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查韋斯"現場辦公"_風聞

作者：王珍 曾任外交部政研室參贊、拉美司副司長；1999-2000年，任中華人民共和國駐烏拉圭東岸共和國特命全權大使，兼駐拉美一體化組織觀察員；2000-2003年，任中華人民共和國駐委內瑞拉玻利瓦爾共和國特命全權大使；2003-2008年，任中國人民外交學會副會長；現任中國國際問題研究基金會高級研究員。

委內瑞拉前總統查韋斯作為拉美左翼的領軍人物叱吒政治風雲近20年，留下許多令人難忘的故事，“現場辦公”獨具特色。作為時任中國駐委大使和他的朋友，我曾多次應邀與他同乘專機前往“觀會”，印象難忘，感受頗深，擇其最者記敍於後。

所謂“現場辦公”，正式名稱是總統府和國家電視台聯合創辦的一個電視專題節目“總統，你好”，雙週一次，全程記錄查韋斯深入各州市親自主持“民眾大會”，直接聽取羣眾訴疾苦、吐心聲、提意見，然後由查韋斯歸納，提出解決辦法，講解相關政策，部署工作安排。大會的主角是總統和民眾，隨同與會的部州市官員是“聽眾”、回答總統詢問者和“被考”者。每次會議參加人數和時長不等，多者數千人，少者數百人，一般在5-7小時。查韋斯是舉世知名的演説家，他的許多長篇演講都是在這種場合發表的。

“現場辦公”不是隨意而為，其主題和地點的選擇都是根據國家形勢和政府工作的需要而定。比如當前要抓農業，會址就選在以農為主的地區，由農業部領導和主管官員陪同，聽取農民關於土地、水利、肥料、農機、農產品銷售等方面的意見和呼聲，查韋斯當場向主管官員提問，往往直奔主題，有的官員答不上來或經不起追問，很尷尬，查韋斯並不正面指責，而是提出要求，限期解決。羣眾發言結束後，查韋斯發言，闡述他關於發展農業的思想，宣示政府相關工作重點，指示主管部門針對會上羣眾提出的意見和要求儘快拿出解決辦法，一般是限期一週，隨後必追加一句：“我要檢查的。”

他説要檢查，真的是有佈置，有檢查。我記得有一次以醫療衞生為主題的民眾大會上，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太太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要發言，查韋斯趕緊離座把她扶到前邊坐下，俯身垂問她想説什麼？老人説，她的小孫子患病求醫，屢治不愈，家裏很困難，希望得到總統幫助。查韋斯問她曾否向本地政府求助，老人囁嚅似有難言之隱。他當即指示在場的衞生部長和州長親自過問，安排為孩子治療事宜，並指示總統府部長（相當於中央辦公廳主任）“檢查辦理結果並向我報告”，後來此事圓滿落實了。由於他言出“查”隨，官員們事先充分準備，事後不敢應付搪塞，“現場辦公”效果良好。

我記憶最深刻的一次陪同查韋斯總統“現場辦公”，是我到任不久後在首都加拉加斯的“衞畿之城”馬拉凱市舉行的中國農機交接儀式。根據兩國合作協議，中國向委提供的第一批農業機械到貨，查韋斯決定在馬市舉行一次“你好，總統”現場直播民眾大會，邀請我陪同。

那是中委合作第一次向委全國的“實物展示”亮相，雙方都很重視，委方多位部長州長出席，中國農機總公司總裁任洪斌（現任國資委副主任）專程赴委與會。查韋斯登上一台大型拖拉機發表講話，盛讚中委友誼，高度評價中國革命的偉大成就，由衷表示委“應當學習中國的成功經驗”。在場的幾位州長紛紛請求總統在中國農機分配上給予照顧，查韋斯在演講中強調他的政府執政伊始即把土地革命和發展農業放在重要地位，中國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中國農機將繼續增加。

他説：”中國農機好，大家都想要，但一定要做到學好，用好。”這次“現場會”產生了轟動效應，後來又陸續在其他地方舉行類似活動，對推動中委合作的發展起了重要作用。

我曾向他請教過“現場辦公”的初衷，他説主要是為了直接接觸民眾，瞭解他們的真實情況，避免看文件、聽彙報可能產生的疏漏和誤導。他説這是當年兵變失敗坐牢兩年獲得的“經驗”，當時探視者絡繹不絕，多是來自下層的民眾，為他提供了許多社會實情，對他後來的思想演變和思考“玻利瓦爾革命”綱領起了很大作用，促使他更加堅定了一旦執政，一定要保持與民眾密切聯繫的決心。

查韋斯的“現場辦公”體現了他作為“平民總統”熱愛民眾、密切聯繫羣眾的精神，為民眾排憂解難的務實作風和“革命者”的飽滿熱情。他的演講雖被反對者詬病過長過多，但邏輯性、現實性、可聽性很強，接地氣，順民意，聽者並不厭煩，這或是他的“魅力”所在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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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 | 王珍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青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