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飛生物蔣仁生：從民辦教師到疫苗之王_風聞

**礪石導言：**四十歲才創業的蔣仁生，依靠自己的膽識和魄力，將智飛生物送入到千億市值俱樂部。

王劍 | 文

近期，電影《梅豔芳》上映後，引發了許多人對香港歌手梅豔芳的深切懷念。

2003年12月30日，年僅40歲的梅豔芳因為宮頸癌不幸去世，這位被無數人喜愛的“女人花”凋謝在了她最燦爛的人生階段。

在懷念梅豔芳的眾多網友留言中，有許多人表示“要是梅姐當初能注射‘九價疫苗’，説不定不會走得那麼早。”此言一出令無數人唏噓。

也就在不久前，藝人黃子韜在直播帶貨中問粉絲最想要什麼？有粉絲毫不猶豫地表示“想要‘九價疫苗’，可惜總打不到”。隨後這個消息登上了微博熱搜。

“九價疫苗”稀缺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也讓人好奇這到底是種什麼樣的疫苗？

所謂“九價疫苗”全稱是九價HPV（人乳頭瘤病毒 ）疫苗，可以幫助年輕女性預防90%以上的宮頸癌。這款疫苗由美國藥企默沙東研發，於2014年在美上市，2018年正式在中國上市。

國內擁有這款疫苗獨家代理權的是來自重慶的智飛生物，2018年憑藉這份“含金量”頗高的獨家代理權，其當年市值就跨入了500億關口。

2021年，智飛生物的市值更是一度暴漲到了2000億元，穩穩跨入千億藥企俱樂部的行列。

那麼，智飛生物為何能拿下默沙東的疫苗大陸地區的獨家代理？除了代理九價HPV疫苗之外，又靠什麼撐起自身2000億市值的呢？

這一切或許得從創始人蔣仁生的創業經歷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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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拼搏的人生

1953年，蔣仁生出生在廣西省桂林市灌陽縣水車鄉同德村，家裏兄弟姐妹六人，他排行老四。

灌陽是桂林最偏遠的一個縣，從市裏開車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達。而他的老家同德村距離縣城還有40多公里。

1970年，因為高考尚未恢復，17歲的蔣仁生作為村裏為數不多讀過中學的“秀才”，便在村小做了名民辦教師。

那時的蔣仁生心裏無比渴望繼續讀書，可惜時機未到。他只能一邊白天教書，一邊兼顧家裏的農活，晚上則繼續在煤油燈下看書複習。

那些年，他親眼目睹了農村缺醫少藥的現狀，也經歷了父母患疾病，一家人不得不推着板車奔波幾十裏地去縣醫院看病的艱難時刻。

那時的他很想當名醫生，以便為自己家，也為更多鄉親看病問診。而他這個心願也在1977年得以實現。就在那年，中斷了12年的高考終於恢復。

當年全國共有573萬人報名高考，錄取人數只有27.3萬，錄取比為20∶1，比今天的高考錄取比例要低得多。

但24歲的蔣仁生憑藉自己紮實的基礎以及努力，如願以償考上了桂林醫學高等專科學校，由民辦教師變為一名天之驕子。這成為了他人生命運的重要轉折點。

1980年，蔣仁生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回了灌陽縣衞生防疫站工作。雖然沒有成為一名真正的醫生，可他對這份工作很珍惜，也很用心。

因為業務出色，責任心強，又是防疫站難得的大學生，蔣仁生工作沒多久，就被提拔為防疫站副站長。

當時的防疫站規模小，但承擔的責任很重。由於解放初期中國的衞生條件十分惡劣，各類急性傳染病經常發生，1953年，國家便在各地設立了衞生防疫站，作為防疫和衞生監督指導部門。各地防疫站當時除了監測和防治傳染病，還有個重要工作就是指導和監測各地區的疫苗注射工作。蔣仁生也是從那時起和疫苗結下了不解之緣。

90年代，蔣仁生調入廣西壯族自治區衞生防疫站，先後在計劃免疫科和生物製品科任副科長、科長，繼續和衞生防疫以及疫苗打交道。

只是在政府機關工作多年後，蔣仁生越來越覺得這種體制內的生活不適合自己。在看到當時眾多知識分子下海創業的新聞後，他也有心下海搏一把。

1999年，46歲的蔣仁生在四川成都一家疫苗公司的邀請下，果斷辭職，跳槽到了這家企業，從事銷售管理工作。

年過四十居然放棄“鐵飯碗”創業，尤其還是在封閉的內陸城市，蔣仁生的抉擇無疑讓身邊的人都想不通。

但蔣仁生對自己的選擇毫不後悔，他覺得社會經濟發展了，人們生活條件也越來越好，必然會更關注自己的健康，而疫苗不僅是維持社會健康穩定的堅強防線，也是成本最低的一種自我防護屏障，未來前景一定會越來越好。

在四川這家企業工作了一段時間後，蔣仁生對疫苗的研發和生產以及市場運營認識越來越成熟，逐漸產生了“單飛”的想法。

2002年6月，蔣仁生離開原公司，聯合兩位好友劉俊輝、吳冠江收購了重慶金鑫生物製品公司，更名為重慶智飛生物。

2

人生第一桶金

當時中國在疫苗研發和生產上遠遠落後國外，以至於許多疫苗還用的是國外早就淘汰的型號。蔣仁生想，如果能有不輸於國外品質的疫苗出現，那肯定是全社會和人們都願意接受的事情。

不過，疫苗不是快速消費品，而是一種投入資金多，技術含量高，也非常看“天時”的特殊產品。

換句話説，即便花了大量時間和金錢研發出來某款疫苗產品，可若市場需求不大，或者品牌不夠知名，那也只能是“養在深閨無人知”。

在這種境況下，蔣仁生選擇了疫苗代理業務，而且直接挑戰的是一類疫苗的代理渠道。

疫苗通常分為一類和二類疫苗，前者屬於政府採購，免費提供給人們接種。這種疫苗均需要在省級平台集中招標採購，然後由生產企業配送到相應的終端疾控中心。像人們熟悉的卡介苗、百白破、乙肝疫苗以及脊灰疫苗口服劑等都屬於一類疫苗。

二類疫苗則屬於人們自費自願接種的疫苗，實行自主定價政策。如甲肝疫苗、HPV疫苗、流感疫苗、狂犬病疫苗等。二類疫苗一般由生產企業按代理價賣給代理商，再由代理商推廣到各地的終端（醫院、防疫機構等），自主性相對較大。

所以，從難度和銷售層面來説，選擇二類疫苗做代理其實更為穩妥。

但是蔣仁生堅持還是要走一類疫苗的代理之路，因為難度越大，説明相應的競爭者才會少，打開的一級渠道也更寶貴。

幾個合夥人最終統一了意見，但是選擇什麼樣的一類疫苗代理卻成了最困難的抉擇。畢竟傳統的一類疫苗已經在市場上形成了穩定的供需關係，名不見經傳的智飛生物想憑空“插一腳”，弄不好自己就得掉進坑裏。

蔣仁生在大量的流行病學報告中，一邊篩選評估，一邊利用老關係積極與同行互通信息，想盡辦法瞭解各地疫苗機構的研發狀況。

2003年，聽説蘭州生物製品研究所成功研發出一款A+C腦膜炎疫苗後，大喜過望的他立即直飛蘭州，當面洽談代理合作。

蔣仁生如此興奮，是因為他知道腦膜炎是我國最為常見的大規模流行疾病，而當時國內常用的一類疫苗還是A羣流腦單價疫苗。而傳染性更隱蔽，致病率更高的C羣流腦已經在部分地區出現，這意味着一旦爆發C羣流腦疫情，僅靠現有的A羣流腦疫苗根本沒法控制，病情傳播會越演越烈。

地處甘肅的蘭州生物製品研究所此時恰好也正犯愁怎麼將新疫苗快速推廣到國內市場，見蔣仁生到來，雙方一拍即合迅速達成了合作協議。

雖然拿到了疫苗代理權，但當時國內還是繼續採用A羣流腦單價疫苗，而且為了將來能“兩條腿”（代理+自主研發）走路，在2003年時，蔣仁生還在北京創辦了北京智飛綠竹生物製藥有限公司。

這讓本就缺少資金的蔣仁生，變得更捉襟見肘，甚至一度將住房變賣，用來購買研發設備。

就這樣苦苦熬了兩年，轉機終於來到。

2005年，安徽和江蘇等地爆發了大規模的C羣腦膜炎疫情，全國陷入了恐慌。人們這時才發現，國內唯一能提供C腦膜炎疫苗的只有智飛生物一家。

隨着雪片般飛來的訂單，僅靠A+C腦膜炎疫苗，智飛生物當年便賣出了2000多萬支。可即便再供不應求，蔣仁生依然堅持按原價賣給各省的疾控部門，這個決定得到了業內的一致認可和好評。

隨後5年，A+C腦膜炎疫苗的銷售複合增長率達到了37.35%，成為智飛生物的“王牌”產品，蔣仁生也因此賺到了公司成立後的第一桶金。

因為合作很愉快，蘭州所此後將新品Hib疫苗獨家代理權也繼續交給智飛生物，而這款疫苗也同樣給企業帶來了豐厚的收入。

蔣仁生的第一桶金，表面看起來有不少的運氣成分，因為當時C羣流腦疫情爆發有偶然因素，但運氣的背後靠的是眼光以及魄力，正是蔣仁生憑着多年的防疫經驗，針對流腦的流行特徵和我國流腦預防現狀提前做了預判，破釜沉舟地拿下了疫苗的獨家代理權，才有了後來市場的巨大成功。

靠着敏鋭的前瞻力和獨家代理權，蔣仁生帶領智飛生物開始崛起，後來陸續買斷和代理了國內多家疫苗廠商的產品。

度過生存危機後，蔣仁生又開始動起研發疫苗的心思。只是研發什麼樣的疫苗選擇很有講究。蔣仁生將目光投向了肺結核病疫情研發，這是一種廣泛潛伏在人羣中的病症，數據顯示，全球有20億人體內都不同程度潛伏着結核桿菌，更有超過1000萬的結核病患者，而每年有180萬人死於該病。

2007年，為了研發篩查結核桿菌的試劑，以及預防結核病的疫苗，蔣仁生出資9600萬將這個領域研發龍頭企業安徽龍科馬收購。

雖然當時很多人對智飛生物如此高價收購龍科馬並不看好，可蔣仁生覺得要併購一家企業，一定要把它的價值充分挖掘出來，就像一塊金子，它可能原來被沙土、灰塵遮住了，通過併購以後，要能把金子真正找出來。

事實上，也正是通過此次收購，智飛生物後來在結核病疫苗自研、診斷以及後續的治療到預防，形成了完整的一個系統。

隨着自身研發實力增長以及渠道的不斷擴張，蔣仁生萌生了上市的念頭。

2008年，為了衝擊創業板，經過一系列眼花繚亂的資產重組以及外部併購，智飛生物終於順利完成了上市前的重組。

2010年9月28日，智飛生物正式在深交所上市，成為重慶第二家創業板企業。上市當天，57歲的蔣仁生個人身家達到96億元，成為那時創業板的生物醫藥企業首富。

3

獨家代理HPV，業績一飛沖天

2011年，蔣仁生再次顯現出非凡的眼光與魄力，他找到美國默沙東商議獨家代理其四價HPV疫苗事宜。

宮頸癌是全球常見的婦科腫瘤疾病，在中國15-44歲女性中，發病率僅次於乳腺癌。中國每年約有13萬新增宮頸癌病例，佔全球新發病例的三分之一，其中約有8萬名女性因該病而去世。

蔣仁生從數據中看到中國在該年齡段的女性大約有1億人，他想，哪怕只有10%的人選擇注射HPV疫苗，也會是一個幾百億的市場空間。由於大陸那時期還沒有HPV疫苗上市，許多大陸女性往往會利用自由行的機會去香港注射九價疫苗，甚至花了錢和時間，還不一定能順利打到疫苗。

也正是因為智飛生物在疫苗代理領域的聲譽和實力，2012年，美國默沙東將旗下四價HPV疫苗中國大陸區域的獨家代理權交給了智飛生物。

雖然那時的默沙東HPV疫苗還沒有拿到國內的上市許可，可蔣仁生深信如此重要的疫苗早晚會在國內上市，也必定會成為智飛生物旗下重要的代理產品。

事實也是如此，蔣仁生這次未雨綢繆的合作，不僅成功讓智飛生物在隨後堪稱“滅頂之災”的政策變動下化險為夷，更是創造了後來業績的大幅騰飛。

2016年，可以説是智飛生物發展史上一次重要的分水嶺。

上市後的智飛生物在生物醫藥領域中總營收一直穩定在7億元左右，可2016年的營收則降為了4.46億，同比下滑37.43%。

原因是當年爆發的“3.18山東非法經營疫苗案”導致國家出台新政策，要求疫苗廠家直接供貨醫療機構，取消二類國產疫苗代理商的地位。此事使得智飛生物幾乎方寸大亂，“兩條腿”走路瞬間變成了只剩自主產品撐局面，淨利潤更是暴跌了83.53%。

但幸運的是，雖然取消了國產疫苗經銷商的合法地位，但國外的疫苗廠商還是必須通過國內代理商銷售，不允許其直接對醫療機構銷售。

正好這一年，葛蘭素史克公司的HPV二價疫苗獲得上市許可，成為國內首個獲批的預防宮頸癌的HPV疫苗。

而受此利好消息影響，手握默沙東HPV疫苗獨家代理權的智飛生物終於緩過勁，迎來了新的機會。

2018年，隨着默沙東五價輪狀疫苗、九價HPV疫苗先後獲得國內上市批准，智飛生物營收瞬間如火箭般直衝雲天。公司當年實現營業收入52.28億元，同比增長289.43%；淨利潤14.51億元，同比增長235.75%。這其中，74%的營收正是來自代理HPV疫苗。業績飛漲，讓智飛生物當年市值突破了500億。

背靠“一針難求”的進口九價HPV疫苗，智飛生物幾乎是“躺着賺錢”。綜合智飛生物公報，2017-2019年，公司通過代理默沙東的四價HPV疫苗、九價HPV疫苗、五價輪狀疫苗、23價肺炎疫苗以及滅活甲肝疫苗，三年間獲得的收入、毛利分別為91.9億、31.6億元，佔總營收、毛利的比例高達86.8%和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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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市場”雙輪驅動

2020年，由於新冠疫情的爆發，作為疫苗概念股的智飛生物再次迎來了業績的新增長，總營收達151.9億元，淨利潤33億元。2021年上半年，智飛生物的營收和淨利則分別為131.7億和55.03億元，再創歷史新高。

就在今年5月，因為受到業績高速增長刺激，智飛生物在二級市場的股價暴漲到了前所未有的230.54元/股，相比2017年的每股20元，暴漲10倍多，市值超過2000億元，成為A股市值最高的疫苗類上市公司。

不過，“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高市值的智飛生物也面臨着種種現實危機。比如，智飛生物與默沙東的合作即將在兩年後到期，未來是否會有變數，還是未知。同時，默沙東疫苗的採購價也越來越高。

智飛生物年報顯示，智飛生物與默沙東約定的HPV疫苗綜合基礎採購額為：2019年55億元，2020年83.3億元，2021年（截至6月30日）41.65億元。其中，2020年的採購額已佔其年度採購總額的90%。

此外，國產的HPV疫苗也正快速崛起，其中四價、九價、十一價甚至二十價等HPV疫苗均在研發和臨牀試驗中，比如成都生物製品研究所和博唯生物的四價HPV疫苗，萬泰生物、博唯生物等的九價HPV疫苗均已處於III期臨牀，廈門萬泰生產的雙價人乳頭瘤病毒疫苗——“苗馨可寧”已拿到國家藥監局的生物製品批簽發證明，價格只有同類進口HPV疫苗定價的40%。

而且由於智飛生物近年各類業務增速過快，導致資產槓桿失衡。2017年之前，其資產負債率還只有7%，可到2020年一季度，資產負債率激增到了54%，有息負債規模高達37個億，且全部為短期信用借款。

創始人蔣仁生在近兩年也前後質押了約7782萬股智飛生物的股票，佔其所持股份比例為9.71%，更使外界對智飛生物前景感到擔憂。

因此自今年5月份創下230元的新高後，智飛生物股價開始大幅走低，至今已下跌至123元（截至12月2日），跌幅達53%，市值縮水1600億，連帶蔣仁生的身家也縮水了1000多億。

作為創始人的蔣仁生自然知道外界的擔憂，他曾多次表示：“技術＋市場”雙輪驅動始終是公司業務發展的長期策略，智飛生物絕不會裹步不前，市場根本不用擔心。

智飛生物也確實在不斷增強自身研發實力，尤其是新冠疫苗產品的增長正逐步減少代理疫苗在公司營收佔比。今年上半年，從事新冠疫苗研發生產的子公司智飛龍科馬實現營收53億元，淨利潤34.49億元，淨利潤率高達65%。在這樣的背景下，智飛生物的自主產品、代理產品上半年分別實現營收60.37億元、71.16億元，各自佔同期營業收入的45.84%、54.03%。

除了智飛龍科馬，智飛生物旗下還有智飛綠竹也在積極研發自主產品，兩家企業2021年上半年的研發投入已達到7.9億元，涉及流腦、肺結核、肺炎、流感、狂犬病以及新冠病毒等眾多疫苗項目建設。有數據顯示，截至6月底，智飛生物共有26項產品處於研發階段，其中16項進入臨牀試驗。

目前，智飛生物具備國際領先技術水平的母牛分枝桿菌疫苗（結核感染人羣用）正在上市生產審評之中；研發了十年的新產品重組結核桿菌融合蛋白（EC，宜卡）即將導入市場；與中科院合作的新型冠狀病毒疫苗也正在Ⅰ、Ⅱ期臨牀試驗過程中。如果這幾款疫苗能順利上市，勢必會給智飛生物帶來更大的市場。

未來，加快自主創新的智飛生物依舊有“一飛沖天”的潛力。而創業以來，展現出非凡眼光與魄力的蔣仁生，也值得人們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