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地探訪 I 紐約這個全美首創的“吸毒中心”，也許跟你想的不太一樣_風聞

下午3點，紐約東哈萊姆區減少危害教育者（New York Harm Reduction Educators）的救助中心人潮湧起。

一些人在房間後面徘徊，詢問工作人員什麼時候輪到他們進入封閉的區域，在那裏他們可以在工作人員的監督下使用海洛因或可卡因等毒品。還有一些人在外面看電視、與人交談，或者坐在一張黃色長毛絨椅子上休息。

人們在預防吸毒過量中心的隔間使用藥物。鏡子可以讓工作人員更容易監督他們。

“我們與許多流落街頭、無家可歸的人打交道，他們沒有任何地方可去，”OnPoint NYC項目的高級主管凱琳·西（Kailin See）説。這個非營利組織最近因為開設了美國首批預防吸毒過量中心而獲得全國關注——一個在哈萊姆區，另一個在華盛頓高地（Washington Heights）。

這兩個地方長期以來一直為吸毒者提供清潔的注射器、減少傷害諮詢、艾滋病毒（HIV）檢測和其他服務。直到11月30日，它們才得到了市長白思豪（Bill de Blasio）的批准，公開允許在現場監督下使用藥物。新中心的主要目的是在發生藥物過量時，有人能夠在現場以各種治療方法進行干預，從而挽救生命。

來到這裏的人也把它視為一個安全的空間。無家可歸的羅尼（Ronnie）是其中之一，為了保護自己的隱私，他要求使用假名。他説，在哈萊姆預防吸毒過量中心開放之前，他會在“任何地方”注射他喜歡的可卡因和海洛因的混合物，“但現在，我只在這裏做……我仍然有洗心革面的想法，我還不想死。”羅尼説自己以前曾五次吸毒過量。

OnPoint NYC中心是東126街大樓中唯一的租户，這使得在那裏開設預防吸毒過量中心變得更容易。

自2018年以來，市長一直在推動這一試點項目，它的到來正值紐約市在疫情期間面臨創紀錄的藥物過量死亡率。去年，紐約市每10萬居民中就有30人死於吸毒過量，這一數字是20年前的三倍多。

在最初兩週的運作中，它們已經開始產生效果。截至12月14日晚上，登記了350多名參與者，中心的工作人員已經扭轉了43例過量吸毒的情況。

組織者説，他們一次也沒有撥打911，也沒有送任何人去急診室，避免了潛在的昂貴醫療護理成本。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甚至不需要取出納洛酮——這是一種通常用於逆轉阿片類藥物過量的鼻腔噴霧劑。服用過多的海洛因或其他阿片類藥物會導致腦幹抑制呼吸，如果及早發現，可以用一個簡單的氧氣瓶來補救。

納洛酮，一種治療阿片類藥物過量的逆轉藥物，以及其他供應品。

“因為我們在藥物進入人體系統的那一刻就在那裏，我們能夠防止喪失意識，”凱琳·西解釋説，她帶着記者參觀了哈萊姆的設施。

人們必須滿足某些標準才能參加，包括長期的藥物依賴。來這裏必須自帶藥物，只能夠在現場獲得乾淨的注射器和其他用具。凱琳·西説，他們特別喜歡這裏提供的無菌熱毛巾，因為它可以“促進靜脈健康，讓靜脈暢通起來”。

預防吸毒過量室本身有8個隔間，人們可以在那裏使用自己選擇的藥物，還有更多的私人隔離區域。該中心還設立了一個單獨的吸煙室。儘管預防中心經常被稱為“監督注射點”，但這些設施並不排斥其他的藥物，而且所有類型的藥物都是被允許使用的。

在哈萊姆的OnPoint NYC中心，工作人員呆在附近，而一名吸毒者在一個隱秘的屏幕後面吸毒。

凱琳·西説：“這些場所承認芬太尼（一種合成阿片類藥物，比海洛因的藥效強50到100倍）存在於整個毒品供應中的現實，而且我們相信，即使沒有它，使用其他藥物仍然有可能導致過量。”

創建一個藍圖

OnPoint NYC的執行董事山姆·里維拉（Sam Rivera）説，自從新的預防吸毒過量中心宣佈成立以來，他不斷接到來自全國各地機構的電話，稱想要複製這種模式。

“我剛收到來自舊金山（一個團體）的短信，他們給我看了佈置的照片，以及他們是如何準備的，”里維拉在他位於哈萊姆區的辦公室接受採訪時説。“我每天都在打電話，包括週末，聽他們説‘我們是下一個’，我也會為他們加油。”

里維拉是OnPoint NYC的執行董事，這是一個新成立的非營利組織，在哈萊姆和華盛頓高地運營預防吸毒過量中心。

拜登政府還沒有對預防吸毒過量中心採取公開立場，根據聯邦“毒品屋法”（crack house statute），這些中心被認為是非法的。

“毒品屋法”禁止為非法藥物使用提供空間。但是，如果這些場所能夠在紐約市運作，而不面臨聯邦檢察官的打擊，這可能會為其他城市的組織開設自己的設施鋪平道路。

在哈萊姆的預防吸毒過量中心，吸毒者還可以在樓上的房間裏獲得針灸等健康服務。

凱琳·西表示，開設兩個站點的部分目的是在每個設施實施略微不同的模式，並與研究人員合作，評估它們之間的差異。她説：“我們的目標基本上是向全國其他地區移交一份藍圖，以支持在其他地區建立這些場所。”

哈萊姆採用醫學模式，有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臨牀醫生，並讓註冊護士和護理協調員隨時待命；而在華盛頓高地的角落項目（Corner Project），工作人員大多是由“同伴”組成，他們往往是活躍的吸毒者，這些非臨牀工作人員接受培訓，使用與臨牀醫生相同的技術來預防和扭轉過量用藥。

凱琳·西補充説，“同伴”模式可能會讓吸毒者感覺更輕鬆，從而可能帶來更好的效果。

一名男子正準備注射毒品。

“華盛頓高地的一些吸毒者很早就對我們説，‘我在這裏感到安全，我知道我不會在這裏受到評判。如果我去治療，沒有成功，結果又回來了，工作人員也不會把我看成是失敗者。’”

經受住反對的聲音

這些中心也面臨着來自一些政客和當地社區團體的阻力。

代表南布魯克林和史坦頓島部分地區的共和黨眾議員馬利奧塔基斯（Nicole Malliotakis）向國會提出了一項法案，禁止運營預防吸毒過量中心的組織獲得任何聯邦資金，包括不相關的服務。

馬利奧塔基斯在接受採訪時表示：“我反對海洛因注射點，因為我認為這隻會鼓勵那些上癮的人，並沒有做出任何實質性的事情來真正幫助他們。”

她最近還致函美國司法部長梅里克·加蘭（Merrick Garland），敦促司法部打擊紐約市的兩個中心——此前，白思豪和其他市長在今年早些時候曾寫信給加蘭，要求他發表聲明，稱對這些場所執法不會是優先事項。

在哈萊姆的吸毒過量預防中心，房間的上方用英語和西班牙語寫着“這個站點拯救生命”。

在哈萊姆，包括幾個租户組織的領導人在內的社區成員，上週與夏普頓牧師（Al Sharpton）和美國眾議員阿德里亞諾·埃斯帕亞特（Adriano Espaillat）一起集會，抗議東126街設立的預防吸毒過量中心。

抗議者表示，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支持設立預防吸毒過量中心的概念，但這類服務往往應該安置在吸毒者們所在的社區，而不是平均地分佈在城市的各個地方。

數據顯示，哈萊姆和布朗克斯的部分地區吸毒過量死亡率最高，但在其他地區也出現了激增。

此外居民們反映，毒販子如果注意到哈萊姆的吸毒者集中，更有可能在那裏販毒。

“我並不反對他們提出的注射計劃，”在哈萊姆居住了近40年的詹姆斯·拉（James Ratti）在一次集會上説。“如果它對某人有幫助，我們不想去反對它。我們所反對的是它所帶來的影響——一些人會來這裏買毒品，還有一些人在這裏閒逛。”

減少傷害的倡導者説，在全市應該有更多的預防吸毒過量中心，這樣人們就不用走很遠的路去到那裏。OnPoint NYC的執行董事里維拉還指出，這些中心的目的是防止鄰居們所擔心的那種公共吸毒。

里維拉説：“人們會在社區裏使用毒品，無論是在便利店的角落、IHOP餐廳還是其他地方。不幸的是，這些場所還得處理吸毒過量死亡的問題。”

一棵小聖誕樹立在一堆盒子上。

在哈萊姆的樓上辦公室裏，工作人員在一摞箱子上立了一棵小聖誕樹，箱子裏裝着用過的注射器、管子、毒品袋、紗布和其他危險廢物，這些是在中心開始運作的頭兩週裏收集來的。

凱琳·西指出，這些垃圾之前很有可能會流落到街頭。“她説：“我想，這是我們提前送給哈萊姆的聖誕禮物。”

編輯／譯：Schnappi

來源：哥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