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情傳播圈子化隱蔽化，網絡暗語“品茶”指的是啥？

近日，北京市“掃黃打非”辦公室指導北京市文化市場綜合執法總隊對某短視頻平台進行約談，對其傳播的淫穢色情低俗信息行為作出頂格罰款。

據悉，2020年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室舉報中心共接到反映上述平台傳播色情低俗信息的線索900多條。經查，該平台中個別主播在直播中存在性挑逗、性暗示和抽煙、説髒話等行為，部分直播間評論彈幕存在低俗內容；個別主播直播的遊戲未經審批，且含有血腥、暴力、恐怖等內容；部分主播和平台用户通過發佈二維碼等方式，引流到其他平台進行違法違規活動。

《法治日報》記者調查發現，不僅短視頻，一些網絡平台都暗藏涉黃“套路”，可謂花樣繁多：打色情擦邊球賺取流量，使用暗號將用户引至色情直播平台，在黃色視頻中加入廣告賺取提成，甚至轉到線下進行色情交易……

色情傳播圈子化隱蔽化

使用各種招數賺取流量

“大眼睛錐子臉，膚白貌美，高瘦大長腿，這些都是觀眾的訴求。其實平台也在助紂為虐，拍攝模式都自帶厚厚的濾鏡，只要是個人，到了直播鏡頭前，都會符合當下的‘網紅審美’。”愛愛（化名）是某短視頻平台的主播之一，為了獲取更多的用户和點擊量，她總會使用一些“小手段”，例如裙襬在膝蓋上方，時不時地站起來扭動身體，用“嗲嗲的”聲音回答觀看者的各種問題。

為了挑動觀看者的“神經”，愛愛在直播時經常會穿上水手服、護士裝，露大腿、肚子，要求觀看者給她刷禮物。“有些觀看者問的問題比較毀三觀，必須回答，不過能給禮物就行。”愛愛説。

據瞭解，短視頻平台打賞需要用户充值金幣，某短視頻平台1元可以購買7個代幣，30元購買210個代幣，98元購買686個代幣，打賞禮物有明確的價格區分，購買直升機需要2999個代幣，浪漫馬車需要28888個代幣。一般情況下，平台會抽取30%的打賞佣金，主播賺取70%。

在業內人士看來，近年來，色情傳播圈子化、隱蔽化的特點突出，從一開始的赤裸相待到現在“戴上面紗”曖昧挑逗，一些直播平台的某些主播無所不用其極，憑藉各種“手段”賺取流量，獲取打賞。像愛愛這種主播所做的直播其實是在“打色情擦邊球”，也叫做軟色情，對意志力不強的人會產生引誘效果，特別是未成年人接觸這種軟色情內容後容易誤入歧途。

上海恆衍達律師事務所律師張朝惠直言：“根據我國相關法律法規要求，網絡短視頻平台應當建立總編輯內容管理負責制度，平台上播出的所有短視頻均應經內容審核後方可播出，包括節目的標題、簡介、彈幕、評論等內容。”

張朝惠説，如果存在上述問題，平台可被給予行政處罰；主播如果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法，則將被依法進行治安管理處罰，構成犯罪的，需承擔刑事責任。

網絡暗語充斥網絡平台

暗號引流從事色情交易

近年來**，“喝茶”“新茶已到”“你今天來喝茶了嗎”“最近茶葉怎麼樣”等網絡話語充斥各大社交平台，但其配圖往往不是茶葉而是年輕貌美的姑娘。**

這些詞語其實是網絡暗語。據知情人士李某介紹：“這些話都是有特定意思的，比如**‘歡迎品茶’指的是‘接頭、攬客暗號’，‘又有新茶到’表示‘又有新人來了’，‘品茶’指的是‘賣淫活動’；‘茶藝師’暗指‘賣淫女’，‘茶葉標價’等於‘交易價格’。**網絡上這種嫖娼暗語很多，比如‘spa’‘男人玩樂’‘同城服務’等，這樣能在一定程度上避開平台的監管。”

隨後，《法治日報》記者在某短視頻平台輸入“新茶模特”“喝茶”“品茶”等關鍵詞，發現大部分視頻都是貼着“綠茶”的標籤在表演“才藝”，也有一些是在賣真正的茶葉，但在眾多短視頻中，還有異常賬號存在。

《法治日報》記者點開這些異常賬號發現，此類賬號標註着“秘密賬號，關注後即可查看內容”的字樣。《法治日報》記者發出關注請求後，兩天後得到回覆，此賬號發佈的內容基本上都是帶有“暗示”的照片，比如“上班中……提前微信或打電話預約”“最想聽到的話就是訂個房馬上到”。不久，該賬號發來私信：“請加微信V……”

據調查，一些二手交易平台也作為色情服務引流地，將暗語作為提供服務的暗號，比如“上門”“服務”“綠茶”等等，據知情人士告訴《法治日報》記者：“懂的人自然懂，用户上鈎後，引到線下進行交易。”

據李某介紹：“這些只是第一步，先加了好友再談‘細節’，一般情況都是引流到色情直播平台，這些賬號都會透露自己的聯繫方式，然後羣主會迅速把上鈎的人拉進羣，在羣裏發直播平台的鏈接，並引導大家把鏈接複製到瀏覽器打開，打開後就發現這是個色情直播平台。這些平台賺錢的套路就更深了，比如‘想要視頻，充錢’‘想約見面，打賞’‘要打賞，充錢’。”

張朝惠對此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將用户引流到其他平台進行色情交易、用户在觀看後轉發或使用其他方式進一步傳播，涉黃賬號、用户及色情平台均有可能涉嫌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傳播淫穢物品罪。如未達到刑事犯罪程度，將涉嫌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法，將被處以治安管理處罰。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六十八條規定，‘製作、運輸、複製、出售、出租淫穢的書刊、圖片、影片、音像製品等淫穢物品或者利用計算機信息網絡、電話以及其他通訊工具傳播淫穢信息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並處三千元以下罰款；情節較輕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

養號搬運剪輯批量生產

涉黃視頻收割廣告提成

王某是一名技術研發人員，他在接受《法治日報》記者採訪時透露：“有些軟件設計好了之後想要推廣，往往會和某些能夠引起用户興趣的短視頻賬號合作，要求此賬號把此軟件的廣告放在視頻裏，打開視頻之前會先出現廣告，然後短視頻賬號就有廣告提成了。”

據瞭解，為了增加關注度或者推廣自己的賬號，涉黃賬號通常也會和廣告商合作，或者和粉絲量多的大號合作，然後把自己的廣告植入到短視頻中。

有知情人士介紹，涉黃賬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用户點擊進去。比如喜歡打遊戲的男生在刷一些關於遊戲的短視頻時，經常能夠在這些短視頻下方看到“點進來進入新世界”“點我，點我”這樣的字樣，而且附上鍊接，當觀看者點擊鏈接後，往往會出現某遊戲測試類小程序或者是關於這款小程序的廣告，然後才能看視頻，這樣就達到了一舉兩得的目的，用户得知了這款小程序，也看了視頻。通常情況下，很多用户會隨手點擊關注。

對此，張朝惠認為，涉黃賬號具有吸引流量的特性，一些不法廣告商明知該特性的存在，但為了追求高點擊率、高下載率或者拓展用户的目的，而將廣告放在涉黃賬號上，因此廣告商也成了涉黃賬號非法牟利鏈條中的一環，將可能與運營者構成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或傳播淫穢物品罪的共同犯罪，將承擔相應的刑事責任。

《法治日報》記者發現，用於收割廣告流量的涉黃短視頻賬號通常情況下會批量生產視頻，形成“養號、搬運素材、視頻剪輯”的生產流水線。

據相關人士透露，短視頻平台氾濫的黃色賬號都是專業養號團隊“流水線作業”的結果，靠搬運視頻輸出內容，1天輸出200條至300條短視頻，這些視頻都是從各種渠道蒐集而來，最常用的就是從電商平台或固定客户那裏直接購買，一般情況下一套就是幾千條高清視頻，還有的就是從黃色網站下載的，視頻搬運來了之後還要進行去水印、去重等工作，最後再通過相關軟件剪輯出來。

據瞭解，相關素材還可以通過購買獲得。據媒體報道，許多二手交易平台存在售賣色情漫畫、盜版光碟等問題。《法治日報》記者調查發現，某二手交易平台將色情視頻包裝成“學習資料”進行售賣。一位賣家告訴《法治日報》記者，“小説、電影、應有盡有，什麼類型的都有”，並表示可以提供找資源服務，30元一次。

張朝惠説，根據刑法第三百六十三條規定，以牟利為目的，製作、複製、出版、販賣、傳播淫穢物品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並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並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許多App充斥黃色交易

發現可在平台進行舉報

涉黃內容可謂見縫插針，不僅存在於短視頻和直播平台裏，還活躍在許多App上。

近年來，App如雨後春筍般生長。有業內人士表示：“當下的App五花八門，有交友類，比如：Soul、同城交友，有生活實用類，當下最火熱的就是共享經濟，現在又有‘租人’這一創新了，比如快樂租我、按一按、伴友等等，但這些App幾乎都涉及違法違規的灰色地帶。”

《法治日報》記者發現，“租人”類App名義上出租個人的閒暇時間與技能，實則為涉黃服務提供平台。在手機應用商店搜索類似“租人”等關鍵詞，即出現“快樂租我”“一週處cp”“即可約”等軟件，下載後發現App頁面上均提供“俊男靚女”圖片，並附有詳細的個人信息，有些明碼標價，價格多在200元至500元之間，有的女性標價每小時上千元。

《法治日報》記者點開其中一個描述為“緩解壓力、口語陪練”的信息欄，預約後對方發來帶有手機號的短信，打過去發現對方是一名女性，並被告知“上門服務，一個人500元一個小時，也可以兩個人三個人同去，價格到位就行”。

據瞭解，在快樂租我軟件上給對方發私信需要私信卡，每張私信卡需要消耗5個金幣，每6元可以購買48個金幣。

朱朱是某大學研究生，他在暑假期間下載過一款交友App，“沒到一天我就卸載了，收到的私信幾乎都是問我‘約嗎’，挺讓人受不了的。”朱朱説。

據《法治日報》記者調查發現，許多交友軟件都存在這個問題，很多賬號頭像設置成性感美女的照片，空間則是一些性感的生活照片，其中有些甚至直接在照片上寫了QQ號，並註明“需要服務+Q”。

建立健全社會監督機制

平台主動加強內容審核

涉黃問題一直是社會關注的重點，我國也出台了多部包含治理涉黃內容的相關法律文件，為什麼涉黃問題在網絡平台屢禁不止呢？

在陝西師範大學副教授、網絡與新媒體系主任郭棟看來，需要思考黃色內容對哪個羣體的影響最大，是否需要建立明確的邊界，既往關於這個問題的治理方法有哪些……在此基礎上探討相關治理策略或許將更科學。

郭棟説，黃色內容最大的受害者是未成年人羣體，要明確邊緣內容的傳播邊界問題，需要互聯網公司、主管機構和研究者思考，劃定這個邊界的內在邏輯就是保護未成年人羣體身心的健康發展。

郭棟建議：一是增加違法成本；二是強化互聯網公司內容管理高層的道德站位教育，定期對傳播主體進行網絡傳播倫理的教育；三是建立網民舉報黃色內容的獎勵機制。從對互聯網平台的鉅額罰款中抽取一部分建立青少年健康發展基金會，對於舉報互聯網公司傳播黃色內容的網民予以獎勵。

在張朝惠看來，相關監管部門應向全社會發布涉黃信息的法律後果，對涉黃賬號及監管不力的平台嚴肅處理，建立健全社會監督機制，設置便捷的社會舉報渠道，並及時處理公眾的投訴舉報。平台方要強化責任意識，不能為了賺取流量而放鬆對涉黃賬號的監管，嚴格按照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建立審核制度，除了對視頻內容主動審查外，還應及時對舉報信息進行反饋。此外，平台方應對涉黃賬號嚴厲打擊，發現查證後及時封號。

（記者 韓丹東 實習生 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