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元帥之死——蘇聯解體30週年祭_風聞

**“當我的祖國即將滅亡，當我視為生命的一切都在毀滅時，我已經無法繼續活下去…我已經鬥爭到底。”**寫完這段遺言，蘇聯紅軍總參謀長阿赫羅梅耶夫元帥在克里姆林宮的辦公室裏自殺。

元帥之死，昭示着拯救蘇聯的最後希望破滅了。

01

那個紅色的國家

蘇聯，曾是十月革命和列寧的故鄉，也曾是新中國的革命導師和學習榜樣，雖然中蘇後來發生過矛盾，甚至爆發了邊境衝突，但在許多中國人民心中始終對蘇聯懷有着深深的情節。

1941年6月22日，納粹德國展開“巴巴羅薩行動”突襲蘇聯，在戰爭初期的幾個月，措手不及的蘇軍遭受重創，損失將近100個師，另外基輔、明克斯等大城市相繼淪陷，蘇聯失去了全國70%的工業生產能力。

但是，蘇聯軍民在蘇共和斯大林的堅強領導下，依靠先進的社會主義制度，迅速轉入戰時體制，調動和集中全國的人力物力，誓與德軍戰鬥到底。

1941年10月，德軍已經進攻到了距離莫斯科城外幾十公里的地方，偵察兵甚至可以看到克里姆林宮屋頂上的紅星。

在蘇聯最危急的時刻，斯大林和國防委員會仍然堅守在莫斯科。1941年11月7日是十月革命24週年，冒着德軍的炮火，蘇聯在紅場照常舉行了盛大的閲兵式。

▲1941年紅場閲兵的步兵方隊

他們的戰後生還率為百分之三

**“紅軍戰士們，蘇聯雖大，但我們已經無路可退，身後就是莫斯科！”**蘇聯的後備師在一遍遍“烏拉”聲中通過紅場檢閲，以視死如歸的信念直接開赴前線戰場。

在斯大林格勒的廢墟中，雅科·巴普洛夫中士指揮的15名士兵和10名平民堅守着一座大樓，面對德軍步兵和坦克的不斷圍攻，他們在失去支援的情況下，從1942年9月27日堅持戰鬥到11月25日，共58天。比法國堅持的時間還要長半個月。

蘇軍總指揮崔可夫曾説：“德軍試圖攻佔巴甫洛夫大樓而陣亡的人數比攻佔法國巴黎時的陣亡人數還多。”

在列寧格勒長達872天的圍城戰中，列寧格勒市動員了100萬居民，在郊區建設和開鑿出全長190公里的樹木路障、635公里的鐵絲網、700公里的反坦克壕溝、5000個炮座、25000公里的塹壕陣地。

蘇聯元帥阿赫羅梅耶夫當時還是一名年輕的海軍士兵，在戰鬥最嚴峻時刻，他充當普通步兵在列寧格勒郊外連續戰鬥18個月沒進過屋子。在至少付出了1000萬士兵和平民傷亡的代價後，列寧格勒終於將德軍擊退。

在蘇聯大後方所有的工廠裏，無論婦女、老人、小孩正晝夜不停的快速生產武器裝備，一輛又一輛的T-34坦克從拖拉機廠裏組裝完成，有的油漆還未乾固，就直接開向戰場。

▲1940-45年，蘇聯共生產出5.8萬輛T-34

德軍生產最多的四號坦克只有9200輛

在整個衞國戰爭中，蘇聯共有5980萬人傷亡（戰前全國人口為1.9億），先後有300萬名蘇共黨員在戰鬥中犧牲，當時全國16歲至40歲男子幾乎全部非死即殘。

當1945年5月2日，紅旗插在柏林國會大廈屋頂，在**“他們的土地、他們的人民、他們的血”**中成功復仇，蘇聯迎來了最高光時刻。

在隨後的美蘇冷戰中，蘇聯建造了世界上第一座核電站，試爆了世界上最大的“沙皇”核彈。發射了世界上第一枚洲際導彈、人類第一顆人造衞星、第一座空間站和第一次載人太空飛行等一系列可以載入人類史冊的出色成就。

但誰也沒想到，如此強大的蘇聯卻在不久未遭受外敵入侵的情況下，自己分崩離析了。

02

戈爾巴喬夫的總統夢

時針撥到1982年，勃列日涅夫在參加完11月7日的十月革命65週年閲兵活動後就一病不起，三天後隨即去世，享年75歲。

在勃列日涅夫時期，蘇聯與美國開展軍備競賽，蘇聯的軍事力量大大增強，核武器的數量超過美國。後來又發動阿富汗戰爭，造成大量士兵傷亡，老百姓反戰情緒上漲。

由於超高的軍費開支和計劃經濟下滑，蘇聯經濟發生停滯，人民的生活質量與美國差距越來越大，蘇聯急需改革。

▲勃列日涅夫

11月10月，安德波洛夫接任蘇聯最高領導人，他計劃對官員反腐和改革，可惜僅執政1年多就因病去世。1985年繼任的最高領導人契爾年科同樣僅執政1年，再次因病去世。

短時間連續兩位最高領導人離世，可見蘇聯高層內部已經出現問題。特權階層、官員腐敗、體制僵化、效率低下、老人政治……

54歲的戈爾巴喬夫被選為蘇聯最高領導人，他是當時政治局裏最年輕的成員。蘇聯期望這位年輕人能夠帶領國家改革，戈爾巴喬夫也確實一上台就宣稱要加速經濟改革。

可惜，戈爾巴喬夫並不是一位堅定的共產主義者，而且政治能力還十分幼稚。

舉個例子，戈爾巴喬夫上台後不久便頒佈了禁酒令，要求全蘇聯人禁止喝酒，畢竟蘇聯人嗜酒如命，且喝酒誤事，還白白耗費金錢和糧食，禁酒確實是好事。

不過但凡瞭解歷史的人都知道，禁酒是一個很扯淡的規定，全世界曾有多個國家頒佈過禁酒令，可是沒有一個國家成功過，換成美國也不行。

▲蘇聯禁酒時期的畫報

蘇聯禁酒後，首先就造成全國無論喝酒人還是賣酒人的反感，無數釀酒廠一夜回到解放前，大批工人失去工作和收入。

還有就是讓國家的財政收入大幅減少，本來賣酒每年能創造不知多少億盧布的酒廠收入直接沒了。

然後就是和美國當年一樣，黑幫和黑市的地下私酒氾濫，該喝酒的人依舊在偷喝酒，但卻不能為國家創收了。本來蘇聯經濟就不景氣，這麼一搞更加拉胯。

戈爾巴喬夫隨後又宣佈削減軍費、從阿富汗撤軍，畢竟蘇聯因為與美國軍備競賽加上阿富汗戰爭，每年的軍費佔到財政支出的40%。

此舉遭到蘇軍高層的不滿，戈爾巴喬夫為了與軍隊保持距離，在阿富汗撤軍時，蘇聯政府高層沒有一個人去迎接蘇軍回國，讓在外浴血奮戰的蘇軍對政府感到失望。

▲蘇軍從阿富汗回國，卻沒有政府高官前來迎接

這一連串奇怪的規定並沒有讓蘇聯經濟回升，初步的改革失敗，讓戈爾巴喬夫歸咎於“制度”。

戈爾巴喬夫認為要改變現有的國家制度，才能挽救蘇聯。

**第一步是“民主化”。**戈爾巴喬夫將大批被政府流放的反蘇分子、人權活動分子召回莫斯科，其中就有著名的人權運動家、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薩哈羅夫。

這些人回國後，蘇聯開始出現大量打着辯論會、小組等名號的非正式組織，1987年底數量發展到3萬個，1989年發展到9萬個組織。

這些組織有的打着維護所謂本族利益的旗號，謀求脱離蘇聯；有的崇拜西方民主，主張全盤西化；有的甚至要求復辟沙皇；打着資產階級“民主”和人道主義旗號的組織尤為活躍。

在這些非正式組織的操縱下，各種反社會的集會、遊行、示威、罷課罷工、以至民族衝突頻繁發生。

▲立陶宛的獨立遊行活動

然後戈爾巴喬夫解除了媒體審查機制，達到所謂“言論自由”，任何媒體和報紙都可以隨便評論政府和軍隊。因為阿富汗戰爭不夠順利，在部分媒體報紙的宣傳下，民眾對軍隊產生反感，軍人不再受到歡迎。

有些媒體更是開始編造謠言來攻擊蘇聯英雄和烈士，女游擊隊員卓雅被編造成破壞農民財產、縱火犯、精神分裂症、小偷；捨身堵槍眼的馬特洛索夫被污衊成“精心設計的宣傳騙局”。

▲被納粹德軍殺害的女英雄卓雅

從80年代開始被蘇聯一些媒體污衊成小偷

▲1986年4月26日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發生泄露事故，雖然在60萬蘇聯軍民不怕犧牲的努力下成功控制。但是因為政府的刻意隱瞞，導致老百姓對蘇聯政府失去信任。

戈爾巴喬夫在報紙上公開宣佈，希望效仿西方多黨制。這一舉動得到了大量反對組織的支持。

在1989年的一次人大代表選舉中，第一次出現了拉選票的刊物、集會和電視辯論，蘇共代表紛紛落選，反對代表紛紛上台，後來的葉利欽就在其中。戈爾巴喬夫作為蘇聯共產黨員，卻加入“自由派”要求取消蘇共領導地位的行列。

1990年3月，蘇聯人大會議成功投票廢除了《蘇聯憲法》第六條：“蘇聯共產黨是蘇聯社會的領導力量和指導力量，是蘇聯社會政治制度以及國家和社會組織的核心”規定。這就相當於蘇聯共產黨失去了領導權，蘇聯開始施行多黨制。

蘇聯施行多黨制僅一年，就出現了聯盟一級的政黨20多個，共和國級別的政黨500多個，它們最終成為推倒蘇聯的政治力量。

蘇軍元帥阿赫羅梅耶夫曾憤怒説：“您對待我國的憲法太輕率了。對於您來説，社會主義制度是一句話，而對於我，它是我國人民70年的生活和鬥爭！”

為了保證自己的權利，戈爾巴喬夫設立了總統職位，並在1990年3月15日當選蘇聯總統。

並在憲法中規定：“蘇聯總統是蘇聯武裝力量的最高統帥，有權任命和撤銷軍隊高級指揮員。”這個意思是，蘇共失去了指揮軍隊的權利。

而戈爾巴喬夫大刀闊斧的改革，僅用5年，就完成了多黨制、議會民主、三權分立到總統制的政治夙願，並且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

戈爾巴喬夫實現自己總統夢的時候，殊不知蘇聯正在走向失控。

由於蘇聯是聯盟制國家，戈爾巴喬夫當了蘇聯總統，那麼各地的加盟共和國、自治區都紛紛出現了以總統命名的職位，沒了蘇共中央的管控，這些加盟國設立了自己的憲法和管轄權，不再聽從蘇聯的管控。

1990年3月11日，立陶宛第一個宣佈脱離蘇聯獨立，拉脱維亞和愛沙尼亞緊隨其後，其餘加盟國也都蠢蠢欲動。

為了阻止分裂，1991年3月17日蘇聯舉行了一次全民投票，以決定國家前途。投票結果顯示78%的蘇聯公民希望國家維持現狀。

民心所向，蘇聯總統戈爾巴喬夫與十五個加盟國首腦達成協議，決定組成**“新蘇聯”！**

但是這條《新聯盟條約》規定：“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將改名為“蘇維埃主權共和國聯盟”。各加盟國擁有自己的主權（和美國各州差不多），彼此無權干涉，僅在國際中統稱“蘇聯”。

蘇聯還在，但是這樣的蘇聯還是蘇聯嗎？

03

紅軍的最後一搏

1991年8月19日，一些力圖挽救社會主義蘇聯的領導人，為組織蘇聯滅亡做出了最後一搏。

戈爾巴喬夫與葉利欽在一次聚會中商量開除蘇聯總理、國防部長、克格勃主席和內務部長這幾個強硬派。殊不知這次談話被克格勃特工竊聽。

得知此事的蘇聯總理、蘇聯副總統、克格勃主席、國防會議副主席、國防部長、內務部長、總統辦公廳主任等人迅速組成“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派出克格勃軟禁了正在度假的戈爾巴喬夫。

但是蘇聯軍隊對政府已經失去信任，大部分軍官決定保持觀望狀態，僅有小部分軍隊聽從緊急委員會的調動，包圍了莫斯科白宮。

另外在外部勢力的支持下，葉利欽為首的勢力控制了局勢，他站在坦克上號召莫斯科市民聚集到白宮周圍抵制政變，蘇軍不忍向民眾開槍而喪失戰鬥力。

▲葉利欽站在坦克上講話，旁邊的士兵捂臉沮喪

這場拯救蘇聯的政變，僅僅經過三天就宣告失敗，所有參加政變的人全部被逮捕，蘇聯內務部長鮑里斯·普戈與妻子在被逮捕前開槍自殺。

事件結束後，戈爾巴喬夫聯手葉利欽加快改革，葉利欽宣佈蘇聯共產黨為非法組織，至此蘇聯共產黨喪失74年的執政黨地位。戈爾巴喬夫隨後宣佈蘇共解散，從此蘇聯共產黨從地球上消失了。

同一天，蘇軍總參謀長阿赫羅梅耶夫元帥，這位農村孤兒院長大的孩子，18歲參加紅軍，以海軍士兵身份參加過列寧格勒戰役並負重傷，從底層一步步升到元帥的老兵，在克里姆林宮的辦公室裏上吊自殺。

▲阿赫羅梅耶夫元帥

阿赫羅梅耶夫元帥穿着整整齊齊的軍服，身上佩戴着榮譽勳章，在寫字枱明顯的位置有五張便條，都是手寫。便條擺放整齊。

第一張便條是寫給家人的：“對我來説，主要職責永遠是戰士和公民。你們是在次要位置。今天我在你們之前首先履行第一責任。請你們勇敢度過這些日子，互相支持，不要給敵人以幸災樂禍的理由……”

第二張便條是寫給蘇聯元帥索科洛夫的。內容是請索科洛夫和留波夫將軍幫助安葬他，不要讓家人沉重度日。

第三張便條的內容是，請求代他償還所欠克里姆林宮食堂的50盧布代金券。

第四張便條沒有收件人：“當我的祖國即將滅亡，當我視為生命意義的一切都在毀滅，我已經無法繼續活下去。年齡和過去的生活賦予了我放棄生命的權力。我已經鬥爭到底。”

最後一張便條寫着：“選擇自殺工具時，我真是個糟糕的專家。第一次嘗試（9時40分）失敗了，繩子斷了。我努力再重複一遍……”

1991年8月底，青年人們正在街頭遊行喧囂，只有幾個胸前掛着舊勳章的老人為自殺的謝·費·阿赫羅梅耶夫元帥舉行了葬禮。合棺之前，元帥的妻子在丈夫冰冷的額頭上最後吻了一下，痛心地講道：“他從18歲起便參加了同德國法西斯的戰鬥，可是如今我們的國家被敵人從內部攻克了。”

更可恨的是，幾天後他的墓地被人挖開，元帥服和所有獎章全被偷走。

在後面幾個月裏，加盟國們紛紛宣佈獨立，蘇聯已經名實存亡。1991年12月25日，戈爾巴喬夫辭去蘇聯總統職位，並宣佈蘇聯停止存在，蘇聯消失了。

如今的蘇聯解體為15個國家，有些國家選擇了不同的政治觀念越走越遠。留在這些反蘇國家中的紅軍老兵們，是可悲的。

▲遭遇堵門羞辱的紅軍老兵，昔日的榮光早已遠去

他們曾經保衞的國家已經消失。

▲烏克蘭警察在搶奪老兵手中的勝利旗幟

這些國家獨立後因此而富裕了嗎？好像並沒有。

蘇聯的成立，為我們指引了前進的方向。蘇聯的倒下，為我們提供了經驗與教訓。而未來，需要我們自己奮鬥和摸索了。

“嗨，同志！您知道列寧格勒和斯大林格勒在哪嗎？我在地圖上找不到它。”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我們失敗了，白匪和資本家再一次騎到了我們的頭上，如果你要追隨那顆紅星，去東方吧，穿越第聶伯河，翻過烏拉爾山脈，西伯利亞平原的盡頭，那裏還燃燒着星星之火。”

參考資料：

紀錄片《蘇聯亡國20週年祭》紀錄片《蘇聯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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