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的呼喚 || 大地上的中國_風聞
秦朔朋友圈-秦朔朋友圈官方账号-2021-12-27 11:37
劉子 | 文

遠山
我的故鄉在贛西北,屬於平原向山區過渡的丘陵地帶。村莊緊挨着山,是那種只長石頭和荊棘、不怎麼長樹的荒山。
山不高,兒時的我們像一羣野猴子,在那些石頭和溝坎中縱躍,半個上午就能爬到山頂。無數個春天夏天秋天,我們坐在山頂的大石頭上,向東眺望。山下有綠色的森林和田野,夾雜着星星落落的村莊,人們在土地上勞作。十多里外,有一片規模較大的白色建築,那是鎮上的集市。鎮子再過去,就是海拔八九百米、屏障一般的墨山。
曾經,我對世界的認知,就停留在這片方圓十多里地的小小盆地。趕集的日子,我時常站在國道旁,看着那些擋風玻璃上寫着“温州”或“寶安”的大巴車,那些車門上寫着外地XX縣的卡車,嚮往不已……
我多希望它們能停下來,載上我去遠方看看。
它們當然不會為我停留,載我去遠方的是讀書。
14歲那年我獨自去縣城念高中,18歲那年我考上大學第一次出遠門去省城,大學畢業第一次出省去廣州,然後一路晃盪,去北京、上海工作生活。後來第一次辭職,又背起包去了雲南,去看瀘沽湖、香格里拉、梅里雪山。我總想着去山的那邊看一看,此後晃晃悠悠着,在每次離職間隙,就獨自揹包走青藏、四川、新疆、內蒙……

| 搭“磚機”的日子
**遠山無盡,歲月蹉跎。**多年後,我才明瞭,那無數的遠方,不過都是平凡的生活——我想,如果那時真有車停下來載我去遠方看看,大概成人後也不至於再蹉跎、浪蕩又十八年。
平凡之路音樂:朴樹 - 樂人·Live:朴樹“好好地II”巡迴演唱會上海站(Live)

少年
11月底,應真愛夢想公益基金會&第一財經公益基金會的邀請,我花了一週時間再訪雲南。這次訪問的是山區鄉村中小學。
雲南的山真的是大,連綿無盡。從熱帶雨林到貧瘠山巔,再到滇西北雪國,再高的山,也有人居住。那些大山裏的孩子,過得怎麼樣?他們需要什麼樣的幫助?
也許很多人的認知還停留在十多年前,希望工程、捐點營養午餐、捐點文具甚至舊衣物。其實大可不必。得益於中國政府二十年來不計成本、史詩級的基礎設施建設、扶貧攻堅、鄉村振興,今天,再貧瘠的大山,也修通了水泥/柏油路,連通了互聯網、電商、快遞。縱然還談不上富裕,但絕對的貧窮也基本消滅。
廣大中小學校也建設得不錯。民國時期,川西軍閥治下的“如果政府建得比學校好,就地處理”的豪言,在這些地方也真的實現,很多“老少邊窮”地區的中小學校,建得都比當地政府好得多。

| 牛街中學與對面大山上的村莊
孩子們的學習保障也有很大提升,無論是家庭年收入二三十萬的普洱茶區,還是年入只有兩三萬的無量山深處,無論走讀還是住校,都能有一個不錯的生活保障。當然,依然存在一些貧困家庭,調研下來,比例基本在5%以下,且主要是家庭突發疾病或大變故所致。這部分,政府、學校的特殊照顧,再加一些社會救助,也基本可以覆蓋。
山區學習條件雖説不上特別好,但也並不太差。**大多數都並不缺營養午餐和舊衣物。**那孩子們最急需的是什麼?在這些學校的“夢想課堂”,我們可以找到一些答案。
在普洱市寧洱縣勐先鎮小學,一堂名為《情緒變變變》的課上,孩子們被分成6人一組,先品嚐了“五味雜陳”(五種不同味道的食物),後隨機抽選題目(不同味道對應的情緒)、推選代表進行表演(不同情緒+不同場景),最終體驗到“情緒管理”的重要性。

這門課程叫做《夢想舞台》,每週一課,致力於用戲劇、遊戲活動發展創造力、肢體表現力和自信心。課上,每一個孩子都踴躍地舉手,靈性地“表演”,快樂地互動,充滿歡聲笑語。
在城市,孩子可以去商場花錢“職業體驗”,鄉村孩子自然沒有這個條件。但在騰衝市猴橋鎮小學,先亞瓊、勞新豔老師的《個性名片》課上,孩子們一樣進行着“職業規劃”。
課上,先老師先展示了社會上的不同名片,同學們記住和總結名片要素,然後自己動手製作名片。最後,時間來到“20年後”,“同學們從四面八方趕來,一個期待已久的同學聚會震撼開場”,孩子們展示着自己的“名片”、個性和想象力,既加深了相互的瞭解,又推動着他們去思考未來。
這節設計精巧、天馬行空的課時,是《我是誰》課程中的一節。山區孩子處於較封閉狀態,普遍對未來缺乏思考,我曾感同身受。這種關於“我是誰”“我要到哪裏去”的有趣的思考、探索,對他們來説是多麼的重要!

去遠方
勐先鎮小學的董祝老師,已經帶過三屆孩子“去遠方”。每每談起《去遠方》課程和孩子們的小故事,總充盈着感動的淚光。
2017年,一個叫車連起的外班小姑娘,在“夢想教室”門口徘徊多次後,終於鼓起勇氣走進門。董老師留意她很久了,問,“你想不想到老師的這間教室裏來上課?”小姑娘高興地回答,“真的?太好了!”“哦,不,老師,你騙人,我們班的課程表裏沒有這門課,只有隔壁班的教室裏才有。”她有些頹喪。
董老師找到了小姑娘的班主任,班主任欣然同意。董老師當時給他們上的就是《去遠方》,上完一堂課後,接下來的事情讓董老師不敢相信,孩子們一連三週要求班主任讓他們上夢想課,班主任也每次都爽快地答應。
然後,在車連起小姑娘的帶領下,同學們大膽地給校長寫了一封信,表達了他們也想每週上夢想課的願望。開明的校長在徵詢班主任和董老師意見後,安排教務處給孩子們重新編排了課程表——課程表上赫然寫着,星期四上午第四節:夢想課,《去遠方》。
去遠方、去旅行?孩子們大多數只去過縣城彌渡,一臉狐疑。遠方是什麼呢?“老師,遠方跟我們這裏是不是一樣,有大山、小河、村莊、星星、月亮,有沒有地鐵、輪船、飛機,有我們的縣城一樣漂亮嗎?”“老師,你説,我們真的可以去遠方旅遊嗎?”
“對,只要你們認真上好這門課程,你們就有希望去遠方看看,而且費用全部由上海真愛夢想公益基金會支付。”消息一公佈,整個班級沸騰起來,孩子們個個高喊着,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這兒,我要去那兒。
孩子們在董老師的感召下自發組建了6個小隊,每個小隊5-6人。他們還給自己的小隊取上了“遠方”的名字:桂林隊、北京隊、青島隊、三亞隊、重慶隊、上海隊。在給定15000元預算的情況下,孩子們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他們展開了大調查,從老師、父母、親人、身邊去旅行過的人,還有上網逐一諮詢、瞭解,並同老師、父母反覆討論、修改、繪圖,用了幾周時間,最終制定了各自可行的旅行方案。
上這堂課之初,孩子們跟其他課堂一樣、也跟記憶中的我們自己一樣,缺乏自信,不敢舉手,生怕説錯,能躲則躲。孩子們的巨大變化,他們的奮發向上,也讓董老師感動和驕傲,不斷地收穫着力量。
最後,車連起小姑娘所在的小組獲得了勝利,他們和董老師一起,坐上了火車去北京。那也是董老師第一次帶隊。
令人感動的是孩子們的第一個計劃,他們首先想到的是其他去不了的同學。他們決定帶上家鄉的普洱茶在路上賣,賣的錢用來給同學們買禮物。
在火車上,孩子們自發討論、分工、展開銷售,但很快就回了鋪位上。車廂裏的大人們訓斥他們,你們這些小孩子,不好好學習,跑火車上來賣什麼東西?這是你們小孩子能做的事情嗎?
鄰鋪的阿姨看了於心不忍,問車連起你們要去哪裏。小姑娘告訴她經過和想法,這位乘客感動得落淚,讓小車打開包,買下了她全部的茶葉。旁邊乘客得知真相都很感動,紛紛圍過來,一下把孩子們的茶葉全部買掉。
乘客們從開始的不理解,到溝通之後紛紛伸出援助之手,給孩子們上了“遠方”的第一課。孩子們收穫了自信和方法,也不再害羞於自己的口音,在後面的行程中表現越來越好。他們去了方案中的圓明園、北大清華、故宮,還爬了長城……最終,他們帶上禮物和旅行的“經驗”回到家鄉,進而又帶動着全班乃至全校的孩子一起面向遠方、思考未來。
一趟遠方之旅,或許就能改變一個孩子的一生。儘管我小時候讀書成績一向不錯,但直到成年,行遍千山萬水,我也得承認,自己還是那個怯生生的少年。
但這些孩子,他們不會。

老師
需要“遠方”和“夢想”光亮的,何止少年。老師們也曾是少年。
普桂婷老師2014年才開啓教師生涯。跟許多新老師一樣,她前面三年鉚足幹勁,研究怎麼上課,進步很大,三年之後,一時不知如何提高,又無從交流,蒙了很長一段時間;年輕的茶麗玲老師學藝術出身,原來在歌舞團工作,由於並非教師專業,剛做老師時還很掙扎;還有音樂老師丁智斌,原來覺得反正教的是不受重視的音樂,大山深處又缺乏知音,便封閉在自己的小小世界,甚至有些孤僻……
基層鄉村教師,是一個封閉、容易陷入職業倦怠的羣體。本身生活壓力也不大,又缺乏職業上升和調動空間,數十年如一日地面對封閉的工作和生活環境,真要讓他們永葆激情、熱愛教學,現實中何其難。
大山裏的孩子們,還可以通過教育走出大山、奔赴遠方,而這些老師們,很多人自己都還沒出過省。許多人終其一生,也只能與沉默的大山為伴。這些沉默的普通鄉村教師,最需要的又是什麼?
好在,這些山區老師們的待遇都還不錯。如剛入職、未定級的新老師,工資加鄉村教師補貼等,扣除五險一金實際可到手五千多元,且越偏遠補助越高。一個從教數十年的副高級教師,薪資可達一萬多元。而從新老師晉升二級、一級、副高,都有政策傾斜……這些地方的鄉村教師,收入一般都要比同資歷公務員高,令人心慰。
雖然現實中還存在宿舍不足、教學現代化不足等困難,但這些老師們都感覺到了政府、社會各界對鄉村教育的重視,條件也大為改善。問題便在於,這些默默陪伴孩子成長的鄉村教師,自己又何嘗不需要陪伴、成長?這些目送一批批孩子走向遠方的鄉村教師,他們又何嘗不需要擁抱“遠方”和未來?

領路人
2017年,普桂婷、茶麗玲等牛街中學的7位老師參加了真愛夢想公益基金會針對鄉村教師的“夢想領路人”培訓。他們走出大山,去到上海、珠海,與全國各地的“夢想教師”一起交流,一接觸,就感覺“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她們看到了差距,“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慫”。
原本封閉的他們,開始積極地打開自己。他們主動找機會、主動申請,“不怕丟醜”,在一個突破大山禁錮的更大平台上,積極地學習、交流,也在給孩子們“夢想領路”的過程中,反過來不斷收穫着力量。
今天,普老師已成為合格的“夢想領路人”,並在申請“二星教師”,茶老師逐漸成為一名藝術與文化全能的優秀教師,丁老師則“完全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更有責任心、有擔當,對自己的要求更嚴格,對學生“有一條龍地使不完的勁”……
一個實際情況是,在這些社會公益教育之外,大多數普通鄉村老師,十分缺少這樣的機會。
2010年開始,政府雖制定了針對鄉村教師的“國培計劃”,但每個學校每年只有1-2個名額,集中培訓10天(後轉變為“線上培訓”),最後回來寫個總結、“交個作業”。
這樣的培訓,一是覆蓋面低、不持續,二是難免流於形式,三是費用還得學校自己出——牛街中學作為一所擁有上千學生的大型民族中學,一年公共支出也不過五六十萬,動輒數萬元的培訓費,還真不是筆小數目。
但一個山區鄉村“封閉”的教師,又如何教出擁有寬闊未來的學生?筆者建議:
一、地方教育經費裏,應增設一部分類似於企業團建、員工拓展、組織文化建設類型的經費——為提升士氣、凝聚力,再小的企業/單位都有團建、年會之類的費用,教育系統為什麼不能有?
二、政府和社會各界應加強對鄉村教師的人文關懷和精神“獎勵”。老師們不能自我封閉,不能與社會脱軌,他們也需要“遠方”和人生成長——目前的職稱評級制度還遠遠不夠。
三、教育系統不能自我封閉,應擁抱並善用社會力量。
當前中國教育的一大弊病,就是隻重學校教育,不重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而學校教育,無論是教育部門、學校,還是老師、學生壓力都比較大,體系也要求“穩”,難免靈活不足、個性不足、人文關懷不足。
以真愛夢想公益基金、火柴公益等為代表的專業的社會教育公益機構,完全可以彌補學校教育、尤其是廣大鄉村中小學教育之不足。
譬如,今年,真愛夢想的“去遠方彌渡專項”支持下,牛街中學茶麗玲老師和彌渡縣其他五位“夢想”教師一起,進行了一次就近的“去遠方”。他們來到了該縣密祉鄉,探訪了民歌《小河淌水》和彌渡花燈的發源地。他們想看看,作為老師,能否對家鄉的文化保護、發展、傳承做些什麼。
兩天下來,他們意識到,自己作為本地人、作為老師,對家鄉都不瞭解,更何況孩子們。而山裏孩子將來要走向遠方,就必須要有自信和底氣,但如果他壓根就不知從何而來,這個自信和底氣又從何談起?
事實上,這趟“去‘遠方’”,基金會給6名老師兩天的經費支持共1800元(及兩位“隨隊觀察”老師),最後“遠方”歸來,還剩下400元,老師們又把它們捐回了基金會。這筆小小的錢,體系內沒地方出,學校和老師個人也不便組織,組織起來也不專業,收穫必然有限——像真愛夢想這樣,可以陪伴師生成長,專業性、靈活性兼具的社會公益機構,或正是嚴肅的學校教育的“黃金搭檔”。
再如,勐先鎮小學的董祝老師,作為七年“夢想領路人”,已從一名沉默寡言的普通鄉村教師,成長為雲南省唯二的“四星夢想教師”。她現在的“夢想職責”,是培訓一星、二星教師,及校長訓練營。今年,在一次紅河州的交流活動中,董老師的演講打動了一位企業家龍先生,他當場捐資20萬元,為勐先鎮小學捐贈了一間最新6.0版的“夢想中心”教室。

|“大山裏的鑽石”董老師
不僅影響着學生,董老師敢想敢做夢的想法,也帶動了許多普通鄉村教師——一個雲南邊陲小鎮的普通老師也能成長成這樣,那我自己、我們的老師是不是也可以?
儘管有着繁忙的教學任務,這些額外的付出也不會給她帶來任何收入,但董老師的“夢想領路”,何嘗不是自己的夢想之路!也因此,她才能成為一顆“眼裏有光、身體裏有能量”的鑽石!
而這些來自社會的空間、認可與激勵,恐怕是求穩的教育體系所難提供的。

公益
歷覽古今,為善莫過於勸學。近代鄉建者的鄉建實踐,也莫不始於鄉村教育。
然時過境遷,廣袤鄉村(以及當下倡導的共同富裕),所需者何?並非居高臨下的同情,更非情願或被迫的施捨,如真愛夢想公益基金這樣專業的陪伴、引領、共同成長,才是這些遠山的呼喚。
曾經的郭美美、“43斤女大學生吳花燕”、水滴籌與輕鬆籌因“掃樓搶客”大打出手等事件,暴露並嚴重損傷了中國慈善公益形象。
如果説慈善還是個人基於同情、道德的給予、救助行為,那麼公益就是公共事務,它的核心在於參與、甚至推進社會變革,它要強調的應當是賦能而不只是給予。
其一,公共事務管理,必須是一項專業,公益更不例外。
一家公益機構是否專業,不在能不能找到捐贈者,而在如何尋找並幫助受助者。“扶貧莫若扶志”,找“窮人”容易,找到自尊、自立,又積極上進的“窮人”,並且能有效“授人以漁”,並非易事。
公益機構的專業性,還體現在透明性。不專業、透明的公益,比腐敗更可恨、更嚴重,因為它耗散的不僅是財富,更是整個社會的善意和温暖。
以“發展素養教育,促進教育均衡,以教育推動社會進步”為使命的真愛夢想基金,在成立的第二年,就開公益慈善行業之先河,以上市公司標準編制、發佈了年報。
眾所周知,上市企業有各項指標、重大事項及牽涉到投資者利益等信息披露標準,這促使着企業有序經營和不斷改進。公益機構,一般來説沒有特別的衡量指標、問責機制,壓力較小——但缺乏壓力,正是一個組織乃至行業的最大危機。
標準化年報,即凡是標準要求的事項,不管好壞、有無,都必須披露。真愛夢想的年報,精確到數百元的個人捐贈、各方提供的免費場地、部門員工人數和薪資,乃至精確到分的一千多元的小活動,比上市公司還精細。每年的發佈會十分鄭重,還通過線上直播、微博、頭條、紙質等方式同步發佈,以一種“生怕別人不知道”的方式,改變了傳統公益“只講好人好事”“打悲情牌”“報喜不報憂”等慣例,進而促進公開反思、優化,促進了公益慈善行業的巨大變革。
其二,做好社會公益,須善用商業化思維。
“商業是最大的慈善”,歷史和現實告訴我們,商業越發達的地方,常常是公益慈善最頻繁、互助互愛常態化的地方,相反,商業不發達的地方,常常充滿貧困和不公。
人們説起公益,總覺得不要錢似的。事實上,公益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財力,產生着巨大的社會成本。而由於成本取自公共而非自己,又容易造成懈怠、極大浪費。如何解決這配置問題?商業仍是最優手段。
首先,公益機構也需要“企業家精神”。一個常見的事實是,不少公益機構由於創始人退出、缺位,以及使命感的缺失,導致職業經理人化、機構官僚化以及組織失焦等問題。公益慈善機構如企業,也需遵循生命週期、謹慎選擇接班人、增強使命感、強化運營管理等普適商業規律。
其次,公益行為需要強大的商業運營思維。與個人化的慈善相比,公益的核心是如何將公共資源效用最大化,這就需要精細化的商業運營手段。
例如,真愛夢想公益基金會成立初期,靠8人團隊,就在半年內為四川阿壩州馬爾康縣建設了兩家“夢想中心”,但什麼時候才能讓100所學校的孩子們用上“夢想中心”?僅憑團隊個人的熱情和無私奉獻,顯然不現實。
他們邀請到某大型體育用品公司董事,探索出“用鋪零售店的方式建夢想中心”。受助學校只需選好一間教室,按要求量好尺寸,拍好照片、視頻上傳到系統,真愛夢想就會提供一套完整的建造、裝飾、多媒體及課程材料(乃至宣傳KT板),連同施工手冊一起發貨到當地。地方收到物料,只需在當地找四個工人進行模塊化安裝即可。
依靠這種“開連鎖店式”的模塊化商業手段,3名員工一年就可以完成500間夢想中心建設。迄今,真愛夢想公益基金會已建設、運營31個省市4475所學校的4859間夢想中心。
同步夢想中心建設,在華東師範大學課程研究所所長崔允漷教授指導下,真愛夢想又開發了系列“夢想課程”,目前課程達32門,涵蓋素養教育的方方面面。面向鄉村教師、校長及地方教育局長,又建立起“夢想領路人”培訓體系,建設了“夢想盒子”線上課程分享、開發及交流平台,最終建成“中心+課程+教育工作者”一體,輔助學校基礎教育的完整素養教育生態。

|自信、從容、尊嚴
**近兩年疫情的反反覆覆,給人們帶來了巨大的不便和經濟壓力,但另一面,又詮釋了人與人之間“命運共同體”的真諦。**它重新提醒人們,不管你是資本巨鱷、名流巨賈,還是平民百姓、下里巴人,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這個時代,都是公共的、相互影響的,人與人之間,也應當是平等、互相尊重和互相幫助的。
在階層分化、固化加劇的時代背景下,這或許還是個意外的“收穫”。
我來自山野,即便在那個貧窮的年代、貧窮的地方,周邊所有人都自強自立。中國人也從來不需要“同情”和施捨,這些大山深處的孩子們也不需要。我們需要的,是互相瞭解、理解、尊重、陪伴,和一些幫襯。只有這樣,一個國家才能“共同富裕”,一個民族才能一起奔赴遠方。
是為遠山的呼喚。

作者:劉子,民間觀察派,獨立思考者。上海樸人資產合夥人,杭州鼠打貓互動合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