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無神論史》連載65——明清不同神祇信仰的互相揭露和批評_風聞
国际邪教研究-国际邪教研究官方账号-珍爱生命,愿天下无邪!2021-12-19 18:19
**編者按:**為宣傳科學無神論,從9月10日起,我們將連載李申的專著《中國無神論史》。李申,1946年4月出生,河南孟津縣人。1969年畢業於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原子物理系;1986年畢業於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世界宗教研究系,獲哲學博士學位;2000年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儒教研究室主任。2002年轉任上海師範大學哲學系教授。現任中國無神論學會顧問、國際儒學聯合會顧問、中國反邪教協會副會長。

第十三章 明清時代的無神論
十一、不同神祇信仰的互相揭露和批評:天主教批判儒佛道教
至少從佛教傳入以後,不同宗教之間的批評和反批評就不曾間斷,但多是相互之間爭高低,明代以前涉及否定某些神祇的事件,前面已有敍述。明代後期,耶穌會士利瑪竇來華傳教,中國歷史上又開始了關於神祇問題的新爭論。

利瑪竇把他們崇拜的“陡斯”譯為上帝,中國人以為那就是他們經常談論和拜祭的上天。利瑪竇卻撰寫了《天主實義》,否定中國的上帝、地祇。並在宗教實踐中,銷燬民眾較為普遍祭祀的各種神祇。
依唐代以來的解釋,當時國家所信仰的昊天上帝,乃是頭頂上那一大團元氣,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説的看去蒼蒼的物質之天。和昊天上帝相對的皇地祇,就是腳下的大地。利瑪竇《天主實義》批判説,這樣的天神、地祇,根本不是神。
依宋儒程頤、朱熹的解釋,昊天上帝,其形體是氣,而氣中是有理的,理是主宰氣的,因此,真正的上帝或稱上天,就是那個理。所以他們提出:“天即理”。但利瑪竇批判説,理,不能是上帝。
利瑪竇説,理是個“依賴體”,必須依賴於氣才能存在,所以理不是萬物本源。理也不能“自在自為”,即獨立地決定自己的活動,所以理不是天地本源。理也不能產生萬物,更不能憑空產生萬物。理也沒有靈性,無法主宰世界,也不能感化萬物。

天和地,也都不能是至尊的神。第一,至尊神只能是一個,而不能是兩個。至尊的神應該是無形的,但天和地都是有形的。天是圓形,它無頭無腹,無手無足,所以,上帝不能是這樣的蒼蒼之天。這樣的蒼蒼之天,也沒有可以尊敬的地方。
如果説天不是至尊神,地就更不可能是至尊神。因為大地是“眾足所踏踐,污穢所歸寓”,怎能可以尊敬!
利瑪竇認為,天地是有主的,這就是“天主”。天主,就是儒教古經中的上帝。也就是説,天地本身不能是神,那主宰天地的,才是神。利瑪竇説,中國人平常説的天,不過是天主的代稱、簡稱,並不是把天本身當成至尊的神。
利瑪竇也批判了道教的“玄帝”和玉皇。説玉皇不過是個人。玄帝,也就是道教説的玄武神,當時被封為“真武大帝”。因為是北方神,北方屬水,色黑,所以被稱為“玄帝”。利瑪竇説,道經説玄帝在武當山修行數十年,後來成了神。而人是不可能成神的。所以,玄帝和玉皇都不是神,更不是什麼上帝。

玄帝在武當山修行事,見於道經《上方大洞真元妙經》。宋代開始尊奉這尊神,元代從北方起兵,自認為受該神保佑,所以封該神為大帝,到處建廟祭祀。明朝燕王朱棣也是從北京打到南京,所以也特別崇拜這位真武大帝。至於玉皇,其名字首先見於南朝梁代陶弘景的《真靈位業圖》,是陶弘景創造的一位普通神仙。唐人詩文中多有“玉帝”、“玉皇”的説法,但大多隻是對上帝的美稱,如同在現世人的名字前加個偉大、著名等等一樣,未必就是指道教的神。到宋代,宋真宗才向上天獻尊號,稱為“玉皇大天帝”。這個稱號被宋徽宗承襲,稱為“昊天玉皇金闕上帝”,標明這個玉皇和儒教的昊天上帝乃是一尊神。由於宋徽宗做了俘虜,他對上帝的這個尊稱也被後繼者否定。這時候,道教接過了這個玉皇,在宮觀中修建“玉皇閣”、“昊天閣”等等,供奉這位神聖。道教在舉行宗教活動時,在他們的最高神三清之下,就是玉皇。這件事,引起了朱熹等儒者的嚴重不滿。朱熹抨擊説,三清之中,元始天尊不過是個“詭名俠户”,即冒名的神仙。太上老君原來不過是個人鬼,他們怎麼可以高居於上帝之上!
大約在宋元以後,出現了許多有關玉皇的書,其中把玉皇描寫成一個修仙得道成為上帝的人,如同漢代把黃帝、太一都説成成仙得道的人一樣。
因此,利瑪竇批判玉皇、玄帝不能是上帝,是正確的;批判天地本身不能是至尊的上帝,也是正確的。特別在今天的人們看來,那物質的天和地怎麼能是上帝呢!然而我們必須承認的是,在中國古代,儒教國家就是把天地本身作為至尊的神祇。這也是正確的。利瑪竇的批判,不過是他所持的上帝觀念和中國有巨大的區別罷了。
那麼,利瑪竇的上帝,中國的學者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十二、不同神祇信仰的互相揭露和批評:儒佛道教批判天主教
明代儒教進一步明確,由於萬物都是氣的凝聚,而氣中是有理的,或者“神與性乃氣所固有”,因而他們認為,每一物,都有自己的“神”。所以不僅上天是神,大地也是神,山川湖海等大的物,都有神,也都可以當神崇拜。這是真正明確的萬物有靈論。

天主教傳到中國,利瑪竇從當時天主教的神是純粹精神存在出發,在所著《天主實義》中,抨擊儒教把大地這藏污納垢的地方也當做神祇崇拜。並且抨擊佛教信徒,沒有一個是願意過聖潔生活而願意出家的。
依基督教教義,沒有聽到耶穌教導的,都只能下地獄。所以但丁《神曲》的地獄中,就有古希臘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等賢者,雖然他們在地獄較受優待,但受優待也是在地獄。當天主教剛剛傳入中國,傳教士們還都十分小心,不好説中國的聖人也在地獄中,但是在中國人的追問下,他們也只好説出,按照教義,像周文王、孔子等,確實是在地獄中了。後來基督教新教傳入,就不再那麼小心謹慎,認為中國聖人在地獄中,就為更多的中國人所瞭解。
因此,從明代末年開始,中國的儒者、僧人,還有道士,也都紛紛從自己的立場出發,抨擊基督教的教義。明朝末年的這些論文,被收集在《聖朝破邪集》中。到了清代,儒者、僧人等又和基督教傳教士進行了教義的爭論。這些爭論的文字,被今天的學者彙集在《中華大典·宗教典·伊斯蘭基督教諸教分典》。現在把儒者、僧人等批判基督教神學的內容,做一綜合介紹。
中國學者批判基督教神學,首先批判所謂基督教的創世説。

中國學者批評説,依基督教神學,GOD在六天之內,創造了天地萬物。他先造出無形的神,然後造了動物,最後造了人。創造這麼多東西,竟然不用一點材料,也不需什麼工具。這不是所謂“無中生有”嗎,怎麼可能呢?!
基督教説,GOD是無形的,天地萬物都是有形的。既然無形,他是怎麼造的天地萬物,誰看見了?怎麼知道的?就像屈原早就質問過的“遂古之初,誰傳道之?”(屈原《天問》)這不是很荒唐的事嗎?
基督教還講什麼天堂地獄。中國學者説,這不過是竊取了佛教的唾餘。在佛教,還講行善的上天堂,作惡的下地獄。但是基督教説,信基督教的,就都可以上天堂,而不管好人壞人。這樣,天堂裏都是些什麼人呢?這樣的天堂,還能夠稱得起天堂嗎?
中國學者,特別是儒教學者批評説,基督教勸人只信耶穌,不孝父母;只忠於耶穌,而不忠於君主。這就是孟子所説的無父無君之人。這樣的人,還怎麼能和他們打交道呢!

基督教講什麼三位一體。説是上帝為拯救世人,托胎童女瑪麗婭降生成耶穌。為什麼上帝不親自拯救民眾,而要用這麼複雜的過程呢。這不是很無聊、很多餘的事嗎!
基督教還説,天主就是耶穌,耶穌就是天主。而且耶穌是童女所生,這不是比中國的志怪書《齊諧》還要荒唐的事嗎?況且,只有禽獸知母而不知父。假如耶穌確實是無夫之女所生,知道這事的人就不忍説出口,因為這是非常丟人的事,可是傳教士們卻到處宣揚,有這樣的道理嗎?
説天主就是耶穌,生於漢哀帝年間。那麼,漢哀帝之前,天有沒有主呢?假如那時的天沒有主,是不是那時候,天也不運行,地也不生長,人也不生死,物也不繁茂,天地萬物不就要滅亡了嗎?
據基督教的經典,耶穌是因為有罪被官府收押後處死的。他的罪名,就是要謀反。這和中國歷史上的黃巾、白蓮教有什麼區別呢?如果尊耶穌為聖人,那麼,中國漢代的張角、明代的徐鴻儒他們,就都可以是聖人了。這是鼓動反叛,搗亂社會安定的壞人,絕對不能尊他為聖人。
説耶穌用自己的死贖免了所有世人的罪,還説只有耶穌可以拯救世人出離苦難。可是耶穌是被處死的。他連自己都拯救不了,卻説可以拯救所有的人,不是個笑話嗎!

基督教説,耶穌天主,是無所不知的。可是根據他們的經典,耶穌是被他的弟子出賣的。如果他知道要被弟子出賣,就應該早點採取措施。可是他並沒有。而是被抓被殺,説明他並不知道弟子的陰謀。一個人連身邊人的陰謀都不能知曉,還説什麼全知,這不就是個笑話嗎!
基督教説,耶穌是全能的。可是日本人鑄了耶穌的像,放在海邊和大道之旁,讓人踐踏和侮辱,耶穌只能甘心受氣,一點辦法也沒有,更不能懲罰日本人。哪裏是什麼全能啊!
基督教經典上説,耶穌死的時候,大地震動。到望日就發生了日食,天地昏暗。考察耶穌死於壬辰年三月22日。下一個望日,是光武八年四月15日。那一天,並沒有日食。説什麼大地震動,天地昏暗等等,都是謊言。
基督教説,耶穌死後又復活上天。這也是騙人的,不過是那些五斗米道的信徒們説孫恩死了以後,成為水仙一樣。他們編造這樣的謊言,不過是為了寬慰信徒們的心。要説這是事實,那就是欺騙了。

依傳教士們説,上帝最初造了兩個人,住在如德亞(以色列),這兩個人生兒育女,後來逐漸擴大到世界各地。所以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如德亞人的子孫。中國人也是如德亞人的子孫。甚至説中國伏羲就是天主教的子孫,伏羲以前,中國就沒有人。這完全是信口胡説。有些中國人也跟着説,那就是賣父作子了。
令中國儒者更加不能容忍的是,基督教説,凡是沒有聆聽過耶穌教導的,就都要下地獄。他們已經説耶穌以前的許多聖君賢相就在他們的地獄之中。還説中國的文王、孔子,也在他們的地獄之中。批評基督教的儒者們憤慨地説,如果還是個人,能夠説出這樣的話嗎!
有神論之間的爭論,都是在彰顯自己的正確、高尚,而貶低別人的低級和荒謬。但對於無神論者來説,有神論之間的爭論,都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對方的真象,因而具有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