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選前的澳洲經濟 自由黨的競選王牌, 澳洲2021-22中期財政預算解析_風聞

12月16日澳洲莫里森政府發佈了2021-22年中期財政預算的報告。報告稱，即便在新冠疫情衝擊下, 澳洲經濟仍然強勁復甦。就經濟復甦而言澳洲各界的評估都是認可的，但對推動經濟復甦的動能和未來趨勢，各界評論員們有着不同的見解。

首先看復甦的動能，按照澳大利亞人報財經專欄作家 特里·麥克蘭（Terry McCrann）的説法，這個動能首先來自政府的財政和貨幣政策的刺激。特里·麥克蘭調侃地説政府幹預強度之大，即便是一隻半死不活的病貓也能被刺激得活蹦亂跳。

2020 年 6 月新冠疫情導致澳洲大規模封城，GDP縮水 7%。澳洲政府拿出3370億澳元實施刺激和紓困，其中包括900 億澳元的 “保住工作” （Job Keeper）計劃。政府直接向受疫情影響的公司發錢，替這些公司支付因為疫情不能上班的員工的工資。澳大利亞儲備銀行（澳洲央行）每週購買40億澳元的政府債券，並以接近於零的利率向商業銀行釋放 1880 億澳元的資金，然後這些商業銀行再以2%左右的利率發行房貸。在大量發行貨幣和維持極低的利率情況下，疫情以來澳洲家庭部門資產增加了2200億澳元；企業部門資產增加了1500 億澳元，合計3700億澳元。鑑於澳洲人口只有2500萬，這些刺激政策的力度不可謂不大。

除了政府的財政和貨幣政策，中國對澳洲鐵礦石和煤炭的進口也是支撐澳洲經濟復甦的重要因素。2020-2021年度鐵礦石的瘋狂漲價是澳洲外貿近 50 年來首次出現800 億澳元順差的最重要因素。

今年10 月份，在新南威爾士州封城達到三分之一時間，維多利亞州封城達三分之二時間的狀態下，澳洲經濟已經顯示出經濟快速增長週期來臨的端倪，10月澳洲零售額增長了近 5%。進入11月，隨着新州和維州的解封，澳洲經濟復甦的勢頭更為強勁，澳洲儲備銀行預測 2021 年和 2022 年經濟增長分別達到 3% 和 4.25%。全澳自 9 月初以來新增了 360,000 個工作崗位，失業率下降到 4.6%，半個世紀以來第二次進入4%的區間。莫里森政府宣稱明後兩年全澳投資將增長16%，未來4年將創造100萬個就業崗位。

很大程度上，澳洲政府的各種刺激政策帶來的資金，如同爛在鍋裏的肉必定在結束封城的時刻催發巨大的國內消費。國際旅遊的中斷，更使得澳洲人只能把錢用在澳洲。

但政府大水漫灌般的發錢，必然改變澳洲的宏觀經濟態勢。新冠疫情之前，大量對中國的出口，中國留學生和旅遊團給澳洲帶來的財富，使得澳洲政府把消滅赤字定為財政政策的重要目標。2018年澳洲政府預測2020-21年度政府預算將扭虧為盈。但新冠疫情後政府財政赤字急劇擴大。

從新冠疫情前接近消滅赤字到這兩年每年預算赤字在1000億澳元左右徘徊是一個非常大的轉折。預計十年內不會消滅赤字，2024-25年度的總債務將達到1.2萬億澳元。

但即便如此，澳洲仍然是世界上僅有的享有 AAA 信用評級的九個國家之一，澳大利亞的債務和GDP的比率約為英國或美國的一半，不到日本的三分之一。2021-22財政年度澳洲債務利息支出將達到147億澳元，佔GDP 的0.7%。償債成本保持在澳洲歷史的低位。

澳洲目前的經濟復甦有利於自由黨政府連任。媒體廣泛評論自由黨在中期預算中留有160億用於有利於選舉的政策開支，例如減税。媒體評論認為經濟牌是莫里森政府爭取連任的王牌。

但目前的經濟復甦並不能擔保莫里森的選舉勝利，短期的經濟復甦也不能説明澳洲在中長期可以高枕無憂。

首先是奧密克戎病毒的威脅，如果omicron 病毒導致疫情惡化，澳洲經濟復甦可能受損。今年第三季度因為delta病毒導致經濟收縮了 1.9%就是證明。澳洲疫苗兩劑接種率接近90%，處於世界前列。很大程度上澳洲政府把寶壓在疫苗上，莫里森政府強調不會再次封城。

第二是通脹的威脅。澳洲第三季度總體通脹率升至 3%，並將在第四季度達到 3.3% 或更高。目前澳洲已經出現勞動力不足和工資上漲的情況。自由黨政府的應對之道是增加移民。目前澳洲政府允許已經擁有簽證的20萬海外學生和技術移民進入澳洲。澳洲留學生大量就職於服務業的半職或臨時工崗位，是澳洲勞動力的重要來源之一。政府希望勞動力的增加能夠抑制工資增長帶來的通貨膨脹壓力。

但自由黨政府擴大移民的政策是有風險的。擴大移民將不可避免的壓低工人工資，而工黨對自由黨攻擊的要點就是長期以來的低工資造成大量中低收入階層實際生活水平下降。

澳大利亞工商協會在 2021 年的報告《靠借來的時間生活》(living on borrowed time)寫道：“現在普通員工需要花費七年才能將他們每兩週的工資增加100澳元，然而在過去，這只需要一年或二年。”

2005年以來澳洲工資增長幅度一路向下，目前在年均2.5%左右，考慮到通貨膨脹，工資增長基本停滯。與工資停滯不前相對應的是澳洲房價的快速上漲。兩者相比説明澳洲很多年輕人買不起房，即使很多中產人士仍然受到房貸的極大壓力。

增加移民的政策在保守派中也一直飽受詬病。雖然增加移民有助於擴大經濟規模，但保守派人士批評那是用人頭堆起來的GDP，只是表面文章，嚴重的説是一種借擴大人口基數提高GDP的龐氏騙局。移民增多將不可避免的帶來一系列的種族文化，國家認同，意識形態等等問題，對基礎設施造成更大的壓力，把房價炒得更高。

嚴峻的國際形勢是影響澳洲前景的第三個重要因素。中澳緊張關係仍然繼續。中國對房地產的控制和碳中和的壓力都會導致用鋼需求的下降。中國2021年的鋼產量低於2020年水平，預計2022年鋼產量仍然保持這個趨勢，中國對澳洲鐵礦石的需求在下降。目前鐵礦石的價格已經從200多美元一噸的價格回落一半，並可能跌倒50多美元一噸。

美國的通貨膨脹對澳洲經濟的影響也將是重大的。美國現在通脹接近 7%，眾多機構預測美國2022年可能加息三次。按照一般規律美國加息將吸引各國貨幣流向美國，拉高美元匯率。有澳洲經濟學家認為澳元在美國加息和中國對鐵礦石需求降低的雙重壓力下可能在明年會有所貶值。

根本上澳洲這一輪經濟復甦是靠政府的擴張政策刺激起來的，而很大程度上澳洲政府刺激政策的底子是建立在近30年向中國的強勁出口以及中國留學生和中國旅遊者的貢獻。澳洲經濟本身並沒有在提高勞動生產率和高科技實力上取得突破。一般認為，這一輪靠強力刺激起來的經濟復甦將在2023年後逐漸退潮，經濟增長將回落到2.5%左右，考慮到通貨膨脹因素，這麼低的增長使得澳洲難以消滅赤字，國家債務不斷上升，工資增長將仍然十分緩慢。澳洲還將面臨人口老齡化和碳中和帶來的成本上升。澳洲不像美國能夠靠印鈔轉移危機，相反，澳洲經濟對鐵礦石，煤炭，天然氣，糧食等大宗商品在國際市場上的波動非常敏感。澳洲經濟中長期的遠景充滿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