日益加強(事實上必須使他們經常處於清苦生活之中，他們才可能平時謙恭知禮，戰時為國效命)，卻是在城市的奢侈生活中全部消磨殆盡，我們也沒認識到廣大農村自耕農的破產和城市的繁榮蓄積了大量雜役導致了兵源的枯竭。指望城市裏的謀生的人去當兵嗎？他們有其他更能賺錢的機會為什麼要參軍？國家主權最直觀的體現就在農民所擁有的地權上，只有農村，有地的農民才會為了自己的一分地而去打仗。商人、銀行家以及各類城市階級是可以將貨物、金幣以及銀行裏的數字轉換其他國籍的。那麼將大量土地集中在少數人手裏，過去是利用奴隸現在使用現代化機械，是否就解決了這個問題。錯了，以古羅馬為例，羅馬共和國後期大貴族的莊園越來越大，奴隸越來越多，財富越來集中，社會越來越腐朽，可國力缺越來越弱，為什麼？美國南北戰爭，代表大莊園主利益的南方為何會失敗？一個穩定充足且可靠的兵源缺乏保證，莊園主再大，可它提供能參軍的子弟遠不如大量自耕農。

古羅馬時代，迦太基名將漢尼拔一戰而全殲了羅馬主力整整幾個軍團，但羅馬能立刻又組建出幾個新的完整的軍團，就在於當時的羅馬人口雖遠沒有後來多，但其社會階層的結構合理，國家和社會基層裏還有大量能自備武裝的自耕農，所以可以迅速恢復軍事力量。後來實行公民權普遍發放，異族人也就不為公民權而參軍了，又因實行土地兼併，導致大量自耕農破產依附大莊園主，莊園主庇護自己的佃農，因此無兵可徵。以後的東羅馬帝國拜占庭也一樣的道理，強盛的時候都是進行了土地分配改革的，釋放大量的佃農，以及將歸化的異族分配到荒地耕種，戰時就應徵應募為拜占庭作戰。衰弱時無一例外都是自耕農階層遭到破壞，大量人力聚集在貴族的莊園裏或城市的服務業。歷史上的商業帝國，意大利的各城邦依靠外籍僱傭軍作戰的教訓也可在馬基雅維利的著作中清晰可見。近代，一戰二戰時期，美國當兵最多的也是鄉下的農民子弟。現在美國走的就是羅馬帝國中後期的路子，靠入籍誘惑移民參軍。美國人都去搞股市和金融業了，他們還願意參軍嗎？農民都進城做了生意人，而城市人做房東收租金，這樣的階級會主動參軍嗎？現在社會上，大企業圈附了大量的人力，等於是古代的大莊園，這些打工者其實就是過去的佃農。企業自然不願意這部分人流失了去當兵，這會影響企業的生產和效益。

從歷史戰爭中，可以知道，武器裝備的先進性依然不能在一場大規模持久性戰爭中具有決定作用。無論是西方的羅馬還是東方的宋明，依然在對蠻族的長期戰爭中失敗。先進的武器裝備必然帶來製造、訓練和補給上的高成本，以明末的財政舉國之力也僅能維持一支全火器的神機營，一旦受到損失，就不能得到及時補充當代戰爭也具有同樣的趨勢，愈來愈多的高科技武器裝備需要越來越高的成本，目前全球，除了中蘇俄之外，大多數國家都打不起一場即使中等規模的高科技現代化戰爭，一旦大戰，必將拖垮各國財政，決定勝負的也許還是常規武器和軍力。因此，維持一定數量的具有吃苦耐勞、堅韌意志的常規部隊是非常必要的，而其兵源也必須得到保證。社會各階層不能都去做生意，或者都進金融業，必須要有一個擁有一定地產的農民階層，而這個階層更不能計劃生育只生一個，因為獨子上戰場，家裏就失去了頂樑柱，地就荒廢，一旦犧牲，這户人家就絕户，土地就被兼併，這個階層就會縮小。

治理國家是不能單靠廉潔和反腐強大的，腐敗和道德是文人的歷史興衰觀，而非史家的歷史觀。無論是新型城鎮化還是新農村都要警惕這麼一個陷阱，所謂房地產開發或人為的城市化，資本將必然流出工業部門和農業，轉向城市不動產投機，一個處於工業升級關健時期的國家，就意味着政府提前結束本國工業化進程，同時，又破壞了合理的社會階層結構，既導致城市肥大而病態繁榮成為腐敗的土壤，又使得整個社會失去了一個吃苦耐勞勇於為自己的土地流血犧牲的自耕農階層。我們前面説過，國家主權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地權，銀行裏財富只需鍵盤上敲幾個數字就可以轉換國籍，而貨物也都可以轉移出國的，只有土地是這個國家的象徵，擁有土地的廣大自耕農才是最能堅決捍衞這個國家主權的主人翁。一旦自耕農階層消失或縮小，這個國家必然是沒有足夠的武力自我保障的。當然，在今天，社會主義社會又有其特殊性，在必須保障一定數量的自耕農情況下，廣大國企的工人階級應也是兵源的重要保障，只有他們才具有踴躍的參軍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