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是什麼讓四國峯會從“復仇者聯盟”變成“幽怨者聯盟”？
【視頻/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沈逸】
大家好，今天我們來談一下四國會談（QUAD）。在過去的週末，美國總統拜登推動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外交活動，他請了印度總理、澳大利亞總理、日本首相開了一個視頻會，把原先大體上國務卿層次的四國外長、或者四國安全對話上升成為了峯會。各方對此有各種各樣的看法：
從美國人那邊看，他對於 QUAD寄予厚望，在美國人看來QUAD是什麼？QUAD是一個種子。在 QUAD結束之後，布林肯在白宮開了個發佈會，反覆強調了一個概念，四方元首的會談是為年底的一個summit（峯會）做準備的。如果我們對照之前拜登在國務院的講話，年底要召開的是什麼呢？可能是拜登第一任期外交戰略的核心，就是所謂的“全球民主峯會”，顯然QUAD不管是把它當成“亞洲小北約”也好，“亞洲民主的四方”也好，“民主的鑽石”也好，“民主的菱形”也好，肯定是其中的一部分種子。
那麼實際上怎麼樣？之前西方有句諺語大家都知道，“我播下的是龍種，收穫的是跳蚤”，在一定程度上，不管口頭上承認或者是不承認， QUAD想打造成為一個“復仇者聯盟”，指向中國的復仇者聯盟——四方不同程度都在中國這兒吃過癟。從實際談成的結果來看，我們看到的不是一個復仇者聯盟——強大得能夠拯救宇宙，保障人類安全——而是一個幽怨者聯盟。直觀地説，看完QUAD的聲明，以及布林肯的新聞發佈會，我看到的是華麗辭藻包裝下的一個讓人有點啼笑皆非的畫面：4個小朋友躲在牆角，幽怨地在地上畫着圈圈，詛咒着他們共同的一個對頭——所謂的中國。
（圖片來源：Indianews）
這4個參加QUAD的小夥伴，在中國身上都吃過癟：印度在邊界問題上被教訓了，它偷偷摸摸的越線行為，被中國邊防軍人的大無畏氣概和中國的國力以碾壓性的優勢推了回去。
日本曾經自己以為可以在釣魚島搞一些自己的事情，形成事實上的單方面控制。但是伴隨中國國力的持續成長，在海上持續交鋒中，中方已經事實上實現了對那邊的有效控制，屬於佔優勢的局面。
至於澳大利亞更不説了，搞一些蠅營狗苟的事情被中方迎頭痛擊，認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作為他們召集人的老大，美國，在跟中美第一輪戰略競爭中，更不要説之前當拜登還是副總統，在奧巴馬政府任內推行重返亞太等一系列戰略，顯然也遭遇了重大的挫敗。
這麼一個由失敗者構成的“幽怨者聯盟”，他們開會能夠開出什麼結果來？
從他們會後公佈的報告當中，我們可以讀出幾個關鍵詞。第一叫虛偽，什麼叫虛偽？他們反覆強調他們要維護的秩序是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他們強調了對於國際法的遵從，特別是所謂的《聯合國海洋法》，但可笑的是美國迄今為止不是該法律的正式成員，一個自己不承認聯合國海洋法對自己有約束力的國家，帶頭帶着其他三個都有在海上或者是邊境地區不當侵佔他國正常利益的小夥伴，去要求奮起反抗他們加害行為的受害者，尊重他們眼中的基於法律的國際秩序。這叫什麼？這叫虛偽。
第二個關鍵詞是什麼呢？第二個叫做虛弱。可是你會發現原先有一些人對於美國帶領小夥伴對抗來自中國的安全威脅是有預期的，他們希望美國能夠像二戰結束獨霸天下那樣，打造一個亞洲版的北約，跟中國剛正面，再度充當自由世界的燈塔。結果布林肯出來説，這個東西不是亞洲北約，它就是一個外交的聯盟，在他們給出的最後聯合聲明中沒有點中國的名，儘管很多條款被認為是針對中國在背後搞小動作。
因為美方手上最大的仰仗，根據福山的話，原先號稱可以終結歷史的新自由主義主導下的國際秩序，被新冠疫情一場考驗打得支離破碎。今天這四方在抗擊新冠疫情的過程中，無論是PPE還是供應鏈，甚至是預防新冠傳播居家隔離所形成的“宅經濟”，都離不開一個叫做中國製造的有力支撐。所以面對中國他們硬不起來，只能在後面搞一些小動作。
第三個關鍵詞叫虛假，什麼叫虛假呢？表面上看，套用《潛伏》裏面的一句台詞，“嘴上説的都是價值，心裏面想的都是生意”，每個人想一份小九九，我們先説日本和澳大利亞他們想的是什麼？他們想的是借船出海，狐假虎威，日本希望把美國引入在釣魚島問題上扯美國的虎皮，當日本的大旗，讓日本對於中國領土的非法侵佔變得合理合法化。依據就是，如果你敢正當地行使權力，我讓美軍來收拾你。
澳大利亞就像只土狗在外面跑，敢不敢咬人，取決於背後有沒有一個兇悍的主人，身處於流放地建立而成的這樣一個國家，對於西方正咖主子的認同在中間表露無遺，扮演着一個默默跟隨的乖狗狗的角色，但是還是希望自己背後的主人能夠為自己多説幾句話。不過好像美國那邊對於把澳大利亞葡萄酒的生意重新填滿會更感興趣一些，畢竟可以創造就業對吧？
印度那邊從總理莫迪的發言看他心情不錯，在那大談印度的古老精神，説什麼世界We are the family，天下一家，用了一個印度語的詞，這裏面其實印度打的算盤是這樣的，你看我衝過去……又一次在投機性的戰術行動中被中方狠狠地教訓了，打回去了，但是憑藉很好的頭腦和身體的柔韌性與靈活性，它找到了自己新的優勢來源——請美國請日本請澳大利亞你們三方來把我扶上牆，我獅子大開口，你們來支持，為什麼？因為我是你們對抗中國的唯一希望。
他老神在在背後，忘了另外一句中國的成語叫與虎謀皮。口惠而實不至，是歐美國家一貫的特徵，尤其是在挑唆和挑動同為發展中國家的不同國家互相之間爭鬥的時候，因為這是宗主國對待人口眾多的殖民地的一種慣常的手段。從古老的大英帝國遺留下來的，它稱之為分而治之。其實印度看看克什米爾，就知道這個東西究竟是怎麼回事了，他是指望不上的。
我就舉個簡單的例子，疫苗。美國國內疫苗的供給甚至已經出現了相對過剩的局面，但是美國嚴令除非民眾全部得到注射為止，一劑都不能出口，寧可畫一個餅，支持印度，讓印度去生產疫苗。結果就在布林肯開的新聞發佈會上，有記者就直接把話懟到了白宮發言人普薩基的臉上：“美國禁止向印度出口生產疫苗所需要的輔料，這事怎麼辦？拜登政府是不是要解除禁令？”他得到的回答是什麼？發言人説：“我不知道有禁令的存在”。
至於説美國拜登，對於一個油滑的成熟的政客，它的標誌性的技能是什麼呢？為自己考量，給自己頭上套光環。對於拜登來説，他要套上的最大光環是什麼？是“拜登是美國的拯救者，是自由世界的救星，是新的世界的領導者”。他要確立這樣一個形象，確立這樣一個形象之後，他要考慮的是2022年即將到來的國會中期選舉，以及2024年的總統選舉。你不要以為他不想連任，只要身體狀況過得去，拜登有一顆不老的總統心。於是他做了一件事，我們叫做ABT——Anything But Trump，啥意思呢？把特朗普從這段歷史中抹去。
什麼叫抹去？關於四方對話，在開幕式的演講中，拜登直接把它拉回到了2004年，喬治·布什時期。小布什在2020年總統選舉中旗幟鮮明地支持了拜登、拜登投桃報李，把四方對話的光環和源頭送還給了小布什，直接跳過了整個特朗普時期。當然對於拜登來説，這也是一種心理上的執念。拜登希望美國能夠回到2004年，當然最好能夠回到2003年，冷戰結束以後，美國獨步天下的狀態。願望是美好的，國際政治當中主要是看實力了。
另一個就是拜登需要讓大家忘記，四方對話會議轉換成一個事實上指向中國的外交聯盟，實質性的進展其實是在特朗普政府時期內取得的。事實上現在這在美國國內出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什麼現象呢？
仍然回到布林肯的新聞發佈會，在布林肯的新聞發佈會上有人就問到了美國國內疫苗的注射情況，然後記者問了這麼一段話，大概的意思是什麼呢？你們怎麼評價前總統，他的“曲率極速行動”，對於今天你能夠如期推動疫苗注射達到這個程度，他所做的貢獻。你拜登不是一直講美國要進行團結嗎？你能不能夠對特朗普在這個過程當中所做出的貢獻進行一番評價。白宮新聞發言人的回應非常簡單直白明瞭，不提特朗普，不存在他的貢獻，即使有貢獻，也是特朗普政府任內那些他所不信任，他所排斥的官員和科學家做出的貢獻，跟他沒有關係。總之沒有特朗普什麼事。
這就是一個老辣而圓滑的政客內心的真實想法，以及他口頭上説着價值外交、捍衞美國國家利益所表現出的虛假性。從這個意義上看，儘管這個“幽怨者聯盟”表現出了指向中國的顯著的特點：供應鏈的安全，包括重構半導體產業供應鏈和稀土供應鏈的考量，明顯就是為了對沖中國的比較優勢。但他們能夠拿得出手的王牌，最大的一張牌，印度。他們在進行一場豪賭，集三方之力，可以把印度送上王座與中國比肩。真的如此嗎？
第二，所謂的安全。套着他們理解的國際法，基於這種國際法構建的選擇性的國際秩序，強行要求中國接受，就像過去一樣。這是一個美好的願望，但是很顯然中國更加看重的是一個公平公正的地區秩序和國際的秩序性安排當中的博弈，不會因為美國登高一呼，自然而然地就能夠完成。
第三，內生的凝聚力和小想法。目前看起來可以給拜登政府下一個判斷，這一屆美國政府“內鬥內行，外鬥外行”。
什麼意思？在它真正要解決的大國戰略合作問題上，這一屆美國政府沒有表現出任何出人意料之外的能幹，只有一如既往的平庸乃至於無能。另一方面在內鬥，兩個維度的內鬥：第一，美國國內政治的內鬥。和特朗普的和共和黨鬥，和拜登的政敵鬥，拜登非常在行，並且下手極狠。
第二個維度的內鬥是盟國之間的微妙競爭，為什麼這麼説？大家還記不記得，今年英國是7國集團的輪值主席國，約翰遜曾經提出過一個D10的計劃，把7國集團擴展成民主十國，他要拉哪三個進來？一個叫印度，一個叫澳大利亞，一個叫韓國。跟四國對話會議就差了一個日本。美國有沒有支持D10計劃？美國沒有。為什麼沒有？因為D10是英國提出的，美國事實上現在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在跨大西洋夥伴關係當中，由於美國實力的相對衰退，美國在應對中國戰略威脅和衝擊之前，比中國的威脅更重要的是來自於美國後方的威脅和挑戰。
美國的盟友怎麼控制得住？美國現在的實力已經衰減到他沒有信心，如果他的盟友團結如一塊鐵板，美國要去擺平這些盟友，他擺不平，於是他開始在盟友之間玩花招，搞“分而治之”，它事實上搞出了兩個種子，兩個中心：一個是歐洲，歐洲通過歐盟和英國的脱歐，然後英、法、德、意四家，美國通過他們展開一輪博弈，然後這些國家在歐洲方向上成為它的一個種子，它的輻射面將來如果要開這個峯會的話，一定就是新東歐國家，波蘭這種不作死不舒服斯基的那種類型。另外一個就是亞太，以這次QUAD為核心，然後再有限度地吸收進一些國家，包括韓國。
當然這個時候請大家對“民主”這個概念不要太過書生氣，你真的拿着民主的定義去對今年年底如果能開成的民主峯會，我告訴你一定是顛覆性的。你必須對這個定義做很多修正，修正到什麼程度，修正到它不再是一個標準的學術性概念，而是一個戰略性的標籤。什麼叫民主？站美國這邊的就是民主，不站美國這邊的就不是民主。
當然了，這樣的一個民主峯會聚集起來，包括像QUAD除了是一個幽怨者聯盟，它還是一個病毒者聯盟，有興趣去統計一下QUAD或者未來開民主峯會的時候，這些成員在新冠疫情當中的確診數，死亡數嗎？你會發現那是一個極其驚人的數據，他們佔據壓倒性的優勢。
這是正在上演的一幕活劇。一個認識到自己實力處於相對衰落的霸權國家，拼盡全力，從古舊的藥方當中找一套挽救自己霸權的道理。QUAD四方會議是他找到的一張藥方。這張藥方的新鮮程度堪比1945年希姆萊從黨衞軍倉庫裏面找出來用以安慰希特勒元首最後時間裏面讓他心安的兩張星象圖，預測星象，他説告訴你未來有重大的轉機和轉變。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美國上演了一幕鬧劇，這部鬧劇具有一些滑稽性的色彩，當然也會產生一些其他的影響，而這種影響最終產生怎樣的結果，值得我們細緻的觀察。下一講會跟大家介紹一下，QUAD的前世今生，以及除了美國以外，其他幾個成員內心的一些真實的想法和考慮，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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