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與中國“對決”還是“共存”?日美會談後,日本似乎作出選擇……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陳言】
3月12日,美日澳印四國首腦第一次召開了網上會談,“四邊機制”(QUAD)成型。
“四方機制”雖然沒有點中國的名,但誰都知道會談的焦點是中國,牽制中國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緊接着16日,日美外長加防長在東京舉行了“2+2”會談。從日本媒體的報道來看,這次圖窮匕見,矛頭所向只有中國一國。
最近一直以報道中國負面新聞為主要採編內容的《朝日新聞》,16日發表的社論題目為“日美澳印會合,構築了維持穩定的框架”,大大讚揚了“四邊機制”。
但到了17日,“2+2”會談讓這家報紙多少感到了某些不安,社論的題目變為“日美2+2,與其對決不如建設共存基礎”,基調忽然緩和許多,文章最後用幾分無奈的口吻談道:“倡導強化(日美軍事)同盟,很難得到大多數國民的理解,而日本被納入到美國的對華戰略中,置身於美中軍事對立的最前線,這絕不可行。”
美國是日本的軍事同盟國,但在經濟上日本與中國存在密不可分的關係。《朝日新聞》雖然沒説要日本與中國“共存”,但把文章看了幾遍,不和中國共存,在本文中也就找不到其他與之共存的國家了。
在新冠疫情到來後,日本政治家寄希望於“民度”(國民素質),除了發現金外,幾乎沒有拿出像樣的抗擊疫情對策。時至今日,既沒有疫苗,也沒有可以治療的有效藥物,唯有留下截至3月18日44萬9727人確診、死亡8690人的記錄,醫院幾乎陷於崩潰狀態。
好在媒體與執政的自民黨內閣的宣傳方針百分之百保持了一致,通過連篇累牘地報道中國負面消息,隱去中國確診人數不足日本四分之一且死亡人數更少的事實,讓日本政府保住了面子。
但反華厭華,與綁在美國的“戰車”上挑戰中國並非一回事。
3月18-19日,中美兩國外交高層將舉辦會談。而值此之際,日本全方位“挑戰”中國,有些出乎媒體意料,連《朝日新聞》這樣的媒體也開始質疑日本政府的做法了。

“四方會談”首次首腦會議(資料圖/彭博社)
安倍是“四方會談”的始作俑者
2006年,時任日本首相的小泉純一郎將首相一職“禪讓”給了從未做過地方長官、也沒有當過大臣,對地方及中央行政無任何經驗的安倍晉三。上任伊始,安倍晉三立即訪問中國,將小泉時代因多次參拜靖國神社而陷入冰點的中日關係做了調整,開啓了對華“融冰之旅”。
我們更多時候看到安倍在扭轉中日關係上發揮的作用,對他提出的“日美澳印戰略對話”則重視不夠。
很多中國的所謂日本問題專家、媒體人,認為日本不具有構思戰略的能力。他們更願意看到安倍在調整中日關係上的“壯舉”,對其出於保守政治家的本能、心底與中國格格不入的本質則儘量視若無睹。
安倍一方面邁出了與中國之間的破冰之旅,但另一方面並未忘卻牽制、孤立中國,上任後旋即提出了組建日本與美國、澳大利亞、印度的菱形包圍中國的對話體制,對中國又拉又打。
當然,四國對話需要有些內容。在安倍之前,曾任過首相、在安倍內閣擔任外務大臣的麻生太郎提出了“自由與繁榮之弧”戰略,即從日本到澳大利亞,再往上將東南亞大部分國家、印度及俄羅斯周邊小國包括進去,組建一個包圍中國的弧形包圍圈。
安倍2012年12月再度入主內閣後,通過正式參拜靖國神社,走了一條與小泉幾乎一模一樣的、公開通過歷史問題與中國民意相對峙的外交路線。在對華政策上,他發展了“自由與繁榮之弧”戰略,將“自由開放的亞太”(FOIP)裝入2006年提出的日美澳印戰略對話機制中,強調四國具有相同的民主主義價值觀,在這個價值觀的基礎上牽制中國,與中國形成對立態勢,而日本本身在亞洲牽頭與中國對立。

安倍參拜靖國神社(資料圖/日媒)
安倍這樣做,是因為一直有種危機感。
儘管安倍不希望看到中國經濟規模超越美國這一天的到來,但不熟悉經濟的安倍,仍然感覺到這個態勢不可阻擋。有些“過激”的日本學者,甚至計算了經濟發展狀況與中國超越美國的時間。
明治維新以後的百餘年,日本一直是亞洲的經濟大國,不過比起看到中國在經濟規模上超越日本,日本更不願意看到中國超越美國。所謂阻止中國發展的緊迫感、責任感,讓安倍必須立即推進並發展曾經設想的四國對話機制,讓其逐步轉變為明確與中國對立的“四邊機制”。
日本(安倍)的戰略從2006年提出,到2017年四國局級幹部進行具體談判,再到2019年外長級會談後,終於在2021年3月12日實現了四國首腦級別的會談,雖然這次是以視頻的方式實現。
從日本媒體公佈的會談內容來看,這次會談在發佈的聲明中並未具體點名中國,內容更多是疫苗供應問題、氣候變化對策及在海洋安全保障方面的合作。
日本媒體對“四邊機制”的解釋是:在疫苗問題上,通過拉攏印度,讓印度生產疫苗,擴大印度的影響,以減少或者抹殺中國在新冠疫情方面發揮的作用;日本保有大量節能環保技術,加大四國在氣候變化上的合作,自然能發揮出孤立中國的作用;美國與南海、印度洋本來無關,但在這裏導入美國軍事力量,主要也是為了與中國抗衡。
安倍時代對抗中國的策略,隨着2021年3月“四邊機制”的建立,開始以戰略形態推出。日本的國家戰略一經提出,通常具有長時間的延續性,在政治、外交、軍事各方面與中國對抗應該會成為日本外交主線,今後一段時期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
只強調對決的日美“2+2”
美日澳印四國首腦會談機制規定的與中國對立的具體內容,需要通過日美外長加防長的“2+2”會談的方式具體落實。
3月16日,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國防部長勞埃德·奧斯汀與日本外務大臣茂木敏充、防務大臣(安倍晉三的胞弟)岸信夫舉行了“2+2”會談。

3月16日,在日本東京,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右二)和國防部長勞埃德·奧斯汀(左一)與日本外務大臣茂木敏充(左二)和防衞大臣岸信夫在會晤後的聯合記者會後碰肘致意。(圖/新華網)
從日本媒體歸納的“2+2”會談內容看,主要有以下幾點:
美國強調將通過使用包括核武器在內的各種能力來支持日本的防衞;
遵循《美日安保條約》第五條,美國對包括“尖閣諸島”(中國的釣魚島羣島)在內的日本防衞有着不可動搖的約定;
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海警法》等動向表示深刻的擔心;
強調台灣海峽和平及穩定的重要性;
對香港及新疆的人權狀況表示深刻的擔心;
再度確認對朝鮮非核化的約定,日美韓合作在地區安全上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
討論了日美同盟的作用、任務及能力,深化防衞合作,強化太空、網絡及信息安全;
美國國防部將重新審視世界戰力態勢,對此兩國緊密合作,再度確認美軍普天間機場轉移到邊野古基地是唯一的解決方案;
年內再度召開日美“2+2”會談。
日本媒體反覆強調中國才是唯一的關注點,是日美共同對立的國家;談中國,不僅談軍事對立,還談及包括台灣問題在內的中國內政。
筆者認為,美軍在保衞日本時準備使用核武器的説法非常罕見。不知是外國軍隊攻擊日本領土時,美軍在日本領土上再度使用核武器,還是對攻擊日本的國家從日本領土上使用核武器?如果對方國家反擊來自日本領土上的核武器攻擊,日本該如何處理相關戰爭問題?這些方面,讓人不敢細想。
在美國國防部對世界戰力的重新審視、日本與之合作方面,安倍晉三任首相期間,已經通過相關法律,讓日本有了外出參加戰爭、發動對外戰爭的權力。“世界戰力態勢”概念不清,是不是包括歐洲、中東在內?日本是否派軍參加美國主導的所有戰爭?這些問題,也不敢一個個問下去。
日美軍事合作已經擴展到了宇宙空間、網絡空間及信息安全等各方面。今後將以何種方式不斷加深相關聯繫?日本軍人是不是可以像玩遊戲一樣,在日本軍營中按一下按鈕,就將遠在太空的他國衞星打掉,或侵入他國互聯網,從事相關破壞活動?
反覆召開“2+2”會談,日美軍事方面的合作今後會更加緊密,而合作將推進到何種地步?
和做人一樣,把鄰居、附近的人視為敵人,這樣的敵人隨時可以製造出來;把鄰國當成敵國,敵國也能不久就產生。不論對象國是否願意成為敵國,敵國關係是很容易製造的。日美似乎是將中國推到對抗的一面,最終想達到的目的在哪裏?這一國際變化值得進一步探討。
中國還能和日本談共存嗎?
儘管日本媒體在大部分時候只報中國負面新聞,對正面內容也進行負面評價,但《朝日新聞》仍能斗膽談論一個十分模糊的概念——“共存”。
美國與中國不可能完全脱離關係。在高科技,比如5G、半導體零部件等領域,美國推行與中國脱鈎的政策,但即便是特朗普時代也在施壓中國多買美國的大豆、玉米、石油等等。拜登時代,中美在經濟上可能有更多合作。
中國是日本最大的進出口國家,沒有了和中國的經濟交往,幾乎無法想象日本經濟會發生何種變化。
1972年中日建交後,筆者腦海中留下的與日本交往的最深印象是“不戰”“不再戰”。這類提法最近已經説得很少了,一個很大的原因是,兩國經濟交往發展到了今天的地步,再次發生戰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不可能因為某個小島而爆發一場兩國的全面戰爭。在這樣的緊密交往中,特意提核武器的使用、準備戰爭,用意何在?
“四邊機制”表面上沒有指名道姓,日美“2+2”公開將矛頭對準中國,尤其日本跳得很高。中美在3月18-19日有外交高層會談,中日之間並沒有相關溝通計劃,日本向中國高高舉起的拳頭,舉到何時放下、怎麼放下?難道不尷尬嗎?

除了日美與中國的關係,還想談談更大範圍內的國際關係。
疫情當前,日本想通過推行“疫苗外交”強化日本對國際關係的影響,但首先需要日本開發疫苗。日本是東亞國家中新冠患者最多的國家,然而日本沒有開發疫苗,想通過進口歐美疫苗應付新冠危機——這一設想很不靠譜,日本政府對此比誰都清楚。
美國國力的下滑,讓其駐外軍隊需要駐在國提供軍費,甚至希望通過駐軍掙些外快。日本與美軍之間需要談判的地方很多,沒有解決的問題不少。日本這十年來國力也在衰退,至少從GDP來看,2011年還有6.15萬億美元,到2020年只剩下4.91萬億美元,日本能負擔的軍費應該是比十年前少了,但實際支出要多得多。軍費多了,民生部門的財政支出自然要減,國民的反應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美國國力的下滑,讓美軍不得不從一些國家撤出,特別是2021年5月1日,美軍需要從阿富汗完全撤退。撤退並不意味着不再涉及那些區域,而是更加需要中國、俄羅斯、伊朗等國家的合作。在日美“2+2”上將中國視為對立的國家,難道美國在其他國際問題上,真的不需要其他國家的合作了嗎?
本來在新冠疫苗、產業鏈、數字經濟、碳中和等各個方面,日本和中國可以合作的領域很多,合作有利於日本,但偏偏要緊跟美國,與中國對立。共存的概念消失後,日本最後能得到什麼?
儘管“四邊機制”、日美“2+2”的焦點放在“對立”上,但《朝日新聞》中那個不明不白的“共存”概念,仍然該是中日關係不可或缺的要素,需要我們儘可能去放大,去保障平穩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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