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網一週外軍評論：美國海軍的新計劃——“空潛快”-席亞洲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席亞洲】
本週，美國國會研究局提交了一份名為《海軍力量結構和造艦計劃：背景與國會的疑問》的文件，為2021年度的“未來30年造艦計劃”審核做鋪墊。
那麼這裏咱們就來看看文件中的一些內容，和2020年特朗普政府的“未來30年造艦計劃“相比，拜登政府的第一個“未來30年造艦計劃”將有何改變。
今天的美國海軍顯示力量
……未來的美國海軍顯示力量？
首先要介紹一下美國“未來30年造艦計劃”到底是怎麼制定和執行的。對於世界海上霸權，美國對於維持自己強大的海軍是從來沒有放鬆過的，所以每屆政府都必須向國會提交他們的“未來30年造艦計劃”，當然畢竟政府一屆就4年，所以每屆政府都要在其第一個任期的第一年提交自己的計劃，只是有些政府為了對前任的計劃做出大幅度的調整，會在第一年暫不提交計劃，而是進行更深入的研究和修改。
但是拜登政府已經表示他們肯定會在今年晚些時候提交計劃，所以拖延一年的事情看來是不會發生。那麼，拜登政府的選項就是，全盤接受，或調整，或完全拋棄特朗普時期的計劃重新擬定新計劃，而國會也會重新審核。
美國海軍新造艦方案與2016、2020年計劃比較表
2016年，特朗普任期的第一年，美國海軍就提交了一個雄心勃勃的造艦計劃，將“355艦海軍”設定為美國海軍的發展目標，而這個發展目標也在2018年被寫入有法律效力的《國防授權法案》，成為了美國海軍面對新世紀對手快速崛起的主要應對措施。
此外，2016年，美國海軍還正式放棄了此前的“由海向陸”戰略，新的海軍戰略稱為“重返大洋”，將重點放在建設一支強大的海上艦隊方面。
2019年，美國海軍因為軍費和對新技術發展的重新評估，又提出了“分佈式殺傷”戰法構想，取代了此前的“空海一體戰”，根據這個構想，他們對於未來造艦計劃也重新進行了評估，這一評估最後在2020年12月的”未來30年造艦計劃“中得到體現，計劃中提出，到2045年，美國海軍將會擁有382-446艘有人駕駛戰艦，143-242艘無人戰艦。
當然，現在拜登面臨的問題就是，是否要全盤推翻上述這個比當初已經被證實超出美國政府財政能力的“355艦計劃”還要龐大的計劃了。
國會研究局的文件，向議員們指出了在審核新計劃時應注意的5個問題。拜登政府是否準備提出一項取代“355艦海軍”計劃（目前仍是法律）的新目標？如果是的話，什麼時候？美國海軍的建軍目標（不論是現有的355艦海軍目標，還是可能的新目標）是否適於支持美國國防安全戰略和美國國防戰略？海軍目前提出的“更分散的艦隊結構”是否是能滿足任務需求性價比最高的方案？美國海軍的2022造艦預算，5年造艦計劃和未來30年造艦計劃（如果重新提交）是否能夠實現海軍建軍目標？考慮到國防預算限制和軍種競爭，海軍造艦計劃的預期可承受性如何體現？美國造船工業，包括兩個造船廠及其供應鏈，是否有能力執行海軍造艦計劃？
那麼看得出，國會關注的問題其實總結起來是兩點：
“要多少錢？”和“能不能打得過對手？”
不過這兩個問題可能就不是那麼容易籠統回答的了，得看美國海軍如何巧舌如簧……
咱們作為美國頭號假想敵呢，還是得看看他們具體的計劃會如何變更。
在這次的報告中，根據海軍提交的建軍目標，國會研究局列出了2021年建軍目標相比2020年和2016年的355艦目標可能修改的部分。
美國海軍未來30年造艦計劃
首先，在戰略核潛艇方面，2016年建軍目標是12艘，而2020年和今年的新計劃對此都不打算進行變更，畢竟這是目前戰略武器條約明確規定的，也不那麼好變更。
不過按照2020年的規劃，目前規劃的12艘“哥倫比亞”級潛艇在2036年建造完成後，會開始建造新一代“大型載荷潛艇”，也就是取代現役“俄亥俄”級巡航導彈潛艇的新潛艇，預計2043年將會開始服役，到2049年時美國海軍將擁有3艘此型潛艇。那不用説，這種潛艇將會攜帶的武器肯定不會還是“戰斧”導彈，而是要裝備新的高超聲速導彈了。
而從2027年最後一艘“俄亥俄”級巡航導彈潛艇退役，到2043年第一艘“大型載荷潛艇”服役之間的十幾年空窗期，主要靠追加了更多垂直發射器的“弗吉尼亞”BLOCK 5型核潛艇來填補美國海軍潛艇常規對岸攻擊能力的空白。
攻擊型核潛艇方面，2016年目標是66艘，2020年目標是72-78艘，今年的計劃可能追加6至12艘，也就是説美軍的核潛艇要增加到78-80艘。
這不難理解，目前美國海軍面臨的最大難題是大型水面艦艇容易被高超聲速導彈攻擊，而目前尚無能夠有效防禦這種攻擊的新技術出現。但潛艇仍是美國海軍的強項，它的主要對手不論是俄羅斯還是別的國家在水聲對抗技術方面相比美國都是大幅度落後的，那麼，增加更多潛艇對於美國海軍來説是一種很容易想到的應對措施。美國海軍根據2020年造艦計劃所擬定的未來造艦預算中，攻擊型核潛艇的預算佔總預算的百分比將會超過50%，遠遠超過航母的10%-20%。
而航母方面，削減已成定局，2016年的355艦計劃中，未來美軍要確保12艘核動力航母，繼續維持在每個熱點地區至少能迅速部署一艘航母的能力，到了2020年計劃，削減為8-11艘，而新計劃可能進一步削減，未來美軍可能只有8-10艘核動力航母。
那麼削減大型航母后如何繼續保留美國海軍航母的前沿存在呢？於是美軍提出了輕型航母計劃，2020年計劃中是0-6艘，而新的計劃可能是0-12艘。
美國海軍兵力結構表
換句話來説，要麼未來美軍繼續保持10艘核動力航母，不用常規動力航母，要麼就是最多8艘核動力航母+12艘常規航母的混合構成。
其實這個也好理解，因為美軍計劃中的常規動力航母實際上是能夠起降大部分核動力航母同型艦載機，而不是現在只能搭載F-35B的兼職航母的兩棲攻擊艦，其實際作戰能力相比核動力航母並不差，只是在維持長期部署的能力方面要差一些而已。
那麼既然要至少維持8艘核動力航母，那麼這個8+12方案和10艘核動力航母方案相比，優勢感覺也沒有那麼明顯，所以按照邏輯來説，美軍最可能的還是繼續維持10艘核動力航母，不用常規航母，這樣性價比最高，反正他們計劃中的常規航母也沒小到讓高超聲速導彈不容易打的程度嘛……
這也是幾十年來美國海軍關於是不是要造常規動力航母來省點錢這個問題的時候每次都會用的手段，國會也每次都吃這一套，這次到底是不是還是這樣，反正咱們等着看吧，對於擁有多種反航母手段的國家來説，不論美軍最後決定用哪個計劃，區別都不是很大。
大型水面艦和航母一樣，也是已經確定要削減的方面，2016年計劃中，美軍要保持104艘驅逐艦和巡洋艦，而2020年計劃中，降低到73-88艘，而這次新計劃，可能削減到42-72艘。
如果按照下限，42艘來説的話，那美國海軍的縮水就厲害了，原本覺得他們的驅逐艦和巡洋艦總數對於世界第二的差距那叫高不可攀，現在看來真的是……如果這個國家造艦速度不出現斷崖式下降，沒多久都可能後來居上啊。
而且從現在美軍計劃中的DDG（X）未來驅逐艦的描述來看，和他們主要假想敵正在大量建造的大型驅逐艦也沒啥大幅度的提高。也就是説，並不能用壓倒性的技術優勢來抵消對手的數量優勢。這也就意味着，美軍得想辦法在別的方面彌補他們大型水面艦大幅度削減帶來的戰力缺口了。
那我們就來看看美軍增加了什麼。
首先是增加了小型水面艦數量，2016年計劃中未來美軍講擁有52艘小型水面艦，包括瀕海戰艦和護衞艦，而到了2020年計劃已經擴大到60-67艘，而新的計劃可能進一步追加到68-83艘。
不過目前美軍計劃中的“星座”級護衞艦也並沒有具備特別強大的作戰能力，基本上強調的還是廉價，擁有綜合的作戰能力而已。這看來不是美軍戰鬥力主要的增長點。
美國海軍經費分配計劃圖
那麼在作戰艦艇方面美軍新計劃增長幅度最大的是什麼呢？
沒錯，就是無人艦艇。
2016年的355艘艦計劃中沒有包含這些艦艇，但是2020年計劃中，“大中型無人水面艦”數量規劃是119-166艘；“超大型無人水下航行器”則是24-76艘。而在2021年計劃中，無人水面和水下艦艇的數量都翻倍，達到200-300艘無人水面艦，50-150艘大型無人潛艇。
此前美國海軍已經有過關於這方面的表述，前幾年美國海軍不止一次説過，雖然現在無人水面艦主要任務被列為遠洋反潛巡邏等，但是未來這些戰艦將會主要搭載各種打擊武器，主要承擔“分佈式打擊”節點的任務。
換句話來説，按照美國海軍現在的計劃，這些廉價的無人艦艇將成為他們未來30年除了潛艇外戰鬥力最大的增長點。
不過，無人艦艇到底能否真的“無人”呢？這其實是一個現在很難回答的問題。
至少全世界幾年前都對於汽車的無人駕駛信心滿滿，但是現在你看……就和當初大家對於VR設備成為娛樂業新的爆發點的預期一樣，這種信心開始退回去了。
其實美國陸軍前幾年也曾把無人駕駛戰車視為未來陸軍作戰能力的主要增長點，但是現在……
可以説目前還真正把無人武器視為未來十年左右能夠實現大幅度提高作戰能力的手段，並且這種看法大家都依然認為基本有譜的，還是隻有空軍。
當然了，現在全世界主要發達國家的近海、內河的水文勘測等任務都已經普遍用上了無人船，各種無人水下航行器執行情報刺探任務似乎也已經是非常常見的東西了，但是你説讓無人戰艦和無人潛艇真正取代有人戰艦正經執行作戰任務……恐怕目前也只有美國海軍的計劃裏這麼寫了。
這個問題也很簡單，海上、水下、陸上的軍事行動涉及的作戰環境實在太複雜了，和無人機執行空中作戰的環境相比，這個複雜程度可以説是高了不止一個數量級。
尤其是對於戰艦來説你還得考慮出現戰損的時候緊急損管的問題，畢竟這玩意的價格遠遠超過飛機，你也不能隨便就讓它沉了啊，那這事兒到現在唯一靠譜的還是讓人去幹。
所以呢，美國這些陸海空三軍的無人戰爭機器，有個説法叫“可選有人/無人”，意思是沒有人它自己能幹活，但是也可以有人在上面操作，來執行更復雜的任務。
美國海軍測試無人艦艇
而在戰艦上的話，其實我們可以理解為進一步縮減船員數量，就好像現在美國海軍的瀕海戰鬥艦，定員是70-100人，對於一艘4000噸的戰艦隻有這點人，其實是隻能大量依賴自動化系統的，相比之下，俄羅斯海軍噸位相似的22350型護衞艦定員要達到180-230人。之前有朋友曾經在新加坡參觀過LCS，上面的艦員就表示他們的訓練在美國海軍中也是最嚴格的，因為每個人都必須學會好幾個崗位的技能，並且所有人都要會損管。
這樣看來，列車長大膽推測一下，美國海軍實際上會建造出來的是類似俄羅斯21631型，“暴徒”級導彈艇那樣的“小船裝大彈”的戰艦，其噸位可能在500-2000噸，每艘帶上幾十枚導彈，然後定員可能只有10-20人，必要的時候可以無人駕駛，比如在伴隨艦隊航行的時候可以上面沒有人。
作戰時這些艦艇可能具備較高的隱身能力，這樣可以增加對方發現和攻擊的困難，至少現有的打擊大型水面艦艇的高超聲速導彈就打不到他們頭上。只有最基本的對空對海自衞能力，但是因為定員足夠少，可以騰出更大的空間來多裝燃油彈藥，實現極其誇張的海上自持力，可以伴隨艦隊航行和作戰。
……就好像動畫片高達裏的浮游炮一樣，當做艦隊的”掛件“來使用。
去吧，浮游炮
這樣看來美國海軍似乎以後就要變成一支靠“空（指航空母艦艦載機）、潛、快（指無人艦和小型艦）”制勝的海軍了啊？怎麼有點拿錯劇本的感覺了？
可是，好像某種大家熟悉的隱身導彈艇就已經實現了這些功能啊？換句話來説，美國人如果真的這麼搞了，他們的對手很容易就能造出差不多的玩意，並且也一樣變成自己更強大的艦隊的支援力量啊。
而且，之前列車長也想過，如果這種小型無人艦艇成熟了，那麼用來執行反潛任務，豈不是就能大大抵消美軍的潛艇優勢？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技術發展的趨勢怎麼似乎還是對美國的對手有利了啊？豈不是有點讓美國海軍難堪了嗎？
然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了，技術從來都是雙刃劍，自從美國成為世界第一以後，美國總體國力上和世界第二的大國的差距就從來沒縮小到這樣的程度過，更別提到底有沒有優勢，都越來越難説了……這種情況下，新技術當然是有利於後發國家啊，這是沒辦法的事兒啊。
最後咱們還可以看到，美國在新的發展目標中，還弄出了”中型登陸艦“、“中型補給艦”、“輕型護衞艦”、“大型巡邏艦”這些以前美國海軍嗤之以鼻，根本看不上的東西，這太平洋兩岸發展趨勢的變化，終於逼得美國也是隻能學習對手好榜樣了啊。
不就是個無人艦艇嘛，又不是造不出
當然了，美國海軍的這種30年造艦計劃其實也是每年都要調整，近十幾年來調整的特別劇烈，基本上根本管不到30年以後的事兒。尤其是2011年那個大造瀕海戰鬥艦準備“由海向陸”的方案，剛剛擬定出來就隨着反艦彈道導彈的出現和太平洋西岸那支海軍的爆發式發展被扔進廢紙簍了。
今天這個“空、潛、快“制勝的方案，會不會因為對手出人意料的新發展而也面臨這種快速被扔進廢紙簍的情況呢？
這個，恐怕真的不好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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