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鴻達：如何認識中國伊朗的全面合作？

【文/範鴻達】

近日中國和伊朗的關係成為國際社會和當事兩國關注的一個熱點問題。3月27日，到伊朗訪問的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與伊朗外長扎裏夫共同簽署了中伊25年全面合作計劃。

2016年1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訪問伊朗時，兩國確定的“就達成25年全面合作協議進行必要溝通和磋商”，歷經五年多的努力，至此有了明確結果。

中國和伊朗在這個時候簽署全面合作計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歷史上中國和伊朗都是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大國，而且這兩個世界大國從來沒有發生過沖突。在過去的100多年裏，中國也是極少數沒有侵略傷害過伊朗的世界大國之一。1971年兩國正式建立外交關係後，即使是在伊朗遭受國際制裁的時候，中伊一直保持着友好交往。

進入20世紀90年代後，中國更加需要伊朗的友誼。隨着中國經濟和社會的迅速發展，中國對外部石油等能源的需求大增，石油大國伊朗因此引起中國決策者的更多注意。進入21世紀後，快速發展的中國遭遇越來越多的挑戰。為了國家的更好發展，中國提出“一帶一路”計劃。

不管是從地理位置還是國家影響力來看，伊朗都是中國“一帶一路”計劃的關鍵合作國家之一。同時，中國也是伊朗的關鍵合作伙伴。40年來，伊朗與西方大國及沙特阿拉伯、以色列等地區大國的關係相當不理想，長期的國際制裁嚴重影響了伊朗的發展。伊朗必須在對外關係方面找尋新目標。於是，包括中國在內的“東方大國”逐漸成為伊朗外交的新方向。

伊朗前總統內賈德任內提出“向東看”的外交戰略，對中國的外交重視也逐漸提高。面臨美國特朗普政府的“極限施壓”時，伊朗再次強調了“向東看”的必要性。從很大程度上講，現在伊朗的“向東看”已經從應對美國製裁的臨時政策，發展成為伊朗對外關係的長期新戰略。與具有強大對外投資能力和外交獨立性的中國建立更好的雙邊關係，顯然有利於伊朗的發展。

中國和伊朗出於各自國家利益的考慮，一直在互相接近。

雖然美國特朗普政府上台後對中國和伊朗推出的所謂“極限施壓”也是中國和伊朗更為接近的一個外部因素，但是很顯然，中伊內在的互相需求，是兩國簽署全面合作計劃的根本動力。

儘管中伊25年全面合作是五年前就已經提出來的倡議，但是真正受到廣泛關注始於2020年6月。去年6月，伊朗政府宣佈通過“伊中25年全面合作計劃”草案。由於其涉及的合作層面甚廣、甚深，再加上國際社會一些不友好勢力對中伊友好的有意破壞，因此去年伊中25年合作草案公佈後，伊朗國內出現較為明顯的不同意見。國際社會，特別是美國、以色列等與伊朗關係糟糕的國家，也對中伊的這個合作意向持續關注，而且往往是帶有負面性質的觀察。

美國等西方大國，以及以色列等中東國家對中伊全面合作懷有負面看法，是非常容易理解的。對西方大國來講，遏制中國已經成為它們的既定政策，對於能夠增強中國實力或影響力的舉措，這些國家當然會帶有負面看法；更何況與中國結好的伊朗還是美國等西方大國在中東的頭號制裁對象。

不管是從大國競爭，還是從當下西方大國與伊朗的關係來看，美國等西方大國都不會樂見中伊全面合作計劃的簽署。對於以色列、沙特等伊朗的中東競爭對手、特別是敵人來講，這些國家當然不希望看到伊朗藉助中伊全面合作發展起來，因為它們認為發展起來的伊朗“更可怕”。

雖然伊朗的中東敵人可能會因為25年全面合作計劃而對中國暫時有些不滿，但是從長期來看，這個合作計劃更可能給中國的中東外交帶來新發展。中國與中東國家合作的核心內容是推動雙方的共同發展，而且中國一直在推動中東走向和平。在長期動盪之後，中東國家難道會拒絕中國的“和平與發展”理念？我相信中東國家會越來越認識到中國中東外交的價值。

對伊朗來講，25年全面合作計劃的簽署很可能會帶來其他一些外交收穫。目前，美國國內出現很多批評政府把伊朗推向中國的聲音。出於大國競爭的考慮，拜登政府很可能會緩和對伊朗的政策。

另外，隨着與中國全面合作的開展，伊朗實力自然會逐漸增強，這有利於伊朗多元化外交的開展。未來，中東國家一定會更重視發展，而不是鬥爭。因此，未來中東能夠取得更快更好發展的國家很容易成為這個地區的榜樣。

儘管從國家利益出發，中伊全面合作有利於中國和伊朗，但是目前兩國對此也有一些不同的看法。為什麼會這樣呢？

一是伊朗外交“向西看”的傳統使然。有些伊朗人堅持認為，歐美，特別是歐洲大國，才是伊朗外交應該有的選擇方向。二是對中國的認知不客觀。對中國存在的負面看法影響了這些人對伊中全面合作的態度。三是對政權的態度。有些伊朗人非常不滿意現政權，形成了“官方支持的我就反對”的心態。四是伊朗境外勢力對中伊全面合作的不切實際的宣傳。這讓一些伊朗人感覺伊朗利益很可能會在合作中受到損害。

特別須要注意的一點是，國際社交媒體上反對甚至是詆譭中伊全面合作的人，有些自稱是伊朗人的，其實並非來自伊朗。

當然，目前中國學界對中伊全面合作計劃的簽署也存在一些不同意見，這是正常現象。中東國際關係的確非常錯綜複雜，有些人對中國深化與伊朗的合作有擔憂可以理解。不管是對中國的伊朗外交還是中東外交來講，中伊25年全面合作計劃都是一個新生事物，一些人面對新事物需要時間來消化和理解。

不過特別須要注意的是，筆者在中國自媒體上看到不少關於中伊25年全面合作計劃的表述，有些觀點和內容是非常不恰當，甚至是錯誤的。目前，中國和伊朗都沒有公佈全面合作計劃的正式文本，所以自媒體中涉及該項合作的一些數據基本來自於西方媒體去年未經證實的報道。

中國一些自媒體過分強調中伊簽署全面合作計劃是對伊朗的極大幫助的觀點也是不恰當的，因為雙邊關係發展是基於互相之間的需要，在合作中不能過分強調一方對另一方的幫助。

現在，雖然中國和伊朗簽署了全面合作計劃，但是今後兩國的具體合作能夠達到什麼水平目前看來還存在一些不確定性。中國和伊朗的關係，與很多雙邊關係一樣，也需要雙方的共同培育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