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鄧麗麗：元宇宙是升級版的移動互聯網_風聞

共同攜手讓元宇宙真正帶來未來的美好生活

撰文**/**楊宇良

編輯**/** 炫   岐

*鄧麗麗：北京大學文化產業研究院動漫遊戲中心主任，北大信息技術高等研究院數字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文化數字資產研究室主任

29年前，科幻作家尼奧·斯蒂文森（Neal Stephenson）在小説《雪崩》（Snow Crash）中這樣寫道，“現在，阿弘正朝着‘大街’走去。那是元宇宙（Metaverse）的百老匯，元宇宙的香榭麗舍大街……這條大街與真實世界唯一的差別就是，它並不真正存在。它只是一份電腦繪圖協議……大街，連同這些東西，沒有一樣被真正賦予物質形態。”

這可能是人類第一次談到“元宇宙”。

元宇宙興起

2009年，詹姆斯·卡梅隆導演的《阿凡達》在講述人機一體參與外星拆遷時，已初步觸及元宇宙的概念；2018年斯皮爾伯格將恩斯特·克萊恩的《頭號玩家》搬上大銀幕。這部元宇宙的開篇之作，在遊戲中模糊了現實與虛擬的邊界；2020年，亞馬遜自制劇《上載新生》以元宇宙外殼詮釋了笛卡爾“我思故我在”的內核，呈現出未來科技的應用場景；2021年，肖恩·利維導演的《失控玩家》再次將鏡頭對準了NPC如何突破預設的虛擬革命……

“在現實中，對於元宇宙的探索可能也是從遊戲開始的。”北京大學文化產業研究院動漫遊戲中心主任，北大信息技術高等研究院數字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文化數字資產研究室主任鄧麗麗舉了Roblox的例子。

早在2004年，David Baszucki和 Erik Cassel 創立Roblox公司，要玩家“免費創造您自己的世界”。他們僅僅提供在線遊戲和遊戲創作的工具和平台，把一切交給腦洞大開的玩家。後者可以通過遊戲與朋友聊天、互動以及充滿想象力的創作。在Roblox裏，每人都有數字身份，平台Robux貨幣甚至可以兑換真錢。Roblox配上VR等設備，3D沉浸感體驗尤甚，不僅提升用户粘性，也夯實了元宇宙護城河。

2021年11月8日，Roblox發佈了2021年第三季度的財報。Roblox此季度收入比 2020 年第三季度增長 102% 至 5.093 億美元。平均每日活躍用户（DAU）為 4730 萬，同比增長 31%。這足以印證300億美元市值公司的強勢。作為Roblox的合作者，騰訊將以“Luobulesi”（羅布樂思）品牌在中國發布和運營本地化版本的 Roblox 平台，相信不久國內玩家即可體驗。

概念羅生門

除了Roblox，騰訊從遊戲切入，像Facebook、微軟、Epic Games、阿里、百度等公司也都在佈局元宇宙。扎克伯格信誓旦旦，要在未來5年內，將Facebook從社交媒體升級為元宇宙霸主Meta。“在未來十年，公司的元宇宙用户數將達到10億，成為承載數千億美元的數字商業，併為數百萬創作者和開發者提供工作機會。”

12月9日，Meta宣佈，公司旗下的VR世界“Horizon Worlds”正式向美國和加拿大的18歲以上人羣開放。該產品是Meta創建的社交平台，用以幫助人們在元宇宙中進行創造和互動。玩家使用Oculus的VR頭盔，就能創建一個無腿化身形象，在虛擬世界中與其他化身互動遊戲。其子產品“Horizon Home”將打造元宇宙個人空間；“Horizon Workrooms”將支持移動辦公及協作。此外，Meta售出的VR頭盔已超過1000萬台。

即使如此，“Horizon Worlds”開放消息發佈後，Meta股價並未上漲，反而下跌0.74美元，跌幅0.22%，市值9174.8億美元。這似乎意味元宇宙的概念迷思仍在困擾業界與公眾。

《The Verge》雜誌報道馬克·扎克伯格Facebook更名為metaverse

但微軟依舊力挺元宇宙。上個月，微軟宣佈與Meta的合作，讓後者的Workplace與自家的Teams兼容，同時微軟還將Teams中添加3D化身等元宇宙元素。2022年，微軟將推出自己的VR頭盔和手套，以便於“你的網絡攝像頭將目前2D設置中使用的化身變成動畫”。

比爾·蓋茨近期表示，“在未來兩三年內，我預測大多數虛擬會議將從二維圖像轉向元宇宙，一個有虛擬形象的3D空間。你最終將使用你的化身在一個虛擬空間中與人會面，而這個虛擬空間可以複製出與他們在一個真實房間中的感覺。”他認為，疫情支持遠程辦公，這種變化在未來幾年會加劇。這會把更多人拉入元宇宙，人類也將迎來更加數字化的未來。

到底有多遠

比爾·蓋茨口中的元宇宙未來到底有多遠？

雖然元宇宙沒有統一定義，但Roblox提出的八大要素值得深思：獨立身份、社交好友、高沉浸、低延遲、多樣性、隨時隨地、經濟系統、文明。相應的，人工智能、虛擬現實、雲計算、數字孿生、區塊鏈等高科技手段正在構建數字虛擬世界。

關於這個數字虛擬世界，鄧麗麗認為，“元宇宙是移動互聯網的升級版，其終極形態具有不可預測性，但其科學路徑是可測的。” 她補充道，“20多年前，我們無法想象移動互聯網將如此顛覆性地改變今天的生活樣態。同樣，今天的我們，也無法想象在元宇宙時代，生活將會發生怎麼樣的具象改變。”

“元宇宙並不是近期忽然出現、無中生有的東西。相反，它已經有了很長時間的醖釀，只是這個概念剛剛被放在時代舞台之上。”她認為，當前的元宇宙，仍處於與互聯網有連接的早期階段。但不可否認，元宇宙是社會數字經濟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

2018年電影《頭號玩家》劇照

功能與投資

鄧麗麗認為，理想中的元宇宙，是一個能夠折射現實世界又獨立存在的虛擬空間，是一個互通、共享、開放的網絡環境，能夠容納千萬級乃至數億級虛擬用户同時在線。人類作為虛擬用户，可以在元宇宙進行文化、社交、娛樂、創作等活動，甚至還可以開展工作。元宇宙將會提供豐富的消費內容，公平的創作平台，可靠的經濟系統和沉浸式的交互體驗。

“從功能上，元宇宙應該具備這樣的能力。”她補充道，“目前，中國網民平均每天花費在網上的時間大約是5小時52分鐘。未來，在元宇宙逐漸成熟的過程中，大家會花更多的時間在這個虛擬空間。”

鄧麗麗表示，這一次，全球都處於同一起跑線，面向未來，共同答題。或許消費者在元宇宙中所花的時間可以作為衡量元宇宙落地的“閲卷”標準之一。她建議，可以從支撐技術和應用場景兩大主線，把握元宇宙的投資機會。

目前，支撐元宇宙有六大技術（BIGANT），包括：區塊鏈技術（Blockchain）、交互技術（Interactivity）、電子遊戲技術（Game）、人工智能技術（Artificial Intelligence）、網絡及運算技術（Network）和物聯網技術（Internet of Things）。

鄧麗麗表示，元宇宙的科技路徑是可測的。技術在支撐產業發展的同時提供了更多可能性。

第一，網絡技術。5G為數據傳輸、賽事轉播、移動電競、雲遊戲等提供優質體驗；6G將為減少時延、增加可靠性提供解決方案。但從元宇宙對網絡技術的需求看，目前的技術儲備還處於早期發展階段。

第二，硬件。手機、VR/AR、萬向跑步機、觸覺手套等消費端硬件，以及工業相機、投影和跟蹤系統、掃描傳感器、GPU芯片和服務器等非消費端硬件仍有巨大的提升空間。

BIGANT技術全景圖

第三，算力。算力將會是為元宇宙行為提供動力，包括物理計算、渲染、數據協調與同步、人工智能、投影、動作捕捉和翻譯等。元宇宙或將擁有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持續計算需求。而算力也將決定元宇宙的規模上限。

遊戲先行者

在元宇宙的應用場景方面，鄧麗麗提出，遊戲的技術和經濟模型可能是最接近元宇宙形態的，因為其在投資、運營、用户、生態等方面相對完善且帶動消費的能力很強，並已形成良好業態。

 “遊戲是元宇宙應用場景的先行者，遊戲反映的是元宇宙的雛形，是人類對虛擬世界的構想，當前元宇宙發展的早期階段。”

作為“元宇宙第一股”，Roblox探索出了以用户創作主導、經濟系統為核心的UGC模式已獲得市場認同。2021Q2 Roblox營業收入達4.54億美元，同比增長127%。她表示，對於元宇宙，遊戲開發、運營企業不陌生。國內廠商有機會在元宇宙遊戲社交競技類賽道保持長期競爭力。

“雖然Facebook更名Meta，號稱5年成為元宇宙老大，但是國內廠商未必甘居人後。”鄧麗麗以騰訊舉例，“早期如皮膚、QQ秀等，如今融合創新技術，它在元宇宙賽道有可能實現反超。”在攜手Roblox之後，騰訊在元宇宙的佈局更加清晰。

2017年1月，以《英雄聯盟》背景故事、相關傳説和藝術創作等內容為基礎的網站“《英雄聯盟》宇宙”中國版正式上線，“英雄聯盟宇宙”共有155位英雄角色、13個勢力地區、3個平行宇宙的龐大世界架構，其中每一個角色和勢力地區之間都互為聯繫交融，提供豐富多彩的背景故事均可以進行影視開發。未來可以與漫威合作動漫、與網文作家骷髏精靈合作網文、開發主題音樂、B站話題，逐漸開放出來形成生態。

“元宇宙，將會提供一個開放的創作空間，用户不僅能體驗享受，還能充分釋放創造力，成為真正的開創者。”鄧麗麗説。

未來冷思考

媒體報道“元宇宙”引發高度關注，但鄧麗麗認為應該保持冷靜，“在元宇宙的底層技術邏輯、經濟模型應用、倫理文明建設、互聯互通生態等方面，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她提到，技術與場景都需要升級。“作為移動互聯網的升級版，元宇宙在技術演進方面，有章可循，尚可預測。但在應用場景方面，有待創造，難以盡數。因此，技術與場景都還在路上。”

元宇宙風口下，遊戲、VR/AR、NFT等相關領域也水漲船高。但同時也有很多人質疑，這種“新瓶裝舊酒”的概念炒作可能會成為下一個泡沫。劉慈欣評價元宇宙時曾表示，“人類的未來，要麼是走向星際文明，要麼就是常年沉迷在VR的虛擬世界中。如果人類在走向太空文明以前就實現了高度逼真的VR世界，這將是一場災難。”

2020 HBO Max自制劇《異星災變》劇照

顯然，元宇宙的發展是多元、綜合的。鄧麗麗認為，要在把握技術與場景兩條主脈的基礎上，還應在政策扶持、資金引導、人才培養、企業協同、產業生態、國際合作等方面。

“元宇宙並不是簡單的技術嫁接，把有些東西重做一遍。而有可能創造一種虛實結合的新世界。”鄧麗麗表示，“顯然，虛實融合是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或將成為人們的生活方式。”

對於元宇宙的未來，鄧麗麗的態度樂觀且務實，“隨着元宇宙距離我們越來越近，我們必將直面文明與倫理相關問題。當然，這離不開監管機構的正確引導。”

在採訪結束前，鄧麗麗談到，這個“美麗新世界”，不僅僅是“文明”的元宇宙，也必須是“健康”的元宇宙,“可持續”的元宇宙。當下的人類需要冷靜、理智，共同攜手讓元宇宙真正帶來未來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