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登·貝約：西方國家囤積疫苗是犯了“松鼠症”

【文/瓦爾登·貝約 譯/觀察者網 由冠羣】

我第一次接種的新冠疫苗是限量供應發展中國家的阿斯利康疫苗。作為一名長者，我是所謂優先接種羣體中的一員，可以在菲律賓接種這種疫苗。在菲律賓，只有不到0.3%的人口接種了疫苗，而在美國，這一比例為32%。我是眾多幸運兒中的一個。

截至週一，全球共接種了超過11.6億劑疫苗。超過80%的疫苗流向了高收入或中上收入國家，只有0.2%流向了菲律賓等低收入國家。目前，新冠疫情的毀滅性大爆發正在折磨着印度。在過去幾天裏，每天有超過35萬人感染，3000人死亡。（這些數字很可能還無法全面説明疫情的恐怖程度。）只有2%的印度人完全接種了疫苗。儘管拜登總統最近向印度提供援助的行為值得稱讚，但提供新的援助和6000萬劑可能變質的阿斯利康疫苗並不能解決問題。

美國《紐約時報》近日刊載本文

4月23日，包括“公民貿易運動”和“空乘人員協會”在內的24個非政府組織聯合發表了一份請願書，呼籲拜登接受一個可能的解決方案：支持暫時中止一系列阻止發展中國家獲得所需技術的知識產權條款，以便發展中國家儘快生產西方研製的新冠疫苗。

世界貿易組織的《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議》（簡稱Trips）就是由這些條款所組成，該協議對專利壟斷權至少嚴格保護了20年。做出這種改變聽起來不過是修改了技術法律術語，但它起到的作用卻是立竿見影的：正如“公民”組織所解釋的那樣，暫時中止這份協議將使發展中國家迅速提高疫苗產量，並以負擔得起的成本挽救生命。

儘管這份請願書已經收集到了200萬個簽名，其中就包括民主黨參議員伯尼•桑德斯和塔米•鮑德温，但反對中止協議的人也令人望而生畏。在“美國商會”和“電信行業協會”等行業組織的支持下，大型製藥公司衝在了反對中止協議的最前線。他們擔心，即便是短暫放鬆知識產權限制，也可能為未來如何應對緊急情況樹立先例。對這份協議的威脅，似乎就是對未來財富的威脅。

當世貿組織總理事會在週三開會時，拜登不應受制於世貿組織的願望。相反，他必須利用他對該組織的巨大影響力，説服其他富國支持中止該協議。

自從印度和南非於去年10月首次提出中止協議的想法以來，製藥行業一直在抗議。今年3月，包括輝瑞公司阿爾伯特•布爾拉（Albert Bourla）和阿斯利康公司帕斯卡•索里奧特（Pascal Soriot）在內的31位製藥業高管聯合致信拜登，敦促他延續特朗普政府的立場，反對中止該協議。他們聲稱，根據目前的估計，到今年年底，藥企將生產100億劑新冠疫苗，“足以為目前全球所有滿足條件的人接種疫苗。”

然而，像約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和馬薩諸塞大學阿默斯特分校經濟學家賈亞蒂•戈什（Jayati Ghosh）這樣的著名批評人士認為，西方製藥公司的產量嚴重不足是普及疫苗接種的主要障礙。即使是現在，阿斯利康、輝瑞、摩德納和其他公司仍在努力履行其對美國等富裕國家的承諾，這些國家都謀求過量儲存疫苗。按照目前的速度，大部分發展中國家人口可能要到2024年底才能接種疫苗。截至週一，全球已有1.52億人感染病毒，320萬人死亡，這樣一個漫長的接種過程將使感染和死亡人數再增加數百萬。

毫不奇怪，這份協議已成為大型製藥公司和全球公共衞生倡導者之間的矛盾焦點。在1995年世貿組織成立時，製藥行業主導制定了這份協議。由於各國想要加入世貿組織就必須分別簽署60多份協議，因此對這份協議心存疑慮的發展中國家也別無選擇，只能同意加入。如果得不到世貿組織國際合法貿易制度的保護，像盧旺達或印度尼西亞這樣的國家在與別國發生貿易爭端時，其貿易伙伴就可以採取任意加徵關税、貿易抵制或其它措施去制裁它們。

在世界貿易組織和Trips協議誕生前幾十年，輝瑞和強生等公司享有限制性知識產權規則的保護。通過Trips，他們試圖將同樣的規則強加給發展中國家，因為這些國家更寬鬆的法律允許本國企業生產更廉價的仿製藥。Trips協議扭轉了這一局面，減緩了製藥技術在發展中國家的擴散，使創新停滯不前，並提高了藥品價格。

隨着世貿組織會議的臨近，製藥業更加強硬地反對中止Trips協議。著名行業協會“生物技術創新組織”的總裁兼首席執行官米歇爾•麥克默裏•希思（Michelle McMurry Heath）在《經濟學人》雜誌撰文指出，中止協議可能會打擊製藥業的積極性，使它們不再努力研發新藥解決未來出現的健康危機。她指責那些“自私自利”的國家正在努力“利用新冠疫情來獲取美國和歐洲發明的創新技術”，並暗示各國有可能利用輝瑞和摩德納等公司生產的mRNA疫苗製造“生物武器”——而專家們説，這種説法是似是而非的。

這些論點雖然具有誤導性，但卻澄清了該行業的立場。長期的專利保護——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從產品的營銷和定價中獲取利潤——賦予了製藥業強大的壟斷地位，這種壟斷只會扼殺創新而不是鼓勵創新。

製藥公司似乎也不願意承認，像這樣的暫時中止協議只會影響一種產品，幾乎並未觸及其底線。今年，輝瑞公司的疫苗銷售收入預計將達到150億美元，利潤率在25%到30%之間。僅新冠疫苗的利潤就可能達到40億美元。雖然該行業在快速開發疫苗方面確實值得稱讚，但如果沒有政府的慷慨補貼，它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僅美國就向六家主要疫苗公司提供了120多億美元的專項研發資金。

如果世貿組織成員國未能達成共識，批准中止Trips協議將需要獲得世界貿易組織164個成員國中大多數成員的支持。現在，約有100個世貿組織成員國政府支持這一舉措；其中60個曾資助過疫苗研發。鑑於華盛頓在該機構擁有一票否決權，拜登的支持可能最終推動這項動議獲得通過。

拜登不必擔心這麼做會在政治上產生不良影響。“進步數據”組織和“進步國際”組織最近進行的一項調查發現，60%的美國選民支持中止Trips協議；只有28%的人反對。他還應該記住，製藥業因堅持高藥價而成了美國最不受信任的行業之一。

那麼，拜登的選項就明確了：是去保護一個捍衞強大跨國公司利益的專利制度，還是授權發展中國家自己保護自己。本週三，世界將知道他是否有勇氣做正確的事情。

（觀察者網由冠羣譯自美國《紐約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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