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美國民主若真的偉大，難道還需拜登向世界證明其有效？
【視頻/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沈逸】
當地時間4月28日晚，美國現任總統拜登做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政治標誌性動作，即發表就職百日演説。在美國政治中，總統一屆任期4年，其實前100天基本上可以看出這個人行不行，大概方針是什麼，所以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儀式化程序。
當然，目前從中美兩邊的情況來看，儘管視覺衝擊效果比當初懂王時代要差很多，但百日演説還是有很強的可看性或者説娛樂性的。
第一，出現了這樣一個畫面：拜登演説，後面坐了兩位女性，一位是眾議院議長民主黨人佩洛西，另外一位是美國副總統、同時也是參議院議長哈里斯。在美國看來，尤其在拜登看來，作為一個民主黨人，這是民主黨追求的身份政治，或者他們稱之為進步主義——在身份政治、社會及政治權利平等方面所取得的一個重大進步。
當地時間4月28日晚，美國總統拜登在國會參眾兩院聯席會議上演講現場圖（來源：環球網）
不僅這三人當中有兩個是女性，也許未來美國會向着三個女性一台戲的方向前進。而且哈里斯還疊了一堆標籤：國籍、身份、階層，作為副總統也許還有很高的概率可以接任總統。即使不能以非正常方式接任總統，也能以正常方式繼任，即競選成為新的總統。所以對美國曆史來説，是平權的一大進步。
另一方面，中國互聯網也很歡樂。微博上面出現了各種版本的垂簾聽政。前面是一個小皇帝，後面坐倆太后，中間拉了一個簾子。有人就加了一句，大清和美利堅有什麼區別。大清還有個簾子遮着，美國的簾子進化成了口罩戴在臉上。
演説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在座的議員在玩手機，因為他發推特了。他説，拜登演講的時候沒有戴口罩，若干天前剛剛簽署了一個法令，在聯邦政府機構，比如國會大廈裏面，議員都是要戴口罩的，不戴會被罰，但拜登沒有戴口罩。
據紐約時報報道，在鏡頭掃過每個議員時，尤其是那些自帶話題的問題議員，克魯茲參議員被發現呼呼大睡；但他及時醒了，而且醒的點也比較討巧——在拜登宣佈從從阿富汗撤軍的時候醒過來了。
拜登於國會聯席會議發表演説時，共和黨聯邦參議員克魯茲眼皮下垂瞌睡連連，廣受評議。(視頻截圖)
拜登的內容大概分三塊。第一塊就是100天內取得了什麼主要的成績，目前看來拜登大概集中講了兩大點。
第一點成績，是美國疫情的管控。尤其是已經有30%的人已完成接種，40%多的美國人已至少打了一劑疫苗，他認為這對於疫情控制是有幫助的。
第二個就是紓困計劃，他重點講了最低時薪1小時15美元。有人就立刻指出，你重點講的這條在最後這個紓困法案通過時，恰恰是被拉掉的。
歐美媒體卻是一種很有趣的存在。越來越多的媒體指出，拜登現在講的，在疫苗疫情防控中，靠疫苗注射有了成效。其實這還真得謝謝特朗普。沒有特朗普籤的“急速行動”，疫苗沒那麼快拿出來。疫苗研究週期沒有特朗普下死命令籤的那張單子，是研究不出來的，現在可能就沒有疫苗可打。
第二，現在美國被外界廣泛詬病的就是囤了那麼多疫苗。這是特朗普開始囤得貨，地產商人囤貨是種本能，但拜登打死不承認。在之前記者招待會上已經出現過這一場面，記者問你能不能至少誇一下特朗普，他至少在這幾件事情上是可以被誇獎的。拜登説，不，這跟特朗普這個人沒關係，但我要感謝那時候在特朗普下面工作的那些人。
執政百日演講，一般都想先講自己的成績如何好，然後以後有一套方案、準備繼續如何做，最後有一個展望，我們將面臨什麼樣的困難，我們將解決什麼樣的問題，最後達到什麼樣的目標，一般都是這樣的套路。
但當拜登談到準備怎麼做的部分，問題就很明顯了，他要做的事情説穿了就是花錢。怎麼花錢呢？投資，而且是政府投資。從基礎設施建設上面開始做政府性的投資。
核心問題是錢從哪裏來？就是加税，分兩部分。第一部分把企業税加起來，因為特朗普把企業税從35%減到了21%，拜登大體上準備從21%回到28%。第二就是對富人加税。拜登提了一個方案，但他真正要面臨的一個核心問題是，美國最頂級的那批富豪——美國0.1%的有錢人，其實是具備在全球範圍進行資產配置和税收政策規避能力的；他們可以通過購買基金的方式，或通過各種各樣國際化金融工具的運用，在全球範圍進行税收規避。
理論上講，拜登如果真的要嚴格推出一套指向富人的税收計劃，那麼他要解決的是全球範圍的税收規避問題。這時候美國確實是有優勢。如果真的想幹，他要拉上他的歐洲盟友到瑞士那種避税天堂、到巴拿馬維爾京羣島等其他的一些著名避税天堂，推出一個類似G20框架下全球税收規避政策，統一解決全球範圍税收轉移和逃避的問題。
事實上，在G20框架下是專門有這樣的工作小組，但當天拜登沒提這個事兒。在這部分，他説了一句話挺有意思的話：Trickle down economics doesn’t work。
從里根政府開始，所謂涓滴經濟學的意思就是政府負責減税，認為富人有了錢會投資、會提供就業；富人獲得的財富就通過就業和投資方式往下流，底層民眾就可以拿到一些。這句話民主黨人反對了很長時間的，現在拜登終於説出來了。當時民主黨全場一片叫好之聲，但這事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美國國內的核心問題其實是金融資本過度膨脹的問題，這並不是一句簡單的指責有錢人太多或者説是資本太多就可以解決的，它涉及到業態和生態。
美國整個經濟中第三產業服務業這部分貢獻的比例太高，涉及的範圍太廣。它的運行已經和美國經濟本身深度攪合在一起，並且在各個領域——從底層開始陪伴着實體經濟同步成長。這時候，其實不是税不税的問題，更主要的是除了徵税之外，要對這種業態進行調整。目前還不在拜登考慮範圍之內。
另一塊，拜登要做一個重點收縮。國外從阿富汗撤離，看上去是要集中精力對付中國。但是演講中提到全球除了跟他合作伙伴的一些事情之外，也講了跟俄羅斯何中國；其中提到中國就4處，內容不多。而提到阿富汗就講到撤軍。
對於世界向何處去，對於美國治下的霸權體系向何處去，對於北約的未來，對於亞太地區的安全結構，在這份百日講話中着墨甚少。
拜登很快把焦點轉移到另外一塊，美國的國內政治。比如説，修改移民政策，打的是平權等理由。但是拜登講了一句話，對所謂的夢想家，所謂的Dreamer，也就是在進入美國邊境時滿足兩個條件就叫“dreamer”——進來時沒成年，同時進來時沒有合法證件。
幼年的偷渡者在美國，現在成年了，這些人進入美國公民規劃的快車道。這其實是一個很大的私貨，這批人通常是很多地方的共和黨指責民主黨在選舉中有違規作弊選票的由來，因為在民主黨那些州投票的時候，不要求他們提供帶照片的身份證或是駕照來做身份核實，算是假票。但是，拜登現在説這些人要全部進來。
當然，他還講了槍支、控槍，這些其實都是老生常談問題。還講了弗洛伊德，美國國內的種族主義。
最後一段就是展望未來，在展望部分就有兩個很有趣的表達。他説，美國的對頭們，世界上那些專制的、不民主的傢伙都在賭美國沒有辦法儘快採取行動，我們必須向他們證明他們是錯的，我們必須向世界證明民主仍然能運作。
這兩句話非常耐人尋味，尤其是後一句話，證明民主工作仍然非常正常。為什麼説這話非常微妙？什麼時候民主已經淪落到需要你來證明它是有效的。
舉個例子，我以前看到過一篇關於環保的文章，説印度的母親河恆河為什麼是一副不怎麼幹淨的樣子？曾經有人提出過一個計劃要治理恆河，讓恆河變得非常清澈。提計劃的人覺得這是好事，尤其是印度教的民眾應該會支持。
4月14日“大壺節”慶典上，大批印度教教徒在恆河沐浴。圖自路透社
沒想到現實中恰恰相反，引發了極其憤怒的抗議，而且來的人都是狂熱的印度教徒。有人就懵了，這不是你們都喝嗎？我把它弄乾淨一點，有什麼不好呢？人家説，輪得到你嗎？你是在懷疑我們的神河不具備自我進化能力嗎？你是在懷疑我們的恆河已經淪落到需要你們這種凡夫俗子來幫它淨化嗎？真正神聖的東西，不需要證明它的偉大，不言自明。
今年是2021年。1991年聖誕節，蘇聯解體，冷戰結束。如果時空回到30年前，看一下30年前的報紙，30年前的研究文章，民主的勝利、自由世界的勝利是需要證明的嗎？其後福山提出歷史終結論，民主是什麼？民主不是一個要等待你去證明它可以良好運行的東西，它是個萬能靈藥。任何東西只要民主了，它就一定可以解決所有問題。美國就是所謂的燈塔和民主的樣板房，任何民主的都可以過上像美國這樣美好的生活，是按照這個邏輯來的，民主不言自明。
今天，所謂的自由民主世界的領導者，其最高領導人在100天的時候説，我們要向世界證明民主是可以工作的。這個事情的發展已經用各種方式證明民主遇到了大問題。
最近，在網上引發廣泛討論的印度火葬場，印度是南亞的民主櫥窗，第三世界最大的民主國家，十幾億人口。現在我可以非常確定地説，這次印度疫情的失控跟民主有直接關聯，因為選舉，因為莫迪所在的政黨認為疫情已經過去、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於是進行了一場基層的網格化選舉，動員挨家挨户串聯。
疫情爆發以後，民主的所有“優勢”都充分發揮出來：政黨之間互相推卸責任，鬆散的控制能力使得各個部門之間根本沒有辦法進行任何有效的協調。更致命的，不是對外隱瞞消息，而是面臨真實問題無法採取行動。
現在印度已經嚴格意義上進入了第四個階段，情況已經惡化，也許過去我們可以做些什麼去阻止惡化，但現在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印度現在能咋辦，死？躺在那兒發揮民主國家最大的優勢。
第一，不要命優勢。人命不是命。你已經有人權了，就不需要人命了。
不管是美國自身的發展，還是印度的刺激，對於拜登這些還想要證明自由民主仍然工作的這些人而言，應該仔細想想民主和自由的政權內涵是什麼？基本出發點是什麼？至於這份國情諮文，基本上就四個字，乏善可陳。從媒體的報道中就可以看出來。
儘管現在媒體有娛樂化、碎片化的傾向，但是基礎的事實甄別能力還是在的。當拜登拿出新的家庭福利計劃刺激開支的時候，大家覺得這是拜登最主要的計劃，這點基本判斷還是在的。
但很快大家就把焦點集中到誰睡着了、誰醒了、拜登有沒有口吃、後面坐了兩位女士等細節。2020年總統選舉辯論、哈里斯和彭斯的辯論，彭斯頭髮上那隻蒼蠅停了30秒，都能讓各方媒體大加報道。為什麼？因為沒有東西可以報，他的內容沒有乾貨。
特朗普的首席幕僚，斯蒂芬·班農，被美國人稱為黑衣國師。他説美國總統要像一個美國總統的樣子，講話的時候要讓美國國民覺得你可以領導他們。什麼樣的情況下你覺得你可以領導他們？指出問題，當前美國面臨的最主要問題是什麼？以及解決方案。解決方案更加重要。
斯蒂芬·班農（圖源：人民日報）
問題都放在那，只要有充分的信息流動，是個人都知道問題；但是我們對於政客、對於領導人的需求是解決問題。更重要的是拿出了怎麼辦的方案之後，怎樣去落實，先做什麼後做什麼，如果做不成怎麼辦？
我們看到的是一個非常老辣油滑，在華盛頓混跡40年，終於如願以償坐到鐵王座的人。目前來看這位老先生玄乎。
歷史還發生了同一件事，老先生在發表演説的時候，在遙遠的東方，一個叫中國的地方，往天上扔了個東西，天和太空艙中間主生活區。
中國太空站天和核心艙29日上午成功發射升空。（圖源：美聯社）
地球上的基建狂魔開始向太空邁出一小步。我們開始用模塊化的方式，把一箇中國主建的國際太空艙往上扔。扔上去之後大家拼接，接好了以後天線疏好，太陽板打開，變成了一個國際空間倉。
大家到這來，拿實驗方案來申請。我沒有具體核實，據説美國人也申請了，但後來被我們拒了。理由是美國人提的方案科學性太差。這是一大步，代表着口號和務實的對比，
有一點拜登沒有説錯，中美之間現在在競爭，而且這個競爭一定程度上確實是古典意義上的冷戰式的競爭。不同國家圍繞何種生活方式、何種政治制度、什麼樣的發展道路和發展模式能夠讓人過上幸福美好生活而展開競爭。
我們不跟美國搞意識形態競爭，但是我們關心怎麼樣讓中國人民過上幸福美好生活，不可避免、也不可脱離地要牽扯到一個問題，就是如何為世界人民服務。
我們領導人講人類命運共同體不是空穴來風，也不是突然之間突發奇想。有紮實的理論依據可以證明人類本就註定是一個共同體。
當然，我們認為人類的發展模式、發展制度、發展道路是可以多元化的。各個國家有其獨特的社會文化歷史背景，但是再怎麼多元化，都是過上更加幸福美好的生活。之前有人定義幸福美好的生活，把一些像不丹這樣的地方説的幸福感高，這沒問題，但總不能現在説印度人民幸福感也很高。
我們的外長、天團男神王毅開視頻會議，開宗明義第一句話，這個會我們邀請了印度，印度自己不來。我們態度很明顯，隨時準備幫助印度。注意嚴格區分兩點，第一點，政府間合作、國家援助，印度求我這是程序，印度不請求，我飛機怎麼進去？第二，正常民間交往，幾萬台吸氧機單子，這是正常民間生意往來。這時候我們本着對印度的人道主義關懷，只要做到不像美國那樣不許出口，我們正常允許出口，中間不刁難不阻攔。這種民間交往，市場行為遵循市場規律。
王毅主持中阿巴尼斯孟六國外長合作應對新冠肺炎疫情視頻會議（圖源：外交部官網）
如果是印度到中國來的僑民，在這採購了以後願意捐助回去，那是他們高風亮節，但不要抱怨價格，市場化原則就這樣。
這時候看到拜登在講話中提出美國想繼續當自由世界領導者，但在印度案例上，印度是美國印太戰略的核心支柱、是美國再三表示要新重點扶持的核心小弟，現在小弟正在死去，美國人在幹什麼？29日，美國終於動了，要對印度提供1億美元的援助，熟不熟？當年彭佩奧也跟我們説，對中國提供了1億美元援助。美國的援助單位就是1億美元起板，大家可以拭目以待什麼時候到位。
回到拜登的百日演説，給我的一個總體感覺是，有點像以前中國古代的一個故事。我們可以問美國一句話，尚能飯否？想當一個領導者，還是想做一個霸權者。金融、科技、軍事力量，三大支柱依然在，只是近黃昏。現在拼基礎設施建設、國內分配、國家治理、全球公共產品的有效供給。
美國基建亟待修繕（圖源：BBC）
中國很簡單，王毅外長拉着六方，建立了南亞應急物資儲備庫，區域公共物品具象化。美國人也幹過類似的事，在全球各海洋通道上放預製滾裝船，上面裝着美國海軍陸戰隊遠征打擊旅的裝備。美國要去哪干涉，24小時、72小時可以到達，它也有應急儲備，裏面存的是軍火，為了軍事征服和霸權軍事擴張行動。中國提供南亞區域公共物品裏面是應急儲備，幫助那些小國抗擊新冠疫情，高下立判。
後面拜登在演講中説，他不想做一個過渡型的領導人。從狹義上來説，過渡型領導人指的是兩個強勢領導人中間的一個過渡。但從廣義上來説，從特朗普開始，每一個美國總統都是過渡型領導人。為什麼？他們進入了美國霸權的過渡階段，霸權沒有衰退，美國沒有衰落，但它正在被邊緣化，霸權正在凋零。
跟今天這個時代相比，我們不需要這樣的霸權。我們需要的霸權是能夠領導全世界抗擊新冠疫情，為全世界提供抗擊新冠疫情公共物品的霸權；是全世界無需優先考慮美國，也不是優先考慮全世界12%人口的發達國家，是考慮全世界80%以上的發展中國家，是考慮人類命運共同體，才是這個世界當下所需要的。
美國還有沒有機會出來一個真正意義上符合各方認知的美國總統，我賭美國出不了。美國證明歷史在向前發展，每個人有自己的判斷，我們拭目以待。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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