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抓住了「誤殺」的「根」丨對話《誤殺2》主創_風聞
壹娱观察-壹娱观察官方账号-2021-12-18 21:07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壹娛觀察(ID: yiyuguancha),**文/杜威。
《誤殺2》回來了。
只隔兩年的時間,2019年創造13億票房的黑馬之作《誤殺》的第二部如約在賀歲檔開鑼。《誤殺2》的到來,也給寒冷的影市帶來了新的光亮,作為影迷觀眾和普通觀眾都備受期待的年度影片,首映當日(12月17日18點正式公映)便不負眾望地拿下超過9000萬的票房佳績。
《誤殺2》依舊是一部改編電影,翻拍自2002年美國犯罪片《迫在眉梢》。
“《誤殺2》是一個全新的故事選擇,風格和表現形式也有很大變化,但《誤殺》系列要表達的內核並沒有改變。再一次着手創作,我告誡自己要發自內心地、虔誠地做好一個故事,去表達原版故事裏面沒有的東西,而這些是我們希望給觀眾看到並引起他們共鳴的,否則一切都沒有意義。”兩部《誤殺》作品的編劇李鵬向壹娛觀察(ID:yiyuguancha)分享道。

“對我來説就是一部‘原創’電影。”首次獨挑大樑執導院線電影的導演戴墨,他不想籠罩在《誤殺》與原版電影的光環下,他對影片的第一要求是:“要做到自己想表達的東西,能做到與原版不一樣,就一定要不一樣。”
另一位編劇劉吾駟認為,IP改編已經成為不可迴避的創作生態,面對全世界都在通用的創作形式,不該帶着有色眼鏡一味抵制,如何在IP基礎上創建什麼新內容,這是最重要的。
在電影上映第一天,壹娛觀察(ID:yiyuguancha)與《誤殺2》主創團隊一起回顧這兩年多的創作歷程。
(本文有輕微劇透,不涉及關鍵情節)
內核不變,“包裝手法”求突破
《誤殺》的出現對於中國電影市場是極為驚喜的,它為何能跑成黑馬爆款,也是業界與影迷樂此不疲的話題。
回看《誤殺》——外在有着豐富且巧妙精彩的懸疑推理性質的“強情節”,持續吸引、調動着觀眾神經,讓他們享受觀影過程;內在同樣有着關懷現實主義問題以及親情元素中對於父愛詮釋的精神內核,以供市場和影迷去解讀和反思,持續帶動觀影人次增量。最終,《誤殺》形成了一二線城市與下沉市場共同熱議的爆款。
到了《誤殺2》中,內核精神首先做到了延續。
《誤殺》主人公李維傑為了女兒和家人的安危與自由,鋌而走險以個人力量與整個泰國警方進行對峙,他的經典台詞:“我是一個沒什麼本事的男人,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擋在你們身前。”即使“反派人物”拉韞,拋開道德因素,其本質也是對家人的愛。

《誤殺》劇照
《誤殺2》雖然是一個全新故事,但主人公林日朗,面對社會問題矛盾升級,他為了孩子,依舊選擇在醫院裏與整個“社會”進行對峙,並向世界宣言:“你永遠不知道一個父親,到底能為自己孩子做到什麼地步。”
關於父愛的延續,讓《誤殺2》倍感親切。
與此同時,導演還增設了不同的父親角色——即使女兒面臨婚嫁但依舊沒法與其正常溝通的警官張正義,政界叱吒風雲但面對孩子仍舊脆弱不堪的市長,以及醫院中擔任父親角色的芸芸眾生。
“兩部影片共同內核就是一個父親究竟能為他處於危險中的小孩奉獻到什麼地步,《誤殺》中的父親哪怕違反法律、欺騙神明,也要‘瞞天過海’,而《誤殺2》中的父親,哪怕要‘威逼’全世界的人,也要去救他的小孩。”導演戴墨闡述道。
“關注現實社會問題以及詮釋家庭元素中的父愛,這是《誤殺》系列的‘根’。李維傑和林日朗,他們面對社會矛盾,分別在警局和醫院這樣的特殊機構迫不得己地進行對峙,其中隱喻的現實社會問題,觀眾是能體會到的,這也是能夠真正把觀眾拉進電影院的東西,同時影片中極致的父愛情感,是能夠讓觀眾感受到強共情的。”編劇李鵬向壹娛觀察(ID:yiyuguancha)進一步解釋道。

《誤殺》中的父親李維傑和《誤殺2》中的父親林日朗
在李鵬看來,《誤殺》中確實有很多的強情節以及精彩的懸疑推理片段,給觀眾帶來持續的爽感,但這些只是票房的助推器,懸疑電影在中國市場有一個明確的天花板,《誤殺》之所以能夠打破枷鎖突破10億元瓶頸,最重要的就是上述《誤殺》系列的“根”。誠如《我不是藥神》喜劇元素包裝之下,真正感動觀眾的也是對底層人民的社會主義關懷。
抓住《誤殺》系列的“根”之後,《誤殺2》也在尋找突破前作的關鍵鑰匙。
在《誤殺2》中,觀眾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影片弱化了《誤殺》中比較表象的懸疑推理情節,而是把關注的社會矛盾升級,人物之間的碰撞更加激烈,將家庭元素中的父愛情感做到極致,以求讓這個系列的內核更精準地輸送到觀眾心中。
編劇劉吾駟此前一直在參與“唐探”系列的創作,業界更願意將他貼上“喜劇”創作者標籤,但這次他主動請纓加入到《誤殺2》團隊,一是出於對《誤殺》系列的喜愛,另外就是要將自己的理解和表達加入其中。

編劇劉吾駟作品
“我認為一個好的商業故事,你要有內核思想也要有包裝手段,否則就會成為文藝片。《誤殺》中就有一個很漂亮的懸疑推理包裝,能夠吸引到下沉市場觀眾,而我們《誤殺2》裏,就像李鵬編劇所説,抓住根的同時,我們把‘懸疑推理’改為更大的犯罪動作場面、戲劇衝突以及更強烈情感共鳴。”劉吾駟説道。
《誤殺2》的故事背景從前作一個泰國小農村搬移到了一個東南亞大城市的中心區域。
《誤殺》中,無論是主人公李維傑還是妻子阿玉,為了保護女兒的安危,不得已單對單與個體進行對峙,而在《誤殺2》中戲劇衝突升級,主人公林日朗要直面兒子的死亡(心臟移植手術),並選擇劫持整座醫院,其妻子阿玲並沒有像前作一樣擁有民眾的諒解,而是要接受全社會對“劫持犯妻子”的譴責,此時,“單對單”的對峙變成了“單對多”的抗爭。
“面對如此的社會矛盾衝突以及極致的情感碰撞,懸疑推理情節會削弱這個‘根’的力量,所以這是我們的一次新的創作突破。”導演戴墨説道。
忘掉原作是第一步,如何解讀“誤殺”是最重要一步
2002年尼克·卡薩維蒂執導的美國影片《迫在眉梢》,同樣是一部公認的冷門佳作,豆瓣上評分8.4分。《誤殺2》導演戴墨認為這個故事貼合《誤殺》系列的味道,即展現小人物和父愛。
但《迫在眉梢》是一部二十年前的美國犯罪電影,探討的是美國醫療改革,原版可以借用到當今中國市場的元素並不多。所以《誤殺2》創作團隊,立項之初就確定,僅沿用一條故事主軸——主人公的兒子需要一顆心臟,作為父親他要不顧一切尋找到這顆心臟。
“很多觀眾是有誤解的,原創劇本很厲害,改編劇本就是‘圈錢’項目,但我們認為,有的時候改編是要比原創更難,如何在保留故事精髓的基礎上,強調你要表達的核心,且更符合國內觀眾的口味,使得國內觀眾去信任這個故事,進而讓他們產生共情,這些光靠複製粘貼解決不了。”編劇李鵬向壹娛觀察(ID:yiyuguancha)感慨道。

《迫在眉梢》劇照
正如導演戴墨經常提到的一句話,“忘掉原作”才是第一步。
《誤殺2》中,肖央再次要詮釋了“亞洲式父親”,這一次他不僅要把前作中隱忍堅韌、不善於表達卻頭腦清晰的形象再次演繹,而且還要增添一抹藏在骨子裏的兇狠戾氣,這是亞洲人特有的氣質。
如何讓這樣一位亞洲父親,規劃縝密、頭腦清晰地做出“劫持醫院”的極端舉措呢?
監製陳思誠提議將原版底層工人的職業轉化為一個職業編劇,這樣就有了合理的行為動機。
“這就解釋了林日朗如何能謀劃一場很嚴密的劫持案,為何有這麼清晰的大腦和臨場處理問題的能力,以及為何最後他能夠‘欺騙’所有人,完成心願。這是讓觀眾信服的重要第一步。另外,影片也就有了更多解讀空間,比如影片中出現暗示,它到底是一個真實的故事,還是一出林日朗編劇出來的戲,這就是需要影迷自己解讀。希望能夠給一個比較沉痛的故事,帶來一絲温暖和救贖。”編劇劉吾駟分析道。

《誤殺2》肖央飾演的父親林日朗
此外《誤殺2》的結尾與原版《迫在眉梢》大相徑庭,選擇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處理方式,而《誤殺2》結尾的選擇,或許也進一步闡釋了“誤殺”二字。
原版中結尾是一個温暖大結局,主角獲得最終勝利,也預示着美國醫療體系將進行改革,而在《誤殺2》中,市長為了救助自己的兒子,不顧一切道德枷鎖、法律的制裁,最終仍把心臟搶奪給了兒子,那麼,剩下的林日朗要該作何決斷,一個父親能做到怎樣的犧牲?
主創團隊希望能夠在結尾處給到觀眾一絲希望。
“但我認為,林日朗是勝利的,他是全場唯一的勝利者,即使犧牲很大。這個結局,是前邊所有情緒鋪墊的一個回收,觀眾長期壓抑的一個情緒會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將是最濃烈的共情點。我們是有了這個結尾才回推整個故事。”導演戴墨動情地解釋説道。
結尾的一長段蒙太奇處理場景,是導演戴墨最滿意的段落。
隨着林日朗訴讀自己的親筆信,影片把一切的場景和人物串聯在一起,這時候所有情緒的宣泄,戴墨認為是有感動人的力量。戴墨在拍攝這場戲時,很心疼演員這樣的情感表演,雖然戲裏面並沒有過多人物在哭泣,但戴墨回首注意到,身邊所有人的眼眶都是飽含淚水的。

《誤殺2》劇照
自《誤殺2》立項以來,如何在全新故事中詮釋“誤”字,成為影迷津津樂道的話題,而對於《誤殺2》創作團隊來講,正如前文中對於《誤殺》內核的延續,“誤殺”這個詞在《誤殺2》更多不是表面詞義藉助而是內含意義所在。
《誤殺2》並沒有因為林日朗“誤殺”這個行為去支撐整個故事,但戴墨更願意解讀為,是這個現實社會問題將“林日朗”這樣的底層父親給“誤殺”了。
“我們翻開豆瓣評論有些難過,影片沒上映前,因為不是原創故事,還是改編劇本,就已經罵聲一片,這種行為在某種意義上也是‘誤殺’。”導演戴墨調侃道,但他相信,那些“誤殺”了的影迷等真正檢閲完電影之後,會看到影片的誠意。
從女性角色到隱喻,《誤殺》系列細節延續
前作《誤殺》經常被影迷津津樂道的還有兩大元素:一個是兩位女性角色的精彩表演,分別由譚卓飾演的阿玉、陳沖飾演的拉韞,二人聯袂奉獻了一場經典的“母親對決”;另一個就是全片隨處可見的羊羣隱喻。
《誤殺2》也有關於以上元素的延用,重新處理之後,同樣值得玩味。
編劇李鵬提到,在給文詠珊飾演的阿玲人物小傳中,核心就是一個詞“母親”。其實《誤殺》系列作品中的母親阿玉與阿玲,她們本質是一樣的。相較於兩個原版作品中缺乏主見、比較片面的母親形象,李鵬首要做的就是,如何使得兩位母親令人信服。
文詠珊飾演的母親阿玲,她的遭遇更加嚴峻,丈夫是罪犯正在劫持醫院,兒子生患重病,隨時有生命危險,此時她只能顧及一方,還要承受警方壓力、羣眾議論,以及市長秘書的欺騙。《迫在眉梢》裏的西方黑人女性,在設定上已經完全崩潰,向丈夫哭訴着必須採取行動,而如何展現東方女性的隱忍以及與柔弱外表不相匹配的堅強,正是塑造這個母親的核心所在。

《誤殺2》文詠珊飾演的母親阿玲
“不用歇斯底里”,戴墨告訴文詠珊,“你有一顆強大的心臟,你有一位可以為孩子隨時犧牲的丈夫,你是自豪的,你現在只要想清楚如何保護好你的孩子。”
所以,當病房裏其他醫患聯合起來要趕走這對母子時,文詠珊只用嬌小身軀擋在眾人面前,低聲卻堅定決絕地宣告着:“誰敢動我的孩子,我就和他拼命”,另一位立得住母親形象就此誕生。
而在另一層面隱喻表達上,用動物來突出《誤殺》系列的主題,是編劇團隊的習慣和愛好。
《誤殺》加入羊的意象,被視為觀影時給觀眾提供上帝視角。李維傑在自首前去了佛塔處,對着懺悔之塔贖罪,罪惡在這裏發芽,羊羣死去,同時也在這裏終止,所以羊羣再度出現,12只羊也還隱喻着“十二門徒”……
羊的靈感是來自編劇想到的英文片名 ,《Sheep Without a Shepherd》直譯就是“沒有牧羊人的羊”,而這次,編劇劉吾駟將《誤殺2》的英文片名,改為了《Fireflies in the Sun 》,直翻下來就是“太陽下的螢火蟲”。
螢火蟲也就是《誤殺2》中富含多重解讀的隱喻。
林日朗與兒子小蟲遊玩時,孩子問道:“為什麼螢火蟲放在燈光之下就不亮了?”林回答:“因為他們的光太弱了,只有在黑暗的地方才可以看得見。”

林日朗與兒子小蟲遊玩
“螢火蟲在我們生活的世界裏是非常渺小,其本質也可以看作我們每一個個體,如果我們每一個個體都能發出自己微弱的光,其實可以把整個夜空都點亮。還是希望通過此傳遞一下,世界是有温度的。當然也可以解讀為,如果這個社會沒有黑暗,那就無法引起這些‘小蟲’去奮不顧身抗爭。螢火蟲需要影迷更多的解讀。”劉吾駟解釋道。
除了螢火蟲的隱喻,《誤殺2》還有很多可解讀空間,比如,前作中拉韞一直在找自己的孩子屍體,但其實就在她的腳下,而《誤殺2》中,林日朗一直在苦尋孩子需要移植的心臟,原來就在醫院樓上,這種命運的戲謔,編劇李鵬認為是《誤殺》系列裏面的細節延續。
導演戴墨最大的遺憾是,因為疫情原因沒能去泰國實地拍攝,而是在江門、珠海等地方搭景,即便如此,《誤殺2》依舊出色地完成創作,並與前作只相隔兩年的時間,同樣在賀歲檔發揮着提振市場的作用,從而讓《誤殺》系列成為中國影市上又一“金字招牌”。
毫無疑問,《誤殺》系列正在腳踏實地踐行着中國電影工業化的新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