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清風:一個駐村扶貧工作隊員的感慨
【文/山野清風】
2020年12月3日,看到國家習近平總書記在政治局常委會會議上説“經過8年持續奮鬥,我們如期完成了新時代脱貧攻堅目標任務,現行標準下農村貧困人口全部脱貧”。作為一名至今仍在駐村第一線的村工作隊長,一時感慨萬千,思緒難平。畢竟,在駐村的兩年時間裏,酸甜苦辣鹹,無所不遇。
一
我是一名戰鬥在雲南省紅河州金平縣一個深度貧困村的工作隊長、黨總支第一書記(州級機關下派的幹部),我不知道置身事外的大部分人是怎麼看待這場前所未有的脱貧攻堅大決戰的,或許還在拿着我們曾經走過的彎路或瑕疵質疑脱貧攻堅取得的巨大成效,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把近年來我所在的村委會發生的變化悄悄告訴大家:
全村農民人均純收入由2014年的3400餘元提升到2020年的7100餘元(2014年的2.1倍);
全村13個自然村(組)原有的山間毛路全部硬化成了水泥路,全村1300多户農户5200多人的家與家之間的小道全部硬化為衞生路(水泥硬化);
全村累計投入農村危房改造資金300餘萬元,對61户C級危房進行了修繕加固、對154户D級危房進行了拆除重建;投入2000餘萬元資金對“一方水土養不了一方人”的88餘户405人進行了易地搬遷,項目竣工88套,搬遷入住88套,舊房拆除88套,搬遷後的生產、生活和工作的條件全部得以落實;

易地搬遷後的貧困户新居
所有建檔立卡户實現了農村醫療保險和養老保險全覆蓋;村衞生室全部達標,配備鄉村醫生4名,大病、慢性病、高血壓患者、糖尿病患者簽約率100%,嚴重精神病患者、肺結核患者簽約率100%;
每月入户將“兩免一補”、助學金、獎學金、助學貸款等惠民政策宣傳到户,做到家喻户曉;抓好雨露計劃等教育資助政策落實,累計發放12萬餘元的“雨露計劃”資金,確保貧困家庭學生享受相關教育扶貧政策。動員幫扶責任人幫助掛包户購買人身財產綜合保險,對符合條件的學生申辦教育救助保險。確保了“不讓一個適齡兒童因家庭貧困而輟學失學”的目標。
投入1500餘萬元資金實施飲水項目16件,達到了“每人日均可獲得水量35升以上”要求,水量、水質、取水方便程度和供水保證率達到規定標準,飲水難已經成為了歷史;
……
這些不是一份成績單,只是一段變遷的歷程。
截至目前,全村道路硬化到了所有自然村,危險路段都有了必要的安全防護設施。13個自然村100%通了動力電和廣播電視。網絡寬帶覆蓋了村委會、學校和衞生室。13個自然村都擁有了公共服務和活動場所。村集體經濟收入歷年增加。截至2020年9月底,全村建檔立卡貧困人口已全部脱貧,貧困發生率為零。
此時此刻,我不由得想起許多殉職在脱貧攻堅崗位上的諸多工作隊員的名字。他們已經倒下,生前也像我一樣為一個行政村的脱貧盡心盡責,但在我看來,他們的境界更高、更遠,我們有幸繼續戰鬥的隊員和他們還有很長的距離。不過,我相信他們並沒走遠,還在另一個時空裏活着。他們就像一顆顆耀眼的星星,站在宇宙的另一端俯瞰雄雞般的中華地圖上芸芸眾生的悦容,看着那些曾經荒涼的村莊如今已舊貌新顏,那些泥濘小路如今已全被改善……成效如他們所願。

村委會條件雖然簡陋,但國旗每逢節日總會升起
二
駐村扶貧,看起來簡單,説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可就艱苦備嚐。
近年來看見一些外媒對中國脱貧攻堅的調侃,也看到境內許多長期看不上自家人、對自己沒有信心的所謂“文化人”的冷嘲熱諷。對於他們的偏見和傲慢,我深感無奈,畢竟我不是神仙,也不是權威人士,不便對人家的叨叨指手劃腳,我只想跟他們説:“中國的脱貧攻堅不簡單,扶貧不是假扶,而是真扶。放在其他體制下來做這樣的事,是不可思議的。”

參與民間糾紛的調解也是鄉村善治的工作之一
其實,除了駐村工作隊員和涉及扶貧工作的人士外,大多數中國人對脱貧攻堅工作知之甚少。説白了,脱貧攻堅其實就是國家和省一級制定標準和程序,縣、鄉、村幹部和駐村扶貧工作隊員具體組織實施,涉及經濟、社會、文化方方面面的一項前所未有的宏大工程。駐村扶貧工作隊是關鍵中的關鍵一環。
在我所在的金平縣,駐村扶貧工作隊大體由部分省級機關幹部、州級機關幹部和縣級機關幹部組成。駐村之前他們都是單位上的業務骨幹。入村後都統一住在村委會,與村委會的幹部同吃同住同工作。各級黨委為工作隊制定了具體的職責,可簡化為四句話:宣傳黨的政策、參與精準脱貧、建強基層組織、推動鄉村善治。

召開支部大會聽取意見是必要程序
職能職責有了,如何進行約束呢?工作隊成員雖然來自不同的單位、不同的層級,但他們卻不是游擊隊,而是正規軍,有着較強的紀律性和約束性,並非一羣天馬行空的遊俠。各級管理部門對工作隊員請假輪休、考核考勤等方面作了詳細的規定,甚至近乎於“繁瑣”。
雖然規定每月可輪休6天,有時臨近考核、檢查,往往還會取消輪休,有時候個把月回不了一次家。拿州級下派的駐村幹部説,先坐車從州府蒙自出發到縣城金平,然後乘車前往所駐村的鄉鎮,最後再乘車到村委會,單邊車程就需要10小時。按照輪休6天計,來去剔除20個小時的車程,真正休息的時間只有4天。
工作隊和鄉鎮、工作隊員和鄉鎮領導間會不會產生矛盾?答案是肯定的:會,有時還很尖鋭。由於脱貧攻堅工作的特殊性,鄉、村幹部和來自省、州、縣三個層級的幹部混合、捆綁在一起工作,在管理的藝術、對上級政策的理解、處理問題的角度,對矛盾趨向的預判上(預見性)都會產生分歧。
好在雙方都有較好的修養和耐心,辨別能力和控制能力也都很強,產生了矛盾往往都是對事而不對人。時間長了,也就慢慢融合了。現在有些人動不動就説脱貧攻堅的成效是工作隊幹出來的,也有些人説脱貧攻堅成效是鄉、村幹部幹出來的,這些都不對。成績是共同幹出來的,問題大家也都有份。這才符合實際,才符合辯證觀。

定期召開各支部書記會議,分析研究貧情
當然,工作隊員拋家離子到深度貧困村開展工作,各種生活條件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所接觸的對象大都文化修養較低。在一個相對偏僻的鄉村生活、工作兩年,難免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想法乃至牢騷,這些都屬於常態。但他們沒有一個人擅自退縮,沒有一個“逃兵”,他們都具備相當的政治自覺和政治擔當。如果人們把他們想成是一批甘於自我“閹割”的傻瓜,那也太小看他們了。
三
就像大病初癒的人一樣,剛剛擺脱貧困的深度貧困村,一些沉痾需要在今後的“治療”中逐步消除。
一是產業發展“散、小、弱”。村委會由於受自然、交通等因素的制約,產業發展基礎薄弱,崛起支點欠缺,產業結構單一,尤其缺乏支柱產業和龍頭企業的帶動,加之主導產業尚未培育壯大,新型經營主體帶動不足,導致農民穩定增收較為緩慢。
二是人居環境需進一步提升。村容村貌整治點多面廣,部分村寨羣眾衞生意識及衞生習慣亟待提升,亂倒垃圾、畜禽散養、家庭凌亂等現象依然不同程度存在,人居環境提升工作難度較大。
三是羣眾內生動力仍需持續激發。少數貧困户依然存在“等、靠、要”思想,只考慮眼前利益而缺乏長遠視角,“要我脱貧”到“我要脱貧”之間還有一段距離,還需進一步加大“自強、誠信、感恩”教育,最大限度地激發其內生動力,提高主動脱貧的能動性。

夜間到自然村宣講脱貧攻堅政策
我所駐的村委會擺脱貧困是歷史的突破,是減貧史上的奇蹟。在這個奇蹟的背後,是5名駐村幹部、9名村委會幹部、7名鄉工作組同志以及掛鈎、聯繫、幫扶村委會的縣水務局掛聯幹部、鄉中學、鄉小學部分教師長期奮鬥在一線,用辛勤汗水和無私奉獻打通的。
作為駐村第一書記,我也有一絲的成就感。但脱貧摘帽不是終點,而是新生活、新奮鬥的起點。雖然至今仍有許多羣眾有着嚴重的依賴情節,極少部分羣眾的懶惰思想一時間無法消滅,目前的脱貧只是絕對貧困的消除,好在摘帽不摘責任、摘帽不摘政策、摘帽不摘幫扶、摘帽不摘監管的“四不摘”政策會將國家的脱貧攻堅工作繼續延遲下去,直至徹底擺脱貧困。
一句話:脱貧攻堅還將繼續,任重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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