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川：數字資產對實體經濟究竟有啥好處，現在還有疑問

【現場整理/ 觀察者網 白紫文 編輯/李煥宇】

新冠疫情對全球經濟產生了多方面的影響，經濟數字化的進程大大加快，比特幣的價值還飆升到了歷史紀錄水平。

對於當下熱議的私營數字貨幣，博鰲亞洲論壇副理事長、中國人民銀行前行長周小川和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李波在4月18日的博鰲亞洲論壇上發表了看法。李波認為，比特幣和穩定幣是加密資產，屬投資的選項，本身不是貨幣。如果要成為一種廣泛使用的支付解決方案，那就需要比比特幣更強有力的監管規則。

周小川進一步補充道，中國在考慮這些問題上面有一個特點，就是強調金融要為實體經濟服務。數字資產對於實體經濟的好處究竟是什麼，他現在還有疑問。2008年金融危機的裏有個現象，就是脱離了實體經濟的有些金融產品會出現問題，所以雖然現在還不會定性下結論，但是要小心。

周小川出席博鰲亞洲論壇 圖片來源：博鰲亞洲論壇

數字人民幣最初是為做好零售

當天出席的嘉賓包括周小川、李波、國際精算行的總經理奧古斯汀·卡斯滕斯、阿布扎比國際金融中心主席艾赫邁德·阿里·阿爾·沙耶赫、泰國銀行助力行長瓦奇拉·阿羅姆迪和環球銀行金融點信協會首席執行官哈維爾·佩雷斯·塔索。

作為第一位發言的在場嘉賓，周小川介紹了數字人民幣的推出背景：

最初始的考慮是，科技的發展提供了聯網終端，可以更加方便的給大眾提供支付服務。中國又是非常大的零售市場，又有14億的人，大家都希望這個方面可以走向更方面、更有效，成本更低的支付體系。

我們説過去人民要付錢就是從錢包裏面拿出來，錢包隨着數字化變成了數字錢包，支付的時候大家就是説你從那個數字錢包拿出來的是什麼東西，是紙幣還是硬幣，其實既不是紙幣也不是硬幣我們叫做數字貨幣，我理解數字貨幣最早的起始點從這裏起來的。

周小川指出，目前最大的需求依舊是在零售系統，所以做好零售系統，把零售系統效率提高是開展其他業務的一個基礎。

另外，因為初始動機是為了搞好零售，所以跨境支付，乃至什麼人民幣主導作用並不是數字人民幣的初始動機。畢竟跨境涉及很多非常複雜的問題，諸如各國的主權貨幣、防止本國外幣單一化、保持貨幣政策的獨立性等。

周小川認為，這些可以在未來的發展當中逐步解決，現在就是做好基礎工作，做好零售系統的升級換代。

人民幣數字化的試點相當成功

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李波則介紹了關於人民幣數字化試點的進展。他表示，迄今為止的試點相當成功，目前關於進一步的推進還沒有一個具體時間表，但是在全國推廣數字人民幣之前，有幾件事情要做到位：

首先是繼續做好試點工作，擴大試點項目的範圍；

其次是進一步打造數字人民幣的基礎設施和生態系統，並進一步提升系統的安全性和可靠性；

最後就是建設一套相應的法律和監管的框架來監管數字化人民幣業務。

李波還稱，目前他們可以實現一種可控的匿名狀態，即小額交易可實現匿名化，大額交易可以由央行追蹤。目前他們正嘗試一種混合系統，讓數字人民幣和賬户系統、準賬户系統，或代幣系統掛鈎，以便在不同的技術方案下面實現不同程度的耦合，這是一個相當開放的系統。

北京冬奧會期間，數字人民幣將不僅能夠為國內用户所用，也能夠讓國際用户國際來賓使用。

很多國家不希望美元化，因為美聯儲****只考慮自己

在談到數字貨幣的跨境支付時，周小川表示，這可能是一個比一般想象當中更加複雜的問題，因為每個國家有自己的宏觀調控的情況，它有需要有自己的貨幣主權。在具體使用的時候，你可能會想：“你們的貨幣不怎麼太穩定，不怎麼太好用，乾脆就用國際貨幣，或者乾脆用美元算了。”

但是，世界上很多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都在討論不希望本國美元化。如果都用美元的話他們可能會提出一些要求，比如美聯儲在制定貨幣政策的時候要考慮全球利益，包括他們自己的利益。然而，美聯儲明確説過，美聯儲制定貨幣政策只考慮美國自身的利益。

比如，在金融危機的時候，很多國家流動性都有問題。可到了08年底09年初，美聯儲跟歐洲央行、英格蘭銀行、瑞士、日本有了貨幣互換，其他國家不管。因此很多國家跑過來跟中國説：“跟你們做一個貨幣互換，咱們兩國的貿易如果流動性有問題，或者投資上面有問題，可以用貨幣互換解決。”

周小川認為，未來全球貨幣可能會有一體化，但是現在來講還不行。同樣，利用數字技術我們可以大幅提高方便性，但不是某一個貨幣一統天下的這個做法。

李波也表示，數字化人民幣的發展重點目前主要是推進在國內的使用。就人民幣的國際化，中國已經多次表示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進程，中國的目標絕不是要取代美元或者是其他的國際貨幣，而是讓市場來做出選擇，中方並不會急於求成的現在找到一個解決方案。

脱離了實體經濟的一些金融產品會出現問題

會議最後談到了關於比特幣能不能跟央行數字貨幣共存的問題。

泰國銀行助力行長瓦奇拉·阿羅姆迪指出，央行數字貨幣是由央行發起的，它有着法定貨幣的這樣一個職能，比特幣沒有。在他看來，比特幣可以是一種進行投資的資產，而不是可以儲值的貨幣，雖然有穩定幣這樣價值更為穩定資產，但它的信任性還是成問題的。所以儘管有利用價值，但跟央行數字貨幣還是不一樣的。

李波也認同這一説法，即比特幣和穩定幣是加密資產，本身不是貨幣。將其作為一個投資工具很多國家包括中國也在研究，但是在明白這種投資方式應該有怎樣的監管環境，並確保這一類資產的投機不會造成嚴重的金融風險前，中方將繼續保持當前的舉措。

李波強調，如果想讓加密資產成為一個得到廣泛使用的支付解決方案，那就需要更加強有力的規則，也就是要比比特幣的監管更加嚴格。因為對於一個由私營企業發行的這種將會作為支付工具的穩定幣必須要有像準銀行或者銀行這樣的監管規則，包括將來任何希望作為一個廣泛使用的穩定幣，必須要接受嚴格監管，就像銀行或者準銀行金融機構一樣得到嚴格監管。

周小川表示贊成，他補充道，中國在考慮這些問題上面有一個特點，就是特別重視實體經濟，金融是要為實體經濟服務，不管是數字貨幣還是數字資產都應該跟實體經濟密切的結合，為實體經濟服務。要説清楚對實體經濟的好處是什麼。

“大家就要問了，數字資產到底對於實體經濟的好處究竟是什麼？現在我的腦子裏面還是有疑問的，所以大家就會持有比較謹慎的態度。

我們也經過了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當時有幾個現象，就是説脱離了實體經濟就是金融的有些產品會出現問題，比如説當時影子銀行，比如説大家當時批評的有一些衍生產品，純粹變成了幾個金融機構之間的這個投機交易，然後實體經濟沒有什麼聯繫，結果這些產品就容易出現問題。

以至於有很多大銀行的大領導説，比如説花旗或者美洲銀行，他們交易室交易員在交易什麼東西我看不懂，所以很難做好內部控制，這樣的衍生品，我們並不是説現在下結論怎麼樣，但是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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