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代表國產影視的公信力?_風聞
吴怼怼-互联网科技博主-左手科技互联网,右手文创与消费。2021-12-20 23:56
作者|耳東陳
監製|吳懟懟
劉浩存和周也分別憑《送你一朵小紅花》《1921》提名第34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女主和最佳女配。
縱然知道她們很大程度上是陪跑,名單公佈的時候,依舊一片譁然。
畢竟這是與金像金馬並稱華語電影「三金」之一的金雞獎提名,這份名單不同於百花獎有大眾喜愛度做主導,也不同於華表獎站在政府維度做評選,金雞應該代表的是中國電影的專業性和藝術性。
劉浩存入圍的另一面,是2021年金雞獎最佳女主提名只有4位,袁泉(《中國醫生》)秦海璐(《懸崖之上》)均未入圍。
而周也呢,在《1921》中總共也就出現了5分鐘。
這屆金雞頒獎還未開始,就給羣眾種下個很草率的印象。
往前推,不管電影界的金雞和百花,還是電視界的金鷹和白玉蘭,近年來都因提名/獲獎者名不副實而飽受爭議。
再看很長一段時間象徵着公正的豆瓣評分體系,最近也因《風起洛陽》《誰是兇手》的烏龍評分焦頭爛額。
影視獎項和評分體系的公信力在悄然退減,而這不是觀眾的敏感錯覺。
01
電影工業或電影藝術
做電影獎項,首先要想清楚出發點——評選是對電影工業的總結展望,還是對電影藝術的認可褒獎。
二者有時可兼得,就比如拿走奧斯卡小金人的影片,永遠是點到藝術的同時,又足夠普世。雖然近年也常被詬病政治正確成評選重要參數,但能夠左右電影業的走勢,足見它在院線與藝術性的取最大公約數時,在世界範圍內的公信力。
而戛納威尼斯和柏林呢,獲獎影片大都可以載入影史,它並不大眾,但在藝術性上足夠權威。
電影獎項想要公信力,電影工業或電影藝術,總要佔一頭。
金雞獎和百花獎設立的時候,中國電影還沒有產業這一説,於是從專業性和大眾喜愛度上做區分。金雞代表專業性和學院派,百花代表大眾口味。
1981-2000的這些年,金雞偏愛第四代導演吳天明們,同時也看好第五代導演黃建新張藝謀陳凱歌們(事實上上世紀末從戛納到柏林,電影節都愛他們)。
新世紀來臨後,茁壯成長的學院派第六代與金雞玩不到一起(他們太叛逆,片子還沒過審就偷拿到國外去參加電影節),藝術上有建樹的第五代又紛紛投身商業片,更年輕的人還在成長中,這就導致參與金雞獎的影片,要麼是評審團小範圍看過沒有公映的極小眾片,要麼是《英雄》《十面埋伏》這種商業大片。
畫風一變,爭議不斷。
另一面的百花獎,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由《人民日報》和《大眾電影》先公佈部分獎項的提名名單,觀眾通過郵寄信函給喜愛的電影投票,但《大眾電影》發行量有限,一些觀眾想投票卻買不到雜誌。
進入新世紀,手機的逐漸普及讓大眾參與度變高了。
2004年超級女聲橫空出世,民選偶像風靡一時,那年金雞百花獎請何潔等人紅毯造勢,與此同時,百花獎也在觀眾側和影片側進行了評選改革——觀眾可以通過短信投票,參評電影由各地影院經理推薦,參選資格是票房超過500萬元。
到了2005年,金雞獎和百花獎又採取隔年舉辦模式,奇數年辦金雞,偶數年辦百花,金雞百花本是中國電影獎項的兩面,但因在各社交平台的賬號都是「金雞百花」,吃瓜羣眾常常混淆了金雞和百花。
翻看第28屆(2006年)及之後的百花獎,會發現提名片單中有當年院線熱門片,也囊括了前一年的金雞獎影片。
金雞和百花提名影片重合度高,往樂觀看,是學界和大眾對好電影均表示認可,但帶來的負面影響是,過度耀眼的明星「喧賓奪主」,金雞的專業與百花的大眾融為一體,權威性卻愈發疲軟。
這種狀況,在中國電影產業進入高速發展後,尤為明顯。
一個笑話是,2014年的金雞百花電影節,大眾給最佳導演投票,拍攝《致青春》的新導演因大眾知名度拿下50票,王家衞只得了10票。
電影產業蓬勃發展票房激增的那幾年,也是流量明星和粉絲經濟蓬勃的那幾年,看票房數據論大眾喜愛的百花,頒最受歡迎男配角給李易峯、最受歡迎女配角給楊穎,賺足眼球的同時,電影及從業人員某種程度上成了頒獎典禮的墊背產品,電影獎項的公信力也被動搖。
金雞百花早是一體兩面,百花稀釋的,又不止自己的權威。
與此同時,FIRST青年電影節等針對青年導演扶持的專項電影節對學院派年輕人伸出橄欖枝,老牌金雞在選片上,逐漸向商業化靠攏。
而2010年代的國產片整體狀況呢,是票房藝術兩難全。
百花頒出去的獎,對電影產業沒有總結,也難代表風向標。
金雞頒出去的獎,也沒見多有電影藝術上的建樹。
肉眼可見的是提名人員越來越年輕了,年輕的另一面是,德不配位的人在獎項上蹦躂的也越來越多了。
不是觀眾看不得獎項扶持新人,觀眾看不得的是,實力不夠的新人前來鍍金,演技夠硬的前輩卻連提名都不曾。
質疑逐年累積,威信逐年坍塌。
02
湖南系與SMG
電影界宣佈金雞獎和百花獎隔年舉辦的2005年,電視界金鷹獎和飛天獎也採取隔年舉辦模式。
金鷹代表大眾喜愛度(2000年起由湖南廣電永久承辦),飛天代表政府維度。
2005年後,大眾廣泛關注的中國電視劇兩大盛事——金鷹獎和白玉蘭獎——分別由湖南廣播電視台和上海廣播電視台具體承辦,電視台背後濃厚的資本介入,讓原本含金量高的獎項,也頻遭爭議。
2021年白玉蘭將視後頒給童瑤(《三十而已》)引發種種質疑,畢竟提名的熱依扎(《山海情》)和閆妮(《裝台》),不論是參演劇目的現實性、藝術性、還是演員個人的表演張力,都不輸童瑤。
也因此,童瑤背後的易凱資本及其所涉及的關係網,也被津津樂道。
她也不是獨一份。
再往前,第18屆白玉蘭時,本以為孫儷憑藉《甄嬛傳》拿視後是板上定釘的事,結果當年視後卻是演《懸崖》的宋佳。
到了第20屆白玉蘭,梅婷《父母愛情》眾人看好,最終視後卻是演《辣媽正傳》的孫儷。
獎項背後的評獎體系,看似是專業評審+大眾評審的公道組合,但實際上還是名利與資本的博弈。
被詬病的不止白玉蘭,金鷹也一樣。
視後變水後,作品稀爛的金鷹女神觀眾難信服。
明星背後的經紀公司/製作公司與獎項承辦方之間的關係,是公信力下滑的原因之一。
還有一個原因,得從獎項本身來説。
作為電視獎項,金鷹和白玉蘭的評選,都會參照第三方機構提供的收視率、點播率、口碑、市場反響、業界評價等。
而現如今的狀況是,據《人民的名義》製片人李學政透露,90%以上的電視劇都在買收視。甚至一部劇收入1億多,9000多萬都用來買收視。
因為廣告商看收視率,電視台/視頻網站一大收入來源是廣告,這時收視質量就倒逼給製作公司。
2012年以後,一批專門做數據的公司轉型製作公司,來為收視兜底。這時,各種數據好看的爛劇就產生了。
收視到後來,演變成一個電視劇買賣路上的硬指標。
也因此,從播出時段開始造假的口碑數據,待到第三方機構提供給電視節評委會時,已經是注水數據。
再加上金鷹獎還設有網絡大眾投票環節,更給瘋狂粉絲給了刷票途徑。
多隻與電視內容無關的手伸進參評鏈路後,獎項又何來公信力呢?
03
評分系統與用户結構
雪上加霜的是,曾經「盡力還原普通觀影大眾對一部電影的平均看法」的豆瓣,如今公信力也下降了。
12月1日,原定20點開播的《風起洛陽》因故推遲至21點,但未播出的這一個小時,豆瓣湧進來五星評分6752條,一星評分649條,不少評論未觀劇便煞有介事地説「節奏好,構圖好」。
水軍控評豆瓣,這件一直存在但沒有如此明目張膽的事,因為播出故障,被扯下了遮羞布。
雖然事後豆瓣回應並及時處理了非正常打分,但「豆瓣評分公正度」這個自2014年起便被質疑的問題,又被推上一個高峯。
早在2015年,粉絲和黑粉瘋狂為流量明星出演的影視劇刷評分時,豆瓣創始人阿北就公開回應過關於豆瓣電影評分的問題,但隨後幾年,隨着偶像經濟和粉絲經濟愈演愈烈,他的回答早被拋擲腦後,水軍進駐豆瓣成一種常態化。
與此同時,豆瓣究竟什麼時候會開分成了玄學。
一方面,商業大片/流量參演的電視劇,往往上映幾天/播出過半,參與打分人數過萬,還不見開分。
另一方面,電影節上的小眾影片,首映後只有幾十人打分,也會迅速開分。
這釋放出的信號是,即便豆瓣評分是不可控的,水軍左右豆瓣評分的力量是微乎甚微的,但豆瓣開分的時間是可控的。
在這段可控的時間內,片方能爭取到更多的機會——通過更多媒體、KOL的介入來影響口碑的變化,最終達成開分並不影響收視/票房,甚至逆轉口碑。
外界力量的介入,讓豆瓣評分失去了最純粹的公正度。
但縱觀如今的互聯網評分體系,豆瓣的這份公正,是國產影視稀缺且需要保護的。它最初不是某個利益相關機構建構的,而是因為用户的力量,豆瓣的電影評分在影視行業的影響越來越大。
同是影視評分體系的貓眼和燈塔,雖然在票房、影人介紹、收視率、資方構成、觀影畫像等數據上提供更完整,但作為貓眼電影和淘票票背後的數據庫,它們的評分是促成觀眾購票行為的一環。
所以你很少能看到貓眼和淘票票裏有及格線以下的電影,豆瓣評分3.3的大爛片《喜寶》在淘票票和貓眼的評分分別是7.1和7.2。
服務的目的不同,造成巨大的評分差異。
豆瓣評分長期以來樹立的公正性和公信力,正是基於它的獨立性。
而今,用户力量構建起來的豆瓣公信力,也在某種程度上反噬豆瓣評分的公信力。
同樣,姿態越來越親民的電影節/電視節,看似用明星滿足了觀眾更多窺探欲,用網絡渠道給觀眾分撥了更多話語權,實際上,讓渡的專業性反而讓獎項權威性日漸衰弱。
靠公信力行走的獎項和平台需要明確的是,公眾之所以認可其品牌,認可的是那份「高高在上不徇私」的專業度。
影視的特性是娛樂與藝術一體兩面,這意味着人人都能插句嘴,因此就更要求評分者和評分體系一絲不苟。
不然,口碑和業務能力靠利益方去全權評判,過分摻雜人味兒以後,公信力就會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