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世代的新租房陣地“閒魚”，離被中介攻陷還遠嗎？

（文/解紅娟 編輯/馬媛媛）“看房還是一件很講運氣的事情，和男人一樣看緣分。”彭圓臉説到。

這位小紅書知名穿搭博主，來上海3年搬了3次家，前後分別通過58同城、zuber和閒魚找到房源，卻沒有一次通過中介定下房子。

“房東直租的好處是省了50%中介費，”在上海套均租金在6019元的基礎上，彭圓臉以低於5000的價格搬入30平米的一居室，成功從“10平米的‘單人套餐’換成‘小家庭套餐’。”

和彭圓臉一樣在閒魚上找尋房東直租的租客還有很多。他們中有一部分找到心怡的房子，開開心心搬入新家；有一部分在閒魚上碰到中介“馬甲”，最終還是敵不過瑣碎選擇簽約；也有一部分認為其中魚龍混雜，轉向鏈家、安居客等正規租房機構，但求心安。

閒魚入局

據貝殼研究院2020年數據顯示，上海市租賃人口規模達874.6萬，構成全國最大的租賃市場，租賃人口占城鎮常住總人口的40%，位居全國第一。

如此美味的蛋糕，自然吸引資本頻頻加註。2014年，58同城將租房業務分為用户產品和商業產品兩部分：用户產品是找房子過程中出現在前端的信息輸出，商業產品則是其付費會員的內容服務。

付費租房模式的啓動，也正式觸發中介競價排名機制。直接導致付費中介搶佔房產信息流前沿版面，房東真實房源沉底，租客自然被58同城的“虛假信息”勸退。

同樣將關注點放在C端的豆瓣也遇到同樣的問題。有豆瓣用户發帖稱，“在豆瓣上有很多同城租房小組，都是網友們自己轉租或者招室友，因此省下中介費。但最近黑中介大舉進入，給大家篩選房源增加不少難度，豆瓣小組也要被中介攻陷。”

在老玩家陷入“內卷”之際，BAT玩家跑步入場。2016年9月，阿里旗下的二手交易平台“閒魚”上線租房業務，藉助阿里內部信任體系在不到6個月時間內上線100萬套房源，完成傳統中介十多年規模積累。

2018年2月，閒魚結合芝麻信用等信用體系，引入信用免押金房源，即信用良好的租客可以享受免押金待遇。不久後，閒魚租房上線“真實房東”、“免中介費”等服務。

不過，這時候的閒魚明顯處在“圈地自萌”的狀態。就連剛剛在閒魚租到房子的彭圓臉都表示，“房東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才在閒魚上轉租房子。”

上海房東趙程也對觀察者網表示，“旗下房子租出去約4年時間，從來沒聽過閒魚租房。”

真正讓閒魚出圈的，應該是掉入蛋殼“裂縫”的租客們對“房東直租”的一種執念。

有意思的是，蛋殼公寓也是阿里系出身。2019年3月，蛋殼公寓獲得由螞蟻金服、老虎環球基金聯合領投的5億美元C輪融資。

換句話説，那些闖進阿里“閒魚”的租客，此前極有可能棲身於為“每個身處異鄉的人都提供一個温暖的殼”的阿里系的蛋殼公寓裏。

一手好牌打爛

專注做C2C業務的閒魚，一直試圖搭建一個“社區化分享經濟平台”。其創始人處端曾公開表示，閒魚允許做生意，但是整體氛圍要可控，商業化不能太濃。

此外，處端認為，相比於從廠商進貨的運營模式，發動上億消費者把閒置物品拿到平台交易和置換的門檻高太多，於是也更加愛護用户。

而隨着閒魚市場不斷擴大，處端想保有這份初心已經不太現實。阿里巴巴2020年財報顯示，閒魚成交額已突破2000億元，在線賣家數超3000萬，二手閒置市場規模預計將超萬億。

“隨着閒魚走出小眾，裏面的房源、價格信息中至少有50%不真實。”有用户向觀察者網表示，勸退次數越多，找房東直租的想法也就越淡，畢竟成年人世界裏，不只有租房一件事。

為了能更高效的在閒魚找到房東直租，有網友甚至撰寫一則避坑指南。首先，“他所賣出的商品”如果大多都是其他房屋信息，基本上就是中介“馬甲”；其次，房子如果看起來乾乾淨淨，圖片經過美化，沒鋪牀、沒生活用品，也不用繼續掙扎；最後，簡介裏如果出現“甩租”、“底價”，就可以點擊左上方直接退出。

據瞭解，閒魚標榜“房東直租”“真實房源”，但實際進駐的“中介”並不少。有的名稱如“芭樂兔1號”“上海趣家地產”等，還直接顯現中介標籤，有的則以貌似實名的“馬甲”來冒充“房東”，已經佔據閒魚過半江山。

“現在大部分中介都在閒魚有個家。”換句話説，處端辛苦養成的用户，即將被中介肆意收割。

監管機制需優化

發閒置、圖片、文字、發佈，不到10秒時間就可以在閒魚發佈一則出租貼。

張曉向觀察者網表示，此前她曾在豆瓣和閒魚發佈過出租信息。之所以選擇這兩個平台，除了是比較著名的租房聖地，還因其較快的審核速度。“當然，繳納費用也是其中一個方面，鏈家、房友等平台需要上傳信息、繳納中介費。”

缺失的審核環節，造成閒魚充斥着真假信息、魚龍混雜。“為了得到租客停駐，大部分中介會編造一些子虛烏有的‘虛假信息’。其中，大部分中介會以低於市場價格發佈一則租房信息，然後實地帶看的房子和圖片完全不符，在你放棄之後，重新提出幾個超過預期價格的房源套路你。”有租客説道。

例如，標題為“荔刻管家-長髮花園-臨近地鐵”的整租房源，推出面積35平米的一室一廳一衞，標價租金888元/月。發佈人為“上海趣家地產”，在閒魚的用户頁面中，用“企業資質認證的合作伙伴，為您提供優質的租房服務”來介紹自己。

諷刺的是，想要用低於1000元的租金租到上海市中心的一室户，無異於天方夜譚。而如此明顯的“虛假信息”，充斥着閒魚的每一個角落。

值得注意的是，閒魚的租房生意甚至催生一條新的產業鏈。觀察者網瞭解到，有關閒魚租房端口的數據分發文案“閒魚發租房，一鍵10網；100條閒魚，加送一鍵發10個平台；淡季做運營，旺季做市場”出現在各大平台。

對此，閒魚租房方面表示，閒魚沒有這個一鍵10網的功能，也沒有所謂的租房端口，僅對閒魚的合作服務商開放API。

不過，中介的大量湧入還是直接抬高了租房成本。受此影響，有租客向觀察者網表示，以前在閒魚找到個人房東的機率約5成，現在能達到2成就很不錯。“個人房東的曝光率很小，流量大部分被中介買走，閒魚房東直租並沒有帶來理想的效果。”

這一幕彷佛58同城、豆瓣租房歷史上出現過，而且即將在閒魚身上重演。

4月6日晚間，閒魚發佈公告稱，對違反發佈要求的行為，閒魚會根據情節嚴重程度採取下架或刪除房源信息、降權或屏蔽房源信息、限制發佈等處罰措施，同時，針對涉嫌違法違規的信息及行為，閒魚也將配合移送相關國家機關處理。

此外，閒魚租房方面還表示，閒魚嚴格遵守租房行業管理政策，對偽中介（二房東）會配合政府一起進行管控。

不過，閒魚的虛假信息並不止集中於租房信息。2021年1月，江蘇省消保委召開發佈會通報二手交易平台消費調查結果，指出包含閒魚在內的部分平台在信息發佈、交易安全等方面存在的突出問題，並對涉及的12家二手交易平台開展線上集體、公開約談。

江蘇省消保委公開表示，平台是糾紛解決主要渠道，但監管、服務機制需優化。

事實上，這也是互聯網平台的原罪。但關鍵是，標榜自己採用信用機制，用户為“真實房東”的閒魚要如何應對。

誰在扮演房東？

“和租客聯絡溝通是件麻煩事，也沒有那麼多時間打理，雖然交給中介價格會便宜一點，但好在省心。”房東趙程對觀察者網表示，房東一般不會直接找租客，因為即使是託付給中介出租，該付的房租一分也不會少。而且，房屋修葺等瑣事十分麻煩，房東找租客也容易沒有保障。

那麼，直租房源的“房東”究竟是哪些人？

中介當然是“房東”羣體中的主力。這些披着馬甲的“中介”用實踐表明“人生努力就是旺季，不努力就是淡季。”

“我們並不是討厭中介，只是單純想要省點錢。”有過閒魚租房經驗的陸鹿向觀察者網表示，中介有中介自己的平台，去閒魚偽裝自己反而會讓大家生出“牴觸情緒”。有些中介和房東談好費用，並不收租客費用，但羊毛出在羊身上，“免中介費”無異於掩耳盜鈴。

除了中介之外，“二房東”也是“房東”羣體中的代表之一。在房源比較火爆的區域，不少租房者選擇整租，然後將其中一室轉租出去，分攤成本。

在一位租客去往門店表明自己有合租需求時，一位房地產銷售人員直接表示，“手中房源基本都是整租的，你可以去閒魚看看周邊有沒有合租房源。”

此外，她表示，正常情況下，整租價格是低於合租的。有些租客以整租的價格拿下整套房子的出租權，然後在豆瓣、閒魚、微博等平台發佈合租信息，一般這間房子的價格是與市場單個房屋的價格更低或者持平。

張曉就是通過我愛我家租下浦東一套兩室户房屋，房租加中介費平攤為6000元/月，隨後在豆瓣和閒魚發佈合租信息將次卧租出去，租金在房租平分的基礎上，適度少個一兩百，基本和周邊小區租金持平。

談及為什麼會選擇自己招租室友，張曉表示，“擔心住進羣租房，也擔心遇到奇葩室友，自己選的房子，自己找的室友，主動權起碼在自己手裏。”

有租客甚至做起了“二手房”生意。將三室一廳整租下來後，陸鹿的朋友將其他兩個次卧掛到Airbnb愛彼迎，依靠收取住宿費來覆蓋每個月的房租。

事實上，租房市場不透明現象由來已久，從微博、知乎到豆瓣，中介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租客只能憑藉小區租房均價來揣摩這筆買賣是虧是賺。所以，當閒魚推出房東直租平台之際，大家才會越來越相信閒魚，而如今閒魚也逐漸走向被中介“掌控”的宿命。

58安居客房產研究院分院院長張波表示，一方面對於房東身份真實性以及房源本身的真實性審核具有一定難度，因為平台本身需要各地的房地產交易中心的形成數據打通，才能對房源本身的真實性進行相應核驗。另一方面，假房東被投訴後，平台後續查驗難度亦較大，尤其被惡意投訴後更是容易出現核查難的問題。迴歸本質，輔助各類租房平台進行房源真實性核驗非常重要，在此基礎才把能對假房源和假中介的打擊更有力度。

歸根結底，租客在找尋房東直租平台的背後，不過是為了找尋一份相對真實、透明且自由、舒適的環境。可能正如彭圓臉所説，看房是一件很講運氣的事情，難度值有望超過找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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