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政:G7內捲了,世界怎麼辦?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子政】
古時候,每逢大疫之年,地上只見死人,天上都是大鳥,這叫哀鴻遍野。
放在古代,這兩天參加英國G7外長會的國家,包括“嘉賓國”在內,有好幾個都是哀鴻遍野的國家。
會議結束時發了一份公報,1萬2千多字,人們以為這是要檢討為什麼自己的國家好好的卻搞成了哀鴻遍野,看了才知道還是一直以來的老毛病,對世界各國説三道四、指手畫腳。
全文其實12個字也就夠了。比如:“注意!我還是老大!我很不高興!”意思完全一樣。
既然沒有了12字定乾坤的氣魄,就只見囉裏囉嗦了,而且是東道主英國人那種囉嗦,咬文嚼字,花言巧語。

截圖來自路透社
針對俄羅斯,公報花言巧語地説:“我們對俄羅斯不負責任和破壞穩定的負面行為模式持續下去深感擔憂。”
這話根本沒什麼意義,因為表達完“深感擔憂”之後什麼行動也沒有,西方這種情況已經很久了。
針對中國,公報咬文嚼字地説:“面對任意妄為的、脅迫的經濟政策和做法,我們將共同努力,增強全球經濟的韌性。”
此話倒是有點意思——今夕是何年?中國這個國家居然已經“任意妄為”了?已經動輒“脅迫”和“霸凌”他國了?但為什麼西方還不大打出手“執法”呢?竟然只顧低頭檢查自己,看看“經濟韌性”還夠不夠?
這很不西方。
原來的那股神氣呢?西方沒了曾經的那股神氣,還有必要出來集體亮相嗎?
G7代表的西方,從經濟上看,仍然狠強大,全球13%的人口,佔全球30%的GDP,比中國和俄羅斯加起來還多出很多。
軍事上更是強大,全球13%的人口,佔全球52%的軍費開支,相當於中國和俄羅斯之和的3倍多。
但卻幹不成什麼事了,只剩不高興了。路透社的新聞稿唉聲嘆氣:公報中幾乎沒有提及會引起中國和俄羅斯過度擔憂的具體行動。
這就叫有氣無力。
西方是靠力量崛起的,當年力量最大的時候,全球化幾乎等於西方化,非西方世界全被擠到了牆角里。
可以説,沒有了力量的西方就不再是西方了。

G7外長會議 圖自G7推特
一百多年前,西方的代表人物是這樣説話的:“我們將會在所有的事情上發號施令——工業、貿易、法律、新聞、藝術、政治和宗教;從霍恩角到蘇利斯海灣,甚至超過那裏,如果北極有什麼值得得到的東西的話。這樣我們就有可能把世界上那些遙遠的島嶼和大陸統統弄到手。我們要管理這世界上的事情,不管它願意不願意。世界對此無可奈何。”
雖是康拉德小説裏的人物,但真實世界的西方人只會比這位舊金山的金融家更為囂張。1902年,温斯頓·丘吉爾説:“我認為我們將不得不牽着中國人去規範他們。……世界將不耐煩忍受偉大的野蠻國家的存在,這些野蠻國家隨時可能武裝自己並威脅到文明國家。我相信中國將被徹底分裂——我的意思是徹底。”
1898年,時任英國首相的索爾茲伯裏(Salisbury)爵士聲稱:“由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有生命力的民族將逐漸侵佔行將消亡者的領地。”
“有生命力的民族”是西方人的自稱,其他人都被視為“行將消亡者”。那時候的西方人沒工夫寫1萬多字的公告,他們要幹什麼就幹了,看上了哪些人的領地就直接侵佔了,“世界對此無可奈何”。
這才叫西方。“任意妄為”的只能是西方,“脅迫”和“霸凌”他國的只能是西方,沒有其他國家的份。
什麼叫“經濟韌性”?這不是殖民地國家才考慮的事情嗎?比如中國,晚清變局,國門洞開,歐風美雨穿堂而過,洋人洋貨氾濫於市,最終靠了曾經世界第一經濟體的“韌性”死扛了下來,100多年後重新復甦。
如今的西方也到了要考慮自身“經濟韌性”的時候了?而且是因為中國?
七國外長戴着口罩,因為社交距離,歪七扭八地站在會場外的台階上,有氣無力地説些不知所云的話,想表達不高興又不敢直説,想表示不容忍又沒有行動。就這副德行,沒聽見地底下索爾茲伯裏和丘吉爾的棺材板都快要掀起來了?
此西方的確不是彼西方了,那一股為所欲為、不可一世的氣勢沒有了。
這件事如何理解呢?
表面上看,似乎是因為中國擠壓它了,俄羅斯冒犯它了,伊斯蘭對抗它了,整個第三世界不服它了,或者因為這些方面加在一起。
而一旦更深入地看,會發現其實更多是因為西方自身的問題。
追溯歷史,西方人縱橫馳騁、侵佔他人領地,並不是近代帝國主義時代才有的事,而是自古以來一直如此。
2019年,古DNA 研究領域的科學家們終於證實了一個長期以來的猜想:今日歐洲大陸上的居民與這塊土地上文明早期時的居民,這兩個羣體之間沒有血緣上的連續性,也就是説,這塊土地上最初的原住民在某一個時間被外來的入侵者團滅了。
根據古DNA數據分析,90%的英國人、70%的歐洲中部人羣和30%的伊比利亞人羣,都不是史前“老歐洲”農民的後人。
這個入侵者是誰呢?科學家們通過“雙重證據”證實,這是一個叫做顏那亞人(Yamnaya)的遊居採獵羣體,在大約距今5000年的時候,這羣野蠻人從東歐草原上“橫空出世”,“抹平了大多數地方原有的文化特色”,“永久定居點則幾乎全軍覆沒”。
這是一個很恐怖的歷史事件,因為真的發生了“抹平”和“全軍覆沒”。在瑞典哥德堡大學工作的丹麥人克里斯蒂安·克里斯蒂安森(Kristian Kristiansen)教授是這個領域的著名專家,他甚至認為,顏那亞人很可能是“歷史上最兇殘的人”。
很不幸,今天所説的西方人,主要就是顏那亞人的後代。
從5000年前那一次大入侵、大屠殺、大滅絕、大佔領開始,這個人羣的後代一直在週期性地重複其祖先的同一行為。3500年前的雅利安人大入侵,1500年前的日耳曼人大入侵,1000年前的“十字軍東征”,500年前的“大航海”“大殖民”,本質上統統都是“顏那亞人歸來”。
這才是西方,5000年的蠻族。
有人問:古希臘古羅馬怎麼説?西方説,這是它的古典時代,但別忘了,它們首先是被蠻族毀滅的,然後才又被“重新發現”。放在中國,就猶如是犬戎、獯鬻毀滅了豐鎬和洛陽,1000年後的匈奴單于又“紹修三祖之業”,為了建國把自己硬説成了周公孔子的嫡傳。
今天所説的西方,其實根本沒什麼古典,按斯賓格勒的説法,不過是大約1000年前從西北歐誕生出來一個的新的蠻族文化。這個文化的首次亮相,就是持續大約200年的7次“十字軍東征”。而這次大入侵和近代之後的全球殖民大入侵,本質上不過就是“顏那亞人歸來”的再次上演。
與當年的顏那亞蠻族一樣,這種入侵首先就是佔領新土地,進入新邊疆。如果新土地、新邊疆上的原住民人口稀少,那就硬解決,直接種族滅絕;如果原住民人口眾多,那就軟解決,通過經濟、技術、文化多重手段將其變成新殖民主義的殖民地。

顏那亞人基因在歐洲人羣中的分佈狀況
近幾百年來,西方一直都在玩這個鵲巢鳩佔、殺人越貨的遊戲。但重要的是,這個遊戲裏有一個決定性的因素,就是永遠要有巨大的新空間留待“顏那亞人歸來”。“東方!東方!”“海洋!海洋!”“新世界!新世界!”“西部!西部!”“非洲!非洲!”“拉美!拉美!”“中國!中國!”“互聯網!互聯網!”……無論哪裏,也無論是什麼,總之要有供蠻族們釋放其過剩能量、展示其開拓精神的新空間。
但是,地球畢竟有限,而地球之外的新空間還遲遲未能開發,乾等馬斯克的火箭也來不及。終於,1000年來始終都在入侵新空間的興奮中心醉神迷的西方,遭遇到了它自誕生以來從未出現過的情況——沒有可供它施展身手的新空間了。
本來,中國是最後的、最大的新空間。本來,金融手段和輿論手段都可以用來在這塊“新殖民地”攻城略地。非洲掏空了,拉美掏空了,東歐和俄羅斯差不多被玩殘了,互聯網眼看也快要一地雞毛了,最後的希望就是經濟越來越好的中國。但是這一次,一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之牆,讓西方碰了壁。
於是,千年歷史上第一次,西方在從地理空間到虛擬空間的所有地方,都遇到了堅硬的邊界,而邊界之內的新殖民地沒有了。
2007-08全球金融危機是什麼?一句話:為洗劫新殖民地而準備的金融武器無處可用,在本國民眾身上引爆了。
歐洲債務危機是什麼?一句話:能夠像當年的印度和拉美那樣消化西方巨量債務的新殖民地找不到了,最後全壓在歐洲各國自己身上了。
英國脱歐是什麼?一句話:原來我英國自己單幹的時候獨享世界的四分之一,新殖民地大家都找不到了,看來還是得我自己找。
特朗普運動是什麼?一句話:一旦新殖民地沒有了,精英們也就都沒轍了,我只好帶領草民們起來造反了。
一句話,千年歷史上第一次,西方內捲了。
於是,所有滑稽戲都出來了。事情不會做了,話也不會説了,領袖一個不如一個了,民眾暴亂一場接一場了。2020年不大不小的疫情從天而降,整個西方社會稀里嘩啦了。

截圖來自烏合麒麟微博
西方內捲了,世界怎麼辦?
沒什麼怎麼辦。除了西方,所有其他文明都經歷過內卷,尤其是中國,內卷化生存幾千年了,活得好好的。
大家心裏清楚怎麼回事就行了,西方既然是千年以來第一次,任何大瓜都有可能冒出來,所以不必少見多怪。中國人自己的涼棚修得很結實了,東風快遞使命必達,不用太擔心。有瓜就吃,沒瓜睡覺。
G7外長會也好,高峯會也好,一律按西方的“內卷化困境”來解讀即可,公報多少字、都寫了些什麼,已沒有了重要性。
借馬丁·雅克的話:Farewell,G7!接下來就是:Farewell,the West!

“永別了,G7:你們曾經主宰全世界,現在卻只是一個“縮了水”的派系。你們無法忍受自己地位的下降,所以只能責怪中國,認為中國要為你們的失敗負責。請尊重中國,平等相待,致敬14億人的成就。”截圖來自馬丁·雅克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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