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野蠻：中國這樣做外宣，效果可能更好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曹野蠻】

今天，在西方的媒體上充斥着對中國外交政策的抱怨和分析。隨着中國的崛起，所有西方國家突然開始密切關注中國和中國政府。由於中國的政治意識形態是共產主義，而在西方國家，共產主義幾乎被認為是邪惡的，所以他們沒有放鬆過對中國的批評。

針對現在中國的外交模式，一些人將它稱為“戰狼外交”。今天，當中國開始比過去更加自立的時候，我能理解為什麼中國開始使用這種外交風格。這裏我不想去評價它的好壞，因為這完全取決於中國的目的是什麼，如果中國想懲戒肇事者或提振國民士氣，那麼毫無疑問，它很好地達到了目標。

本質上，這種外交模式是中國面對西方國家的無端指責進行的反應和自我保護。然而問題是，在西方，人們並不認為中國在自我保護，他們認為這種外交風格是來自共產主義中國的真正危險。西方國家並沒有意識到他們應該更好地尊重和對待中國，他們認為，無論他們説什麼、批評什麼，中國都會憤怒，正是因為他們揭露了真相。

中國已經厭倦了被西方國家指責和批評，並希望為自己辯護。但具體應該怎麼做呢？怎麼在捍衞自身的同時，保持與其他國家的良好關係，這些是需要平衡、兼顧的問題。我想先談談歐洲的情況——

長期以來，歐洲一直是美國忠實的盟友，希望與美國儘可能多地合作，甚至在對華關係方面也是如此。但今天，歐洲實際上開始放棄將美國作為主要合作伙伴的想法，並希望創造新的更獨立的外交政策，歐盟和個別歐洲國家也有興趣與中國建立更有意義的關係。

因此，今天歐洲和美國實際上正在逐漸疏遠，這種情況下，過度激進的表達一定程度上反而會彌合美歐之間現在的裂痕，也會阻礙未來中歐夥伴關係的發展。

那麼，當有那麼多西方國家批評中國政策和中國政府的時候，中國該怎麼辦呢？安靜地站着被批評嗎？當然不是！我沒有説中國必須接受批評，而不為自己辯護，只是保護自己的方式方法應該有點不同。塑造可親近的形象，是一個有效的途徑。因為如果別人害怕你，他們怎麼能成為你的朋友？

我住在中國3年了，我知道中國沒有試圖把共產主義意識形態和政治制度傳播到其他國家；我知道中國沒有興趣製造衝突或發動戰爭；我知道中國沒有虐待自己的公民，也沒有強迫他們謊稱熱愛政府；我知道中國是一個現代化的國家，這裏充滿了善良勤勞的人民，他們真誠地支持中國政府；我知道中國政府的主要目標是改善中國人民的生活，保障他們的安全……但問題是，絕大多數生活在西方的人們並不知道，他們只是認為中國是一個威脅。

富有中國文化底藴的舞蹈《祈》

用“共產主義”説服不了西方人

我認為西方國家需要更多的時間來適應中國的富裕和強大。因為現在他們不知道該對中國有什麼期待。中國在計劃什麼？他們不知道中國對他們來説是不是危險，而實際上中國正在努力與西方發展良好的關係。

他們只知道中國是一個共產主義國家，而且越來越強大，所以對西方民主國家來説，這是危險的信號。當你在西方談論共產主義時，每個人都會想到朝鮮，以及他們發射核導彈的威脅。

西方人都還記得共產主義的蘇聯和與美國的冷戰，歐洲的很大一部分人也記得蘇聯共產黨的入侵和佔領。在知乎上，很多中國人認為蘇聯在二戰後期拯救和解放了歐洲，這確實是事實，但並不是歷史的全部。

在中國，共產主義帶來了繁榮、安全和團結，而在西方，共產主義意味着戰爭和恐懼。

最近我看了一些中國媒體的文章，裏面説中國應該做更多的共產主義宣傳，説服外國人喜歡共產主義，看看共產主義給中國人民帶來的好處。我可以告訴你這是完全行不通的。大多數西方人痛恨共產主義，他們從小就被教導痛恨和恐懼共產主義，所以無論你説什麼，無論他們看到多少共產主義宣傳，你都無法説服他們共產主義是好的。事實上，我認為他們看到的共產主義宣傳越多，他們就會越討厭共產主義，因為他們會認為共產主義在試圖給他們洗腦。

我知道中國人非常愛國，熱愛自己的國家，想在外國人面前保衞國家，但有時“少就是多”。發表過於激進的評論，讚揚政府的一切，這對外國人來説聽起來太假了。我知道很多中國人在網上發表這樣的評論，然而外國人不相信他們是正常的中國人，他們往往被認為是被僱傭的水軍。

西方人不喜歡宣傳。在西方，宣傳實際上是一種貶義詞，所以試圖通過讚揚中國的宣傳來改變西方人的思想是行不通的。在西方，你幾乎看不到任何人對他們的政府説正面積極的話。西方人只是無法想象中國人能真正喜歡政府，他們無法理解有人能真正喜歡政治家和政府。

中國需要什麼來改變西方人的想法？更多的軟實力，是一個選項。例如，每個人都在抱怨美國，每個人都在指責美國政府，説他們無能。儘管有很多關於美國的壞話，但美國人並沒有參與美國外交。他們希望用自己的“軟實力”來保護自己，通過使用“軟實力”，美國人可以形成有利於他們的觀點。好萊塢製作的電影和電視節目在全世界都很受歡迎，美國歌手也在所有國家都很有名，美國人有很好的大學，全世界的人都能在那裏接受很好的教育。

孔子學院為何收效甚微？

中國可以效仿美國，創造新的電影，吸引世界各地的人，讓更多的人瞭解中國文化。比如可以使用熊貓，並與世界分享它們的憨態可掬。我可以向你保證大多數外國人真的很喜歡熊貓，所以它們可以是提高中國軟實力的一個好方式。但遺憾的是，現在很多外國人都抱怨租借中國熊貓的費用真的太貴了！另外，還可以在中國宣傳一些特別的地方，讓更多的遊客來參觀，或者與外國合作，為外國那些真正優秀的學生提供到中國大學學習的機會。

有人會問：宣傳中國文化不就是孔子學院做的事情嗎？為什麼沒有明顯成效？

確實，世界各地的孔子學院都教授外國人中國語言和文化，提高他們對中國的瞭解。然而，問題是孔子學院是由中國政府建立和資助的，正如我所説，因為外國人覺得中國政府是共產主義的政權，所以他們不信任中國政府。

今天在西方國家，由於媒體的長期負面報道，中國政府被污名化。因此，如果你想改善外國人對中國的看法，靠着與中國政府直接相關的機構是很難做到的。一些外國人甚至懷疑中國政府在利用孔子學院進行共產主義宣傳，洗腦和監視孔子學院的學生！

在YouTube上有一個叫李子柒的中國女孩，她有超過 1500 萬的粉絲。她是如此的有名，很多外國人知道她，當然也包括我。她在向外國人展示中國傳統文化，而且她是以一種非常優雅、唯美的方式來做的。許多 YouTube 評論中的人對她做的中國菜、她創造的中國傳統傢俱、她的傳統生活充滿好奇。

我認為這是中國向外國人展示自己的一個很好的例子。這個人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國女孩，向外國人展示他們不知道也接觸不到的中國的東西。她從來不試圖讚美中國，但她所做的是以一種非常好的方式呈現中國，讓人們愛上中國。

事實上，如果你一直重複中國是多麼的神奇，多麼厲害，沒有人會相信你，聽起來太假了！中國有很多神奇的東西，所以你只要把他們展示給外國人看，他們就會自然而然地愛上中國。

從這個層面來説，孔子學院所做的工作如果由一些非政府組織來做，效果可能會更好。

李子柒

還有哪些辦法讓西方人更好地瞭解中國？

中國需要更多的像小米、華為這樣的公司，這些公司很出名，他們的產品受到全世界人民的喜愛。但我想告訴你一個特殊的例子——聯想，毫無疑問聯想是一家偉大的公司，受到外國人的喜愛。然而，聯想的問題在於，儘管它是一家中國公司，但幾乎沒有外國人真正知道它屬於中國，因此很難幫助中國提升在海外的形象。如果一箇中國品牌要獲得全球認可，重要的是要提醒人們，正是中國給了我們這個品牌。我自己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聯想來自中國，我只是假設它可能是美國或德國或日本的品牌。因此，未來圍繞中國品牌的營銷不應該忘記將中國品牌稱為“中國品牌”。

中國幫助了一些發展中國家，也是樹立中國形象的一件大事。去年中國投資了4700萬美元資助發展中國家進行基礎設施建設。中國還向發展中國家捐贈了2000萬支疫苗，銷售了6億多支疫苗，甚至幫助一些國家建立了自己的製造設施。

西方領導人現在正瘋狂地試圖制定自己的計劃來幫助發展中國家，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正在輸給中國。最近，我讀到一些新聞，談論的是本屆七國集團峯會，以及七國集團（G7）國家如何試圖效仿中國和中國幫助發展中國家的方式。他們意識到，通過幫助那些國家，中國正在改善其國際形象，如果他們不採取任何行動，就會惡化自己國家的形象。因此，現在他們想與中國競爭，向發展中國家提供疫苗，並幫助其基礎設施建設。

中國還可以更加關注氣候變化和環境保護。這個話題現在很流行，人們很關注。如果中國能夠在應對氣候變化方面領先於西方國家，西方人會立刻關注到這一點。在西方人的心態中，如果一個國家關心環境，這個國家必須是非常發達和經濟發展良好的。這一舉措不僅有助於提升中國在普通西方公民心目中的形象，也有助於中國從西方政府和企業那裏得到更優惠的待遇。因為如果他們看到中國試圖保護環境和拯救地球，他們將能夠認識到西方和中國之間有一些共同的目標。

用廢棄電子產品製作的“總統山”矗立在七國集團峯會舉辦地附近。視頻截圖

此外，我認為中國需要更多優秀的外國學生在中國的大學學習。對於非洲學生來説，出國留學是非常困難和昂貴的，所以只有最好的學生才能在中國大學接受教育。當這些學生在中國完成學業回到非洲時，他們往往成為祖國的精英和親中人士——企業家、政治家、將軍，甚至總統。

我相信這給了中國改善形象的絕佳機會，越多成功的非洲學生在中國學習，並在非洲開始他們的職業生涯，中國在外國人眼中的形象就越好。但遺憾的是，我在網上看到很多中國人因為部分非洲留學生的不良行為正猛烈地排斥着這個羣體。

中國也應該在全世界推廣他們的大學，這樣他們也會更好地為白人學生所知。今天有一個令人遺憾的事實是，只有不太優秀的或者被中國文化極度吸引的白人學生會選擇中國大學，大多數聰明的白人學生更喜歡美國或歐洲的大學。因為他們對中國的大學不瞭解，他們可能認為中國的教育質量不如美國或歐盟。但是我知道在中國有很多很棒的大學，比如杭州的浙江大學，水平完全不輸歐美的一流大學，但可惜在國外並沒有很多人知道。

單就提升中國國際形象而言，我希望中國變得更加開放，吸引更多的外國人到中國留學旅遊工作甚至定居。因為我見過太多這樣的情況，許多外國人一開始並不喜歡中國，他們真的很害怕和懷疑這裏發生的事情。但當他們來到中國生活了一段時間後，看到中國的城市真的很現代化，有寬闊的道路，美麗的建築，許多公園……他們在中國很安全，中國人過着與自己相似的正常生活，他們對中國的看法就發生了變化。

這完全改變了之前他們對中國的刻板印象，他們回國後，再也沒有人能説服他們中國是一個落後的國家，或者説中國人民每天都在受苦受難。他們反而會一直向每一個問他們關於中國的問題的人稱讚中國。用自己的眼睛看一次的東西比聽上百萬次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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