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青松:“玩戰爭”的烏克蘭,恐怕只會將歐美俄拖入更深的“人質困境”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萬青松】
最近,俄羅斯與烏克蘭關係再度惡化,從頓巴斯地區武裝衝突升級,到黑海博弈的緊張,再到俄烏情報戰相互驅逐高級外交官等,都引起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
西方多數輿論重點聚焦於俄羅斯在烏東邊界集結大量軍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大國不僅譴責俄羅斯“恃強凌弱”的“霸道行為”,還表示“堅定支持烏克蘭的主權和領土完整”,甚至威脅制裁俄羅斯“不可接受的行為”,派遣軍艦到黑海聲援烏克蘭。
值得注意的是,最近俄烏之間的一系列緊張事件,大體發生在4月2日拜登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通話前後。這通“姍姍來遲”的電話,是拜登正式就職後兩個多月才打的,但確實給“苦等”美西方外援的烏克蘭打了一劑“雞血”,躁動不已。
而4月13日拜登第二次與普京通話,呼籲俄方對烏緩和緊張局勢,提議雙方舉行元首峯會,這在一定程度上給俄烏軍事緊張“降温”,但很難説就此平息。

4月12日,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視察頓巴斯地區,並向美國拜登政府喊話不要光説不做,要在烏克蘭加入北約問題上採取行動。圖自美聯社
“玩戰爭”的烏克蘭政治精英與厭倦抉擇的民眾
如果對俄烏關係稍有關注就不難發現,近期雙方之間的一系列危險動作“似曾相識”。
2018年11月25日,烏克蘭海軍三艘軍艦開向刻赤海峽,引發俄烏海上軍事對峙。俄羅斯攔截並扣留了“硬闖”該海域的三艘烏克蘭軍艦,隨後矛盾激化。時任烏克蘭總統的波羅申科召集內閣緊急會議及國家安全和國防委員會會議,提議全國進入為期60天的“戰爭狀態”,但烏克蘭議會最高拉達投票僅同意在烏克蘭東部“可能遭遇俄羅斯軍事打擊”的地區施行為期30天的“戰爭狀態”。
波羅申科試圖通過升級這場危機或衝突,繼續惡化俄羅斯與西方的關係,而他本人可以此換取西方對其參加總統選舉的支持。但波羅申科的政治算盤最終遭遇“滑鐵盧”,既沒有將“戰時狀態”實施到對應的東部區域,也沒能説服德法等歐盟國家同意對俄羅斯進行新制裁,其個人的政治命運也因此終結。
俄羅斯評論家盧基揚諾夫撰文指出,刻赤海峽事件比較清楚地表明,烏克蘭政治家把戰爭當成遊戲玩,這種不嚴肅、不負責任的“玩戰”冒險舉動,終將引火燒身,波羅申科為此輸掉了總統選舉。

2019年4月19日,時任烏克蘭總統的波羅申科與競選對手澤連斯基在電視辯論中,提及頓巴斯衝突,澤連斯基邀波羅申科向衝突中的遇難者及其親人下跪。視頻截圖
而本次俄烏緊張態勢背後也有“玩戰爭”的跡象。3月底,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簽署併發布的新版《烏克蘭軍事安全戰略》中涉及軍事對抗或威脅的內容,提到“俄羅斯”21次,將俄羅斯定位為烏克蘭的主要軍事對手,而北約則被視為烏克蘭的“救世主”。
在這份安全戰略的指導和動員下,澤連斯基一改過去的作風,在公開場合多次要求北約介入俄烏爭端,並請求北約立即啓動接納烏克蘭成為其成員國的程序,還拉攏美國、土耳其等軍事大國進行“挑釁”。這些跨越俄羅斯所認定的紅線的行為,其背後潛藏的政治目的就是,烏克蘭執政精英試圖將“玩戰爭”等反俄舉動作為塑造新的國家認同的工具。
反觀烏克蘭獨立30年來,國家發展總是在“反俄”與“親俄”(指與俄羅斯發展關係)之間交替,科拉夫丘克、尤先科、波羅申科三任總統“反俄”,庫奇馬、亞努科維奇兩任總統則“親俄” 。雖然澤連斯基在剛上任時也做過類似“親俄”表態,但隨後越來越多地偏離“靠近”俄羅斯的主張。
不過,俄烏兩國在經濟、歷史、文化等方面的關聯和依賴,是不可能靠政治手段就能割裂的。有俄羅斯專家發現,“反俄”的三任總統最後都失去了民眾支持。這表明烏克蘭民眾既不認可完全與俄羅斯更加緊密的“一體化”,也更不會同意執政精英將本國的發展構建在“反俄”基礎之上。換句話説,民眾對於烏克蘭政治家完全倒向西方和完全與俄羅斯對抗都感到疲倦。
烏克蘭問題凸顯的大國間“人質困境”
很顯然,烏克蘭政治精英的“玩戰”更多還是單方面的行為,其本身既不具備解決當前所面臨困境的實力,也無法得到民眾的普遍支持,更難以實質性地改變圍繞烏克蘭問題所形成的僵局。
一個明顯的例子是,作為調解烏克蘭頓巴斯衝突與東部地區局勢的俄德法烏“諾曼底四方會談”,自2014年6月啓動以來,先後召開多次領導人會晤,以及各國首腦特使、顧問、外長等各層級的數次磋商與對話,為此投入了巨大的時間與資源,但四方會談取得的成果依然微乎其微。
不過,烏克蘭政治精英的“玩戰”也產生了一個值得關注的溢出效應,即“玩戰”作為直接導火索,實際上是把卷入解決烏克蘭問題的主要參與方之間的內外矛盾進一步疊加,凸顯得更為“白熱化”,互相“綁架”,最終導致各方互動陷入惡性循環,形成大國間的“人質困境”。
烏克蘭問題的各參與方,自身都面臨着大量亟需解決的尖鋭危機,不管是內部外部,還是直接間接,都希望藉助外部因素來轉移,於是各方都難以避免的選擇禍水外引,進一步加劇“人質困境”。
美國總統拜登及其團隊,在言語上表示“堅定”支持烏克蘭,履行美方對烏克蘭主權和領土完整的“堅定承諾”,但更多的還是向盟友和國內外對手傳遞信號:特朗普的四年就是個意外。
雖然美國高喊“回來了”,但世界在變,盟友體系也會發生巨大變化,美國的盟友非常清楚,自己與美國的關係回不到過去,只不過目前還沒有出現比美國更好的替代性選擇而已。
此外,另一個原則性的問題是,其他北約成員國會為烏克蘭而戰嗎?這個問題不僅凸顯了美國與盟友及北約內部存在的各種矛盾與分歧,也會導致俄美對抗更趨激烈。
雖然德法兩國非常清楚制裁並不能讓俄羅斯在烏克蘭問題上屈服、更不會迫使其改變其既有的政策方針,但依舊機械性地延續對俄製裁。由此看來,制裁並不是目的,而是被作為對外政策的工具,服務於解決歐盟內部、俄歐關係和跨大西洋聯盟等多重危機。
而俄羅斯也知道烏克蘭無法履行《明斯克協議》,但依然堅持要落實這項協議,將其作為恢復大國地位、堅決抵抗美西方打壓和捍衞國家利益的有力工具。況且,烏克蘭問題還摻雜着俄羅斯與西方在北約東擴問題上的對立立場,牽涉到俄歐關係、北溪-2號項目、保護烏克蘭的俄羅斯僑胞、克里米亞問題以及俄羅斯的大國雄心等,這些相互糾纏不清的難題更是強化了大國之間的“人質困境”。
隨着“玩戰”的邊際效應越來越貶值,各參與方不僅難以構建起新的內外政治平衡,反而會成為加速失衡或失控的催化劑,導致各方關係陷入惡性循環,暫時還看不到出路在哪裏。

2015年2月,德國、法國、烏克蘭和俄羅斯四國領導人在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簽訂了一系列落實2014年《明斯克協議》的措施。
破解“人質困境”的大國角色轉換
本質上,烏克蘭問題已經變成一個系統性的國際政治問題。有權威專家預測,在新的國際秩序出現之前,該問題無法得到解決。當下大國間的“人質困境”表明,美俄歐所扮演的“中間人”角色,很難在烏克蘭問題上發揮其完全效用。背後的主要原因在於,當下的意識形態變得更加多元或模糊,尤其是西方內部的意識形態競爭/衝突愈發劇烈,過去僅需依託“中間人”角色、拉住各方強加解決問題的方式已難以奏效,還需引入“參與者”的角色。
“參與者”更傾向於在構建穩定平衡的基礎上進行政治交易。這就需要各方(尤其是美俄歐)就烏克蘭問題解決方案的前提——解決問題的方式而非解決問題的方案,達成一致或找到各方均可接受的原則,接着在一致或原則基礎上來談。這顯然需要時間,更需要各方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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