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鋒：俄羅斯軍事戰略與武器裝備的發展前景

【文/裕鋒】

為適應新的戰爭形態，俄羅斯在2008年啓動了以“武裝力量新面貌”為名的軍事改革調整，並通過持續滾動的《國家武器裝備計劃》推進武器裝備升級換代。近年來，俄軍裝備明顯改善，其效果在敍利亞軍事行動中已經得到驗證。

一、堅持核遏制戰略，優先保障戰略核武器的發展

俄羅斯現行核戰略在戰爭判斷上認為，大規模核戰爭爆發的可能性下降，但有限核戰爭的風險仍然存在。俄羅斯核遏制戰略的根本目標是遏制戰爭。對俄來説，核武器是遏制侵略、保障防務安全最重要、最可靠的手段。在核力量建設上，保持陸海空三位一體力量結構，繼續研發新型核武器。在核軍備控制方面，力爭與美保持戰略均勢。

俄羅斯戰略核武器規模和性能與美國相當，面對美國戰略導彈防禦系統擴大部署範圍，遠程精確打擊武器快速發展，俄一方面力求通過與美國簽署條約，限制雙方核彈頭與核載具的數量，另一方面研製部署新型導彈實現核武庫的新老更替，並通過多平台部署、彈道機動等方式提高生存能力和突防能力，形成局部技術優勢。

在重大武器裝備建設方面。俄羅斯的陸基核力量，“白楊”-М、“亞爾斯”等第五代導彈成為主力，今後還將繼續增加部署，發射質量200噸的“薩爾瑪特”重型液體洲際彈道導彈即將批量生產。此外，俄還發展了具備彈道機動能力的“邊界”全導式導彈、“巴爾古津”鐵路機動導彈，但未列入新版《國家武備計劃》。

俄羅斯的海基核力量，潛射戰略導彈正處於從液體“輕舟”向固體“布拉瓦”過渡，今後重點發展第四代“北風”級戰略核潛艇和“布拉瓦”固體潛射彈道導彈。

空基核力量重點採購安裝新型發動機、航電、機載武器的圖-160M2超聲速遠程戰略轟炸機，作為俄空中戰略打擊能力現代化的過渡和補充。繼續推進新一代飛翼佈局、隱身性能更好的“未來戰略轟炸機”，射程約5000千米的kh-101/102空射巡航導彈，今後將逐步替代現役射程約3000千米的kh-55/555巡航導彈。

同時，俄發展多種撒手鐧武器，如“能突破任何防空反導系統”、“讓其他國家的遏制行動失去意義”的“先鋒”高超聲速導彈、擁有“無限航程”的“海燕”核動力巡航導彈、以及擁有“洲際航程”、威力巨大的“海神”核動力無人潛航器等，以獲得新的“非對稱”作戰能力。

二、提出非核遏制戰略，重點發展遠程快速精確打擊武器

現代戰爭已由傳統空間向陸海空天網五維空間拓展，並具有速戰速決、有選擇地毀傷目標、軍隊和火力機動快等特點，以遠程精確打擊武器為代表的高技術裝備作用更加凸顯，其“作戰能力可與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相提並論”。

2014年底，俄新版《軍事學説》首次提出“非核遏制”概念，作為應對非核威脅的主要手段。俄以“摧毀敵重要目標”為核心，重點對陸軍戰役戰術導彈旅、空天軍前線航空兵、海軍艦載和岸基精確打擊力量的戰場應用方式進行細化研究，提出對敵方要害目標體系實施跨軍種、多波次精確打擊等論斷。

在武器裝備建設方面。俄重點發展常規精確打擊武器，其中空射、海射和陸射遠程巡航導彈等是關鍵，並不斷完善預警探測、指揮通信及“格洛納斯”衞星導航系統等。

陸基方面，重點發展“伊斯坎德爾”-M戰術彈道導彈系統。

海基方面，批量採購在敍利亞軍事行動中戰功卓著、被稱為俄版“戰斧”的“口徑”巡航導彈，研製“鋯石”高超聲速反艦導彈。

空基方面，繼續發展現役性能先進的空空、空面導彈，研製新型遠程、高速、智能武器，如可配裝多種飛機和艦艇、打擊水面及地面目標的高度通用化kh-35U導彈，被稱為“航母殺手”的“匕首”機載高超聲速導彈系統等。

俄羅斯在白海成功試射一枚“鋯石”高超音速巡航導彈（圖源：央廣軍事）

三、融合空天軍事力量，持續推進空天防禦體系建設

針對美國空天打擊力量發展，俄羅斯把一體化空天防禦體系置於武器裝備發展的重要地位。俄羅斯提出的空天防禦理論認為，軍事鬥爭重心正加速向空天轉移，未來大規模戰爭中戰略性空天行動是空天作戰的基本樣式，空天對抗的結果將決定戰爭的進程和結局；建立防空、反導和防天一體的空天防禦體系是抵禦空天打擊的有效手段；必須統一使用空天防禦力量遂行空天攻防一體聯合作戰任務，通過空天戰略遏制行動確保己方戰略要地、主要戰略方向、核心目標的安全。

2015年8月，俄羅斯將空軍和空天防禦兵合併成立空天軍。

裝備發展方面，俄致力於建設高中低搭配、遠中近結合、可遂行多種防空反導作戰任務的裝備體系。目前，俄空天防禦武器裝備體系已初具規模，A-135戰略導彈防禦系統的攔截彈、雷達、指控通信等已全面升級，S-400防空系統部署數量，擴大俄羅斯重要地區的防禦能力；S-500防空反導系統即將服役，將填補中遠程彈道導彈防禦能力空白。

但是，俄在一些領域也存在短板，如預警衞星數量不足，對戰略彈道導彈預警探測能力尚不完整，攔截能力達不到全射程覆蓋，防禦區域有限，空間態勢感知能力有待提高，這些將是今後俄軍事發展的重點。

四、研改並舉，大規模更新陸海空主戰平台

在經費不足的情況下，資金投入高、技術難度大、研製週期長的主戰平台裝備發展受到限制，俄軍仍在大量裝備蘇聯時期研製的大型水面艦艇、軍用運輸機、戰略轟炸機等。

為提高裝備現代化水平，俄採取研改並舉的方式，一方面保持一定經費投入研製部署全新裝備，另一方面通過更換電子設備和動力裝置等對現役裝備升級改造，提高裝備信息化能力、機動能力、遠程精確打擊能力和一體化聯合作戰能力。

另外，俄羅斯繼承了蘇聯“大而全”的武器裝備體系，產品型號多、種類繁雜，在使用維護、後勤保障等方面存在很多問題，今後將通過模塊化、系列化、通用化及多用途化等方式精簡裝備體系，減少型號種類。電子信息設備是俄軍的薄弱環節，近年呈加速發展態勢，產品不斷推陳出新。

在常規力量建設方面，俄羅斯已明顯落後美國，但也有自己的特色。

陸軍武器裝備方面，俄坦克裝甲車輛、反坦克武器、防空反導武器綜合性能世界先進，已研製部署“阿瑪塔”第四代主戰坦克以及“庫爾幹人”-25步兵戰車、“迴旋鏢”裝甲運輸車等新型裝甲車；升級改進T-72、T-80、T-90等系列第二代、第三代坦克；通過更換大功率發動機、自動變速箱、爆炸反應裝甲等提高性能，使俄陸軍具備世界一流的大規模裝甲突擊作戰能力。

俄陸軍裝備的缺點是信息化程度相對較低，今後將更加重視以信息化為主的升級改進。俄炮兵裝備性能先進，“伊斯坎德爾”-M1已成為對抗美國及北約的“撒手鐧”。

俄具備強大的防空反導作戰能力，並不斷有新型防空反導裝備問世。俄陸軍航空兵裝備基本形成空地一體的立體偵察預警體系，但缺乏遠程先進信息化偵察監視裝備，戰場縱深態勢感知能力整體不強。俄陸軍諸兵種自動化指揮控制體系基本形成，但戰役/戰術級一體化指揮控制能力薄弱，今後將大量裝備新的自動化指揮控制系統。

在海軍武器裝備方面。俄海軍擁有當今世界種類最全、型號最多、結構比較完善的反艦、反潛、作戰體系。但俄航母、大型水面艦艇和大型補給艦發展緩慢，遠洋作戰能力不足。

針對這一問題，俄已將新型航母研製工作已列入《2018～2027年國家武器裝備計劃》，正在開展核動力裝置、電磁彈射器等關鍵技術攻關。

俄羅斯海軍裝備重點發展潛艇，種類齊全、性能先進，在作戰生命力、水下航速、下潛深度、降噪和作戰支援系統等關鍵技術方面均處於較高水平，攜帶的武器射程遠、精度高、威力大，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水面艦艇作戰能力的不足。

今後，俄將重點增加第四代“亞森”級攻擊型核潛艇的數量，開展第五代“哈士奇”攻擊型核潛艇和“卡琳娜”常規潛艇的研發設計工作。

在空天軍武器裝備方面。俄作戰飛機、作戰保障飛機、直升機等各類現役飛機有70餘個型號，共2000多架，主戰飛機從遠程轟炸機到各種無人機一應俱全。由於經費不足，裝備技術發展逐漸落後，產品老化過時，隱身性能、高精度打擊系統等明顯落後西方國家。

第五代航空裝備體系是俄今後發展重點，包括“未來前線航空系統”、“未來戰略轟炸系統”、“未來運輸航空系統”及無人攻擊機等，這些項目有些處於設計研究階段，有些已開始裝備服役。

俄天基信息系統發展緩慢，除了“格洛納斯”全球導航定位系統近年發展較快，導彈預警、衞星通信、光學和電子偵察等均比美國落後，為參謀部門提供戰略偵察情報，為戰略導彈部隊提供天基通信服務，戰術偵察和通信支撐能力不足。

五、經略北極，加速發展極地裝備

近年北極成為俄羅斯與美國力量角逐的新焦點，俄對北極的重視程度日漸提升。2009年發佈的《2020年前及長遠未來俄聯邦在北極的國家安全政策》和2013年發佈的《2020年前俄聯邦北極地區發展和國家安全保障戰略》兩份綱領性文件，形成了俄羅斯的北極戰略體系。

俄羅斯在北極地區的國家利益主要有四個方面：資源、航道、戰略縱深和戰略打擊前沿，以及新的發展空間。保障軍事安全是俄北極戰略的主要任務之一，既要增強俄在北極軍事力量的實力，加強武器裝備和軍事基地的建設，也要加強戰備，實施戰略遏制，應對各種威脅，同時還要加強監控和地區穩定，加強水文地理勘測工作等。

俄已成立北極聯合戰略司令部，新建軍事基地，部署常備部隊，積極研製北極探測、通信及導航系統，發展軍用破冰艦船等作戰裝備，構建攻守兼備的立體化綜合作戰體系。

俄羅斯位於北極的三葉草軍事基地（圖源：俄羅斯聯邦國防部）

近年俄羅斯北極裝備發展呈加速趨勢。由海基、天基和岸基組成的“科洛姆納”新型反潛探測聲納監聽系統開始部署運行（可採集水下和水面艦艇數據信息，經衞星通信鏈路發送給岸上的數據中心，處理後分發給用户）；由水下、水面移動和冰面固定三種浮標構成的水下“格洛納斯”通信導航系統研製工作完成，可為潛艇、無人潛航器等提供極地定位和導航信息，並與空中、水面和岸上控制中心實時交換信息；海軍破冰巡邏艦“伊萬·帕潘寧”級開工建造，兼具破冰和防空作戰能力的俄首艘軍用破冰船“伊利亞·穆羅梅茨”號已服役。

此外，俄在現役裝備基礎上改進發展了多種北極裝備，如極地型S-400、“道爾”-M2DT防空系統，米-8AMTSH-VA運輸直升機，北極專用單兵裝備等。俄還成立北極武器研發中心，分析北極特殊環境對光學和微電子系統的影響，開發在低温、低能見度等惡劣條件下使用的武器裝備。

六、面向未來戰爭，發展電子戰、信息戰、智能無人及新概念裝備

為對抗西方信息化優勢，打贏信息化戰爭，俄將電子戰裝備視為獲取和維持信息優勢的重要工具。俄羅斯認為，“未來戰爭中，最主要的作戰中心不是摧毀某個武器，而是摧毀一體化的信息系統、智力資源、導航通道和整個指揮控制系統”。

使用無線電電子干擾手段比單純增強武器裝備的信息化作戰能力更加有效。用電子戰直接破壞對方的網絡和信息裝備，能夠大幅度降低敵人高精度武器和整個軍隊的作戰效能。俄格戰爭的經驗表明，制空權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制電磁權。俄已發展了“希比內”“克拉蘇哈”等多種性能優異的電子戰系統，並在烏克蘭、敍利亞等軍事行動中經受實戰檢驗，展示出良好的應用前景。

信息對抗已經從軍事理論研究層面發展到實踐層面，利用信息資源完成國防與安全任務日益成為大國戰略博弈和軍事鬥爭的重要領域。

2016年獲批准的《俄羅斯聯邦信息安全學説》提出，國防領域信息安全保障的主要目標：對利用信息技術導致的軍事衝突實施戰略遏制和預防；完善俄武裝力量信息保障體系，發展信息對抗力量和裝備；預測、檢查和評估俄武裝力量在信息領域的面臨的威脅；消除旨在動搖國家歷史觀念和愛國傳統的信息或（和）心理影響等。

俄軍事專家認為，信息作戰不僅要具備保護己方和攻擊對方硬目標等能力，還要具備對抗和反制敵方信息或（和）心理攻擊與滲透。針對硬目標使用特殊的信息武器，如計算機病毒、信息炸彈、邏輯炸彈、被賦予特殊使命的計算機芯片、能產生電磁脈衝的爆炸裝置、超高頻發生器、電子生物武器等。

而針對士兵和民眾心理等軟目標，製造煽動性或恐嚇性的虛假消息並通過信息媒介傳播，以達到軍事政治目的。俄羅斯對非傳統手段與傳統手段相結合的混合戰爭非常重視，並且在地區局部衝突中配合軍事行動的展開，積極探索網絡攻防手段的應用。

2008年俄格戰爭中，俄軍發起了全球第一場與傳統軍事行動同步的網絡攻擊，癱瘓了幾乎所有的格魯吉亞官方網站、媒體、通訊和交通運輸系統。

無人裝備已成為戰場上的重要作戰力量，對未來戰爭將產生重大影響。俄近年積極發展作戰機器人、無人潛航器、無人機等為代表的無人裝備，應用範圍向陸、海、空、天、水下、地下等全維全域拓展。

在2015年底敍利亞的軍事行動中，俄軍利用無人戰車、無人機等與敍利亞政府軍協同作戰，打響了世界上第一場以無人車為主的攻堅戰，在持續20分鐘的戰鬥中擊斃約70名武裝分子，並取得勝利。

俄海軍無人潛航器種類和數量還不多，但在研項目近年明顯增加，先進水下技術、無人潛航器等成為發展重點。俄格戰爭後俄開始加速發展無人機，目前各類無人機總數約2000架，以實時偵察的近程無人機為主，攻擊無人機、長航時偵察無人機，攜帶偵察打擊武器的多用途無人機日益受到重視。

新概念武器的發展和應用，將對戰爭產生顛覆性影響。俄羅斯長期關注新概念武器的發展，重視研製“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武器，以削弱別國的軍事技術優勢或打亂其長期部署”。俄羅斯新版《國家武備計劃》也將新概念武器研發及國防前沿技術儲備作為重要內容，在許多領域已取得重要進展，如超高威力彈頭、激光武器、高速電磁炮、微波光子元器件、水下探測主被動聲吶、信息戰與認知控制技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