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旭棟：讓伊朗失聲，美國又刷新了數字霸權的底線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蔣旭棟】

6月23日，美國政府以“違反制裁”為由關閉了30多個伊朗新聞媒體網站，封禁其域名。

域名作為一種工具，被美國用於打擊對手，早有先例。在伊拉克戰爭期間，美國就曾禁過“.ip”域名的申請和解析，所有以“.iq”為後綴的網站都曾在一夜之間消失。本次對伊朗媒體的行動，僅限在“.com”層面，較之當年對待伊拉克的態度，還算有所保留，但其囂張跋扈之態，挑釁張狂之勢，已昭然若揭。

美伊的網絡輿論戰正從幕後走向台前。

伊朗新任總統賽義德·易卜拉欣·萊希6月21日舉行就任以來的首場新聞發佈會，明確表態“不會”見拜登，立場強硬。視頻截圖

2020年底，美國國土安全部在其《年度風險評估》中稱，美國正面臨伊朗的四大網絡威脅：網絡攻擊、干預選舉、恐怖主義以及散佈美國新冠疫情的虛假信息。報告認為，儘管伊朗在網絡空間對美國的威脅還達不到俄羅斯的水平，但伊朗在煽動信息與造謠方面有“獨門秘笈”。特別是由宣傳起家的伊斯蘭革命政府更是精於政治宣傳與欺詐，近年來也積極利用數字社交網絡，開動宣傳機器，影響美國內政，干擾盟友選擇，進而助力其戰略目標的實現。

據美國智庫統計，自2008年到2019年間，有8000個伊朗政府控制的賬户發佈了大約850萬條推文，其中有兩次小高潮，分別發生在2015年與2018年，這兩個時間段均是美國國內爭議《伊核協議》最火熱的年份。2015年爭論美國是否要加入“伊核協議”，2018年則是特朗普要退出“伊核協議”的時期。

來自美國的研究認為，伊朗政府正利用數字媒體平台，影響美國輿論，誇大事實，進而形成有利於伊朗輿論的國內外環境。因此，用美國學者自己創造的 “鋭實力”概念來看，伊朗在網上的行動是其對美國及其盟友的媒體、政界、學界，產業界的全方位“意識塑造”，通過精心策劃的“信息戰”來改變美國的伊朗政策，進而創造一個有利於伊朗政府的《伊核協議》。

事實上，美國創造所謂“鋭實力”的概念本質上就是“胡攪蠻纏”與雙重標準的體現，是刻意將他國的“軟實力”與公共外交説成是信息滲透與輿論操縱，是美國利用其話語權的優勢地位抹黑對手的一種“話語工具”。也是説——只准美國對他國去搞公共外交，而不許他國釋放有利於本國的宣傳。

為此，美國正試圖將伊朗媒體全面排除在網絡空間之外。2018年11月，美國財政部對700家伊朗實體和個人實施全面制裁，包括伊朗革命衞隊；2019年4月，美國史無前例地將伊朗革命衞隊定性為外國恐怖組織，嚴格限制其國際活動。2020年1月，美國在暗殺了蘇萊曼尼之後，臉書公司不斷刪除伊朗用户緬懷蘇萊曼尼少將的帖子。此外，Google、Facebook、Instagram等都以各種理由禁止過伊朗社交媒體在其平台發佈消息。

蘇萊曼尼下葬時，當地民眾流淚送別。 視頻截圖：加拿大Global news

這一次，被美國禁封域名的PressTV成立於2007年7月，是伊朗廣播電視台（IRIB）旗下的媒體，口號是“無聲者的聲音”，是伊朗面向全球發佈真實聲音，避免美西方媒體扭曲，反對美國妖魔化的重要媒介。但正是這樣一家媒體，在近些年已被谷歌以“違反社區規則”為由，屏蔽PressTV的YouTube賬户。

同一時間，Facebook 也以同樣的理由，暫時關閉了PressTV的賬户。此外，Twitter和Instagram都曾多次以審查名義，關停PressTV的賬號。由是可知，伊朗國營媒體在美國數字平台上的境遇實屬糟糕，既要面臨美國社交媒體公司來暫停賬號，還要面對美國政府動用國家力量來封禁域名，可謂官民結合、公私合作，共築美國數字霸權的典型案例。

值得注意的是，美國在把伊朗踢出互聯網的同時，也在積極利用數字媒體平台，行“顏色革命”之企圖。

美國政府積極利用數字媒體平台開展對伊朗的網絡攻勢。2010年4月，美國國務院開通了波斯語的Facebook賬户；2011年2月開通了波斯語推特賬户，旨在與伊朗人直接對話，“介紹美國文化”。2011年12月，美國國務院宣佈開通虛擬駐伊朗大使館，以加強與伊朗民眾的交流，這也是奧巴馬“接觸政策”的“標誌性工程”。時任美國副國務卿温迪•舍曼表示，虛擬使館將成為幫助伊朗人，尤其是伊朗年輕人瞭解美國對伊朗政策、美國文化和社會、申請簽證和瞭解到美國學習機會的一個窗口。考慮到伊朗國內防止美國網絡滲透與限制的措施，美國還通過各種手段向伊朗民眾分發VPN，以利“溝通”。

被封的Press TV網站

此外，根據美國全球媒體署USAGM的報告：2017年，在USAGM所轄的媒體平台上，每週能接觸1430萬伊朗人，接近伊朗成年人總數的四分之一(23.4%)，越來越多的聽眾有能力影響伊朗國內政治的走向，其中分別有83.8%和75.6%的用户信任法爾達電台（Radio Farda）和美國之音波斯語頻道。

在2017年底伊朗爆發反政府示威遊行時，美國之音波斯語頻道的日訪問量突破80萬次，創歷史新高，內容消費激增，文章和視頻瀏覽量分別增長了254和428%。法爾達電台的網站記錄了在抗議活動高峯期間超過520萬的訪問量，其Facebook頁面的視頻瀏覽量比前一週增加了243%。

這裏有必要介紹下法爾達電台（Radio Farda）。法爾達電台是一家通過美國廣播理事會（Broadcasting Board of Governors）從美國國會獲得撥款的媒體公司，其主要宣傳作用是“以假亂真”，假借波斯語宣傳美國當局想讓部分伊朗人看到的世界；對其他地方的人，宣傳美國想讓世人看到的伊朗。

而今，美國政府更進一步，封禁域名，讓伊朗媒體從互聯網上消失，讓其徹底“閉嘴”，讓世人看到美國濫用數字霸權的新“底線”。美國不僅可以扭曲真實的伊朗，甚至還能讓伊朗人還原真相的努力“無聲”。

這或許也反映出美國新政府的外交特點：最大化地利用非對稱優勢，進而脅迫競爭對手，以壓促變、以力促談。當美國建制派歡呼重掌權柄之時，美國的競爭對手們或將面對一個意識形態鬥爭的意志與手段更無節制的“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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