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羅蘭_風聞
秦朔朋友圈-秦朔朋友圈官方账号-2021-12-18 23:19
文|水姐

“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
羅曼·羅蘭(1866年1月29日-1944年12月30日)的這句話,在治癒的色調背後,到底藏着什麼?
我想試着探索一下,於是去翻了一下茨威格寫的《羅曼·羅蘭》。茨威格被稱為是人類歷史上最好的傳記作家。
茨威格最欣賞的人是誰?羅曼·羅蘭。
他説過:“除了我和弗洛伊德與維爾哈倫的友誼以外,我和羅曼·羅蘭的友誼是我一生中受益最多,在某些時候甚至是決定我的道路的友誼。”
從前,人們的友情,會基於一些交換真心的書信機制,我喜歡你,就給你寫信。
茨維格在俄羅斯女雕塑家的創作室裏不經意間在《半月叢刊》上讀到了羅蘭的《黎明》,然後整個人非常驚訝、興奮、激動,心裏升騰的願望就是要聯繫他,給他寫信,告訴他內心裏最美、最好的想法,並把自己的書寄給他。
然後,當時已經聲名遠播的羅曼·羅蘭居然回信了,並且請他去巴黎見面。他們倆的初次見面在1913年,就在羅曼·羅蘭於巴黎蒙巴拿斯林蔭大道附近的寓所裏。
從此,茨威格就被羅曼·羅蘭,一直感召着、影響着。
有些人,就是能讓人服一輩子。為什麼呢?因為這個人,格局、視野、胸懷、能量不是一般大。大到他不會拘泥於自己的心情、情緒和利益,他有的就是那個精神和氣質,濃得一生都化不開。
羅曼·羅蘭會給幾乎需要他的所有人回信。只要有人有困惑找他,他都會付出自己的時間一一回復。
而這種精神傳承自誰呢?托爾斯泰(1828年9月9日-1910年11月20日)。
羅曼·羅蘭,在22歲的時候非常困惑,就寫信給托爾斯泰。**我覺得以前的文學家,真的負起了很多迷茫青年教導的社會責任,這種心靈導師是天然的、毫無隔閡的。充滿了隨機性和機緣感。**現在的職業化的心理諮詢和指導,太過工業化,缺乏人文關懷,幾乎沒有內心主動靠近的情願。
托爾斯泰(當時60歲)真的給他回了信,還叫他“親愛的兄弟”。
一個舉世聞名的大師,放下手頭諸多工作,給一個陌生的年輕人回信,這是一種極大的感召力。把時間賜予交易之外的事,創造的都是社會價值。
羅曼·羅蘭視托爾斯泰猶如上帝的使者。他由此深刻體會到:“就把每一次良心危機當作最神聖的考驗,把樂於助人當成藝術家首要的道德責任。”
前輩對後輩的幫扶,是水到渠成的分內事。以前的大師和名人,都有這樣的自覺。
這種精神,也被傳承了下去。所以,只要任何陌生人感到良心不安求羅曼·羅蘭幫忙時,他都會伸出援助之手,他寫了上千封信給上千個陌生的朋友。
在一戰期間,羅蘭在瑞士主動參加紅十字會,展開了反對戰爭苦難的戰鬥。他把信件歸檔,為來訪者寫信,為無數不明真相的人提供失散親人的信息,默默地做着為無數受難者減輕一份痛苦的事,並通過促進信息的交流促使民族和解。
他給戰壕裏的士兵,給後方的母親,給匿名的作家,給素不相識求助的人們,都回了信。


到底什麼是英雄?
羅蘭認為,真正的英雄主義一定是勇於直面現實,瞭解生活,熱愛生活。奮鬥的目的不是為了人生區區小事,而是為了整體,為了整個人類。
他説:“我不會把英雄的稱號嘉許給勝利者,無論是思想上的勝利還是體力上的勝利。我説的英雄,是指那些通過精神力量而變得偉大的人物。”
我們常説這個時代,特別是進入移動互聯網時代後,碎片信息更多、分歧更大,進入大疫情時代之後,分化和孤立則更頻繁。但是,其實,這類情境,歷史上出現過更嚴重的。人們嘗過非常多次戰爭和與世隔絕的後果。
歷史的一大特性就是重複,換不同的形式和格式,自我複製,自我重複,自我不斷實現。
**怎麼辦呢?還是需要努力和彌合。到處都是撕裂之時,彌合縫補者最為珍貴。**羅曼·羅蘭,就在當時被稱為是“歐洲的良心”,一直企圖憑一己之心和各種分散出去的影響力,去試圖改變一點什麼的良心人物。
民族成員中共同的傲慢與偏見,造成民族與民族之間的疏遠。其實,只有心靈與心靈相互瞭解,才能把諸民族緊密地結合在一起。他認為真正的英雄主義,是用愛去理解別人,瞭解人類、熱愛人類。
羅蘭投身社會遇到的第一個考驗是德雷福斯案件。德雷福斯是法國陸軍參謀部猶太籍炮兵上尉,1849年被控向德國泄露國家機密。這一案件即刻將整個法國投人危機的漩渦,每個法國人都面臨着良心的選擇,被迫在祖國和正義之間做出抉擇。
家庭被無情地分裂了,父子、兄弟和朋友被疏遠了,一夜之間把法國分成兩半。其實,任何國家在意識形態面前都會分裂,都會有“文革式”的危險。
羅蘭和少數人一開始就堅持德雷福斯是無辜的,他因此寫了寓言劇《羣狼》,堅持捍衞正義。當時“林蔭道戲劇”(作品大多圍繞丈夫、妻子與情人之間的三角關係展開情節)盛行,他認為這對公眾有害無益,是廉價的歡愉,於是起草宣言,撰寫文章,呼喚創建大眾劇場,甚至發表了專著。
在其後十五年裏,他們編輯出版雜誌《半月叢刊》,不花一分錢做廣告,也不兜售雜誌,讀者僅限於少數文人和學生。前後十年,羅蘭的作品都發表在該雜誌上 ,包括《約翰·克利斯朵夫》《貝多芬傳》等全文和一些戲劇,不收一分稿費。
戰爭爆發後,羅蘭更是積極、勇敢地公開反戰。他在日記裏寫道:“這場歐洲大戰是許多世紀以來人類歷史上最大的災難,它一舉毀滅了我們最熱切的希望——人類皆兄弟。”
羅蘭一直致力於闡明“道德法則高於武力法則”,堅持一種公正的不流血的和平,認為“和平主義者不只是熱愛和平,而且要為和平作出努力……和平主義意味着志在為和平進行有力的活動,而不只是熱愛安逸、恬靜的生活。它意味着戰鬥,像任何其他的戰鬥一樣,在危險時刻,需要英雄行為和自我犧牲。”


跟茨威格一樣,羅曼·羅蘭其實也是傳記高手。
因為他深刻地領會過那些人的精神力量。我認為,一個傳記作家,一定要充分感知一個人的精神、心靈,以及一個時代的精神、心靈。只有靈性這東西,才能超越個人和特定的時代,成為永恆。
精神影響精神,心靈影響心靈,精神英雄之間心心相惜,這個規則從來沒有變過。
羅蘭説:“貝多芬中年身殘造成了命運不濟;米開朗琪羅的悲慘命運屬於先天不足;托爾斯泰卻是精心選擇了自己的命運。”
貝多芬是羅曼·羅蘭的告誡者和安慰者。他説,“貝多芬的音樂又為我點燃起生命永恆的火花。音樂是語言中的語言,靈魂的首要信息。”音樂讓人超越地域、時代、民族,音樂的內核屬於全人類。
他的另一位聖人是莎士比亞,最早他從家裏閣樓裏的木箱發現了《莎劇中的女性》。少年的幻想力受到了震動,他被他們迷人的面孔震動了。
影響他的名人很多,還包括瓦格納、蘇亞雷斯、克洛岱爾、勒南、斯賓諾莎、莫諾、瑪爾維達·封·梅森巴格等等。
瑪爾維達,他是在她70歲高齡時去拜見的。她身上有一種“柔美的光輝和激情後神采超逸的恬靜”。從她那裏,他感受和習得了“自由意志”,因這“自由意志”,所以不存在“民族隔閡,語言障礙”,藝術猶如一塊人類的磁鐵,藝術是一門通用語言……
羅蘭寫的《給不朽的安提戈涅》,他對藝術和人生的意義充分認識應該歸功於兩位夫人:一是他的母親,一位虔誠的基督教徒;一是瑪爾維達,一位淳樸的理想主義者。
茨威格認為,人們曾經敬奉之至的多少座豐碑都已坍塌、破碎,被動盪夷為平地,在一切都行將毀滅,人們處於絕望都準備進行某種逃避的時候,“堪稱典範的歐洲”羅蘭“卻沒有發生動搖”,這就是實實在在的精神力量!
實際上,生而為人,若全承認人性,而否認精神,那真的是太不幸了。

作者:秦朔朋友圈創始主編。個人同名微信公眾號:水姐(id:shuijie0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