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金公司CEO：當中國資本市場跟美國一樣大的時候，誰也割不了我們韭菜
【觀察者網白紫文現場協助報道 編輯/呂棟】
證券基金以及外資持股比例持續放開等重磅政策逐個落地，讓市場目不暇接，在金融開放的浪潮裏，監管者如何把握開放和穩定的平衡，對於金融機構而言，有哪些期待看到的舉措，有哪些擔憂。4月19日晚間，在博鰲亞洲論壇“金融開放和金融合作”分論壇現場，中國證監會副主席方星海、中金公司CEO黃朝暉、上交所總經理蔡建春等人分享了看法。
“外資大進大出擾亂市場可暫停其交易”
中國證監會副主席方星海在開場白中提到，金融開放促進了A股的平穩發展，中國掌握多種手段保證金融穩定。據其透露，在A股加入MSCI和富時羅素指數之後，大規模外資進入中國資本市場，截至3月31號，外資在中國股市的佔比為5%，比例還是較低，但增速較快。
“隨着外資的湧入，近幾年來股市運行比以往平穩了很多，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外資在市場定價方面起的作用在逐漸增強。中國經濟增長很快，但相對來説缺少能夠挖掘價值的機構投資者，外資進來正好彌補了這個缺陷。”方星海表示。
方星海
方星海透露，往前走，中國會進一步創造條件，提高外資在這幾大主要指數的佔比，把A股納入主要指數進一步提升，納入的範圍也進一步擴大，吸引更多的外資進來，這是中國想做的一件事。
針對有輿論擔心外資進來之後會不會影響A股的股市穩定？大進大出怎麼辦？方星海補充表示，證監會對這方面高度重視，“我們會做好防範工作，比如以滬港通、深港通為例，我們保持了每日進和出的額度，進來500億，出去的總額不能超過420億，會起一定的防範作用”。
“我們現在對外資進來投資是看得清楚，通過兩通進來的無非三種，一種是境外的散户，比例很小，不會影響我們的金融穩定，第二種是境外的共同基金、退休基金、保險公司，從事全球資產配置的資金，這是我們非常歡迎的，也是持倉當中最大的比例。還有一種是通過國外的券商的自營形式進來的，背後是對沖基金，這樣的基金是我們比較關注的。”他表示。
方星海指出，從一開始設計滬深港通的時候就有規定，如果某一個外資賬户資金進來造成股市大幅波動，可以暫停它交易。“所以我們是有手段防止資金大進大出、造成市場的不穩定。”
他表示，證監會高度重視安全和穩定，不斷地跟境外監管部門溝通，確保兩地金融市場的穩定。“在穩定方面，我們非常有信心，在開放的過程中維護資本市場的穩定。”
“中國資本市場跟美國一樣大的時候，誰也割不了我們韭菜”
在金融開放浪潮下，本土金融機構面臨更多的競爭還是合作？如何與外資共舞，勇立潮頭？中金公司執行董事、首席執行官、管理委員會主席黃朝暉對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和見解。
黃朝暉認為，中國要成功實現經濟轉型，資本市場的對外開放是特別關鍵的，也是必然選擇，主要有以下幾點理由：
一是轉型的重要特點是要往科技創新的方向發展。在黃朝暉看來，要真正實現以科技為推動的經濟轉型，光靠以前的間接融資體系是實現不了的，必須在現有的間接融資體系為主導的情況下，逐步往直接融資為主導的體系轉變，特別是在直接融資里加大股本融資的比重。
“我們覺得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大家知道間接融資特別是貸款，應該是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從我們自己的實踐來看，用股本形式的特別是PE形式來支持高科技的發展，應該是一個非常有效的措施，這在美國成功了，在中國幾十二十年的實驗也非常成功。”黃朝暉表示。
黃朝暉（資料圖）
二是轉型還需要有一個抓手。通過資本的開放，把國際上的資金引入中國，幫助中國資本市場加速實現市場化的改革，加快對外國企業的開放。
“通過資本向下的開放，通過資本市場的改革，同時促進了經濟的雙循環。”黃朝暉表示。
他指出，中國經濟增長速度遠遠比其他國家要高，這個增速差會變成一個巨大吸引力，也就是外資投資中國的巨大吸引力。另一方面，抗擊疫情的成功也進一步堅定了國際投資者對中國產業鏈的信心。
“我們可以利用這麼一個機會，加速國內資本市場的改革，”黃朝暉表示，“讓外資佔中國股市的比例從5%提高到一個比較高的水平，比如30%、40%，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這會出現中國資本市場的迅速擴大，當然了，中國資本市場擴大成一個海洋，跟美國一樣大規模的時候，實際上誰也割不了我們的韭菜，我們跟美國一樣，從來沒有聽過誰割美國的韭菜，只有美國割別人的韭菜。”黃朝暉説道。
三是外資金融機構來華對中國投行的影響。一方面他們帶來了競爭，另一方面也帶來了學習的機會。黃朝暉表示，從其他行業的經驗看，沒有發現一個行業開放了就輸了，所有的行業開放了都贏了，相信在金融行業也一樣。
“我們歡迎開放，我們相信開放能給中國帶來利益，我們歡迎外資銀行到中國這個市場同台競爭。我們也希望外國政府特別是美國政府給中國公司批牌照，比如給中金，我們在美國還沒有IPO的牌照，希望我們也能在美國跟高盛同台競爭，大家公平公正的同台競爭。”他説道。
“美方訴求合理，但不是合作態度”
在全球化逆流，疫情加大分歧的情況下，中美競合的因素繼續演變等大背景下，中美金融開放的前景如何，如何看待中國金融開放？
對中美金融開放的前景，方星海認為，中國的發展對全球的金融機構、全球的投資者都是非常好的機會，雖然雙方還存在些許問題，但證監會將堅定不移推進中美金融合作。
“中美互相之間，這是機會，中國的發展對美國是一個機會，美國的發展對中國也是一個機會，美國現在有一些所謂的戰略專家，把中國的發展看成是對美國一個威脅，這是完全錯誤的。”方星海表示。
目前，中美在中概股審計監管方面仍存分歧，根據美國公眾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PCAOB）要求，承擔中概股公司審計業務的中國會計事務所，需接受PCAOB的檢查，以確保業務質量符合美國要求。
方星海指出，證監會認為PCAOB的訴求是完全合理的，既然中國的企業在美國上市，那就要遵守美國的規則，今後來上交所上市的美國企業也得符合中國的規則。但是，PCAOB檢查中國的會計事務所，也需要符合中國的規矩，遵守中國國家安全、信息安全方面的要求。
方星海談到，關於PCAOB檢查中國會計事務所的具體辦法，中國證監會曾在2020年8月4日提供了最新版本——聯合檢查方式，以確保PCAOB完成任務，但一直沒有收到PCAOB的回應。
“我們從去年8月份以後每個月發一次郵件，但他們一直不回應，大家可以看到，PCAOB又出了一些監管措施，包括不讓PCAOB檢查就令中概股退市，或者披露中概股政府持股比例、董事會成員是否包含共產黨員等一些奇怪的信息，在我看來，這不是合作的態度。”方星海稱。
方星海指出，希望新一屆美國政府到位以後，重新重視中美金融合作，這是美國的利益所在，也是像高盛等很多金融機構的訴求，也是有利於中國發展的一項工作。
“我們希望重新開展合作，誠心誠意的解決問題，而不是有了一個問題就拿那個問題作為藉口埋怨中國，這不是一個恰當的態度。只要雙方誠心誠意，可以找到一個辦法，解決PCOB的關切。”他表示。
美國公眾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資料圖）
“監管法規體系還有很多可以改進”
在論壇上，黃朝暉還談到，法律和文化上的差異，是阻礙資本相互流動的一個關鍵。他以中金公司做香港市場和A股項目的體驗為例，“基本上做一個A股項目，是香港市場項目的4-5倍工作量”。
黃朝暉坦言，因為這些原因，很多項目有天然傾向在海外上市，中國的監管法規體系還有很多可以改進。“因為國內收費低，競爭激烈，最後花的時間比海外多得多，責任卻是無限責任。”
除此之外，黃朝暉認為，目前國內在債券評級方面也有問題。“為什麼國外那麼多錢進來，都是買中國國債，不買企業的債？”他指出，國內的評級體系必須和國外評級體系結合，有相關性，不能評出來別人都看不懂。
“黃朝暉能夠在證監會分管發行的領導前把證券發行批評一通，這就證明了證監會是非常具有包容性，發行方面要改進的工作不少。”方星海回應道，證監會堅持發行市場化、國際化、法制化的“三化”指導方針，A股很多發行、承銷規則也借鑑國外的規則，特別是香港、美國的規則。
“中國在規則制定方面欠缺細節，我們要繼續改進，工作的執行也是要一邊幹一邊完善，比如註冊制，這麼大的改革，現在推出也就一年半的時間，這當中肯定有些地方需進一步磨合，但是方向是堅定的，就是法制化、國際化、市場化。”方星海表示。
而上交所總經理蔡建春則談到了中國和亞洲金融市場的互聯互通。他指出，金融的互聯互通是金融合作的一個有效途徑，上交所近些年在證監會的領導下做了一些嘗試，目前來看是比較成功的，一個是交易通，剛才講到了滬港通、深港通，這是中國資本市場國際化的途徑。
“亞洲地區各國對外貿易額其中六成來自本地區的貿易，東南亞已經是中國最大的貿易伙伴了，向比較而言，證券投資、資本士邦的合作，包括金融的融合，可能還不夠，這也是我們努力的方向，潛力是巨大的，所以上交所也表個態，繼續在已有的國際化道路上按照穩中求進的要求，不斷探索新的路徑，加強亞洲和全球金融市場的合作。”蔡建春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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