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一首電影主題曲,如何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
大家好,我是王慧。上期節目最後給大家留了個問題,你知道國歌是哪部電影的主題曲嗎?很多朋友給出了答案,是1935年上映的《風雲兒女》,非常正確。這部電影由許幸之執導,田漢、夏衍編劇,袁牧之、王人美、談瑛等人主演。
不過,你們看過這部電影嗎?知道它講的是什麼嗎?為什麼一首電影的主題曲最後成了我們的國歌,它經歷了什麼?今天,我們就一起去找找這些問題的答案。

讓時間回到1931年,擴張野心急劇膨脹的日本悍然發動九一八事變,拉開了日本帝國主義的侵華序幕,長達14年的抗日戰爭自此開始。四個月內,日軍強佔東三省,所到之處,燒殺搶掠,對中國人民犯下滔天罪行。
國難當頭,不畏強暴的東北人民揭竿而起,迅速組建起多支抗日義勇軍,以血肉之軀和武裝到牙齒的日本侵略者決死相拼。他們當中有農民、工人、愛國官兵、知識分子,甚至曾經的土匪等等。
民族危亡之際,國民黨政府卻堅持“攘外必先安內”,加緊“圍剿”中央蘇區,對日本則採取不抵抗政策,致使日軍長驅直入。這時,中國共產黨發出對日抗戰宣言。
“不作亡國奴”的呼聲傳遍大江南北,上海、南京、北平、廣州等地都爆發了大規模遊行。人們走上街頭抗議日本侵略,自發抵制日本產品。
日貨被定名為“仇貨”,是仇人的東西。許多日企職工主動辭職,碼頭工人以罷工形式拒絕裝卸日貨,日本的對華傾銷受到嚴重打擊。

當時,中國共產黨在上海組建了一系列“左翼”文化組織,“左翼作家聯盟”、“左翼戲劇家聯盟”等等。這些“左翼”組織的成員們以筆做刀,通過電影、戲劇、歌曲等各種形式,激發着廣大民眾的抗日熱情。
田漢,人稱“田老大”,是當時“左翼”影劇界的扛把子。田漢有個非常默契的合作伙伴——聶耳,這兩個志同道合的共產黨人聯手創作了許多膾炙人口的歌曲,像《開礦歌》、《大路歌》、《畢業歌》、《前進歌》等等,當然還有我們的國歌《義勇軍進行曲》。

田漢(左)、聶耳(右)
1934年,田漢答應給上海電通公司創作一部反映長城抗戰的影片《鳳凰的再生》,也就是後來的《風雲兒女》。電通公司是由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左翼”電影公司,被國民黨政府視為“赤色大本營”,1934年在上海成立。
雖然在嚴酷的環境下它僅僅存在了一年多的時間,卻推出了包括《桃李劫》、《風雲兒女》等在內的4部優秀影片,出版了13期當時很有影響力的《電通》畫報。

《電通》畫報 視頻截圖
這裏就是位於上海市荊州路405號的國歌展示館,展館所在的地方有着非常特殊的意義。1935年初,電通公司搬遷至此,在這兒拍的第一部影片就是《風雲兒女》。
影片以一段上海亭子間的奇遇開始,到長城抗戰結束,講述兩個知識分子由象牙塔走向民族抗日前線的故事。電通公司很看好這部作品,給它配備了強大的演員陣容。除了袁牧之、顧夢鶴、王人美、談瑛四位主演之外,剛剛步入影壇的周璇也在影片中扮演了一個舞女。
當時,田漢先是完成了《風雲兒女》的故事梗概,主題歌《義勇軍進行曲》作為電影故事的結尾,寫在最後一頁。然而,1935年初,他還沒來得及把故事寫成腳本,就因為宣傳抗日被捕入獄。
田漢被捕之後,電通公司找到了夏衍,請夏衍把《風雲兒女》的故事梗概改成劇本。當年,原稿的最後一頁,也就是寫着主題曲的那張紙,不慎被茶水打濕。夏衍怕別人看不清楚,就在旁邊謄了一遍。但是有幾個字確實很模糊,夏衍就空在那裏,然後請寫詞高手孫師毅想辦法填上。
孫師毅認真思考過後,給補上了“炮火”兩個字。就這樣,在沒有刻意改詞的情況下,田漢原詞第六句中的“飛機大炮”被寫成“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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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漢等“左翼”文藝工作者被捕讓聶耳感到義憤填膺,也喚起了他的創作激情。聽説《風雲兒女》結尾有一首主題歌之後,聶耳找到夏衍,主動請纓。
他説:“作曲交給我,我幹!”還沒等夏衍開口,聶耳就握住了他的手,又重複了一遍:“我幹!交給我,田先生一定會同意的。”
當時,聶耳租住在上海霞飛路,也就是今天的淮海中路1258號3樓。他對導演許幸之説:“為了創作《義勇軍進行曲》,我幾乎是廢寢忘食、夜以繼日的工作。一會兒在桌上打拍子,一會兒在樓板上不停地走動,一會兒又高聲地唱起來,房東老太太可不答應,以為我發了瘋,跑到樓上來大罵我一頓。”
就在聶耳完成《義勇軍進行曲》的譜曲並試唱之後,由於宣傳抗日,他也被列入了國民黨當局的黑名單。為了保護、培養聶耳,黨組織決定派他出國學習,由日本轉道歐洲去蘇聯。
1935年4月15日一大早,聶耳帶着《義勇軍進行曲》的初稿,從上海匯山碼頭坐輪船去了日本。走之前,他對夏衍等人説,這歌改完後,他一定儘快寄回來。
4月下旬,聶耳在日本完成了對《義勇軍進行曲》的最終修改,並把定稿寄回了電通公司。聶耳寄來的歌譜上只寫了“進行曲”三個字。後來,作為電影《風雲兒女》投資人的朱慶瀾將軍,在“進行曲”3個字前面加上了“義勇軍”,從而把該曲命名為“義勇軍進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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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一共拍了4個月,1935年5月,拍攝工作已接近尾聲,只有主題曲還沒錄製。這時候,電通公司的7位工作人員組成了一個小小的合唱隊,在百代唱片公司的錄音棚裏完成了《義勇軍進行曲》的唱片錄製。
國歌展示館裏陳列着一張首版《義勇軍進行曲》的唱片,唱片的A面是《鐵蹄下的歌女》,《風雲兒女》的插曲;B面是《義勇軍進行曲》,《風雲兒女》的主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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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衡山路811號的這棟紅色小樓就是百代唱片公司的所在地。這是一棟法式小洋樓,外牆面的主色調是紅色,所以現在大家都叫它“小紅樓”。
這裏是中國唱片業的搖籃,中國現代藝術史上的許多重量級人物都曾在這裏留下足跡,聶耳、冼星海、任光、安娥、周璇、胡蝶、阮玲玉、黎錦暉等等。
1935年5月3日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百代公司的記錄冊上清晰地寫着,《義勇軍進行曲》在這一天灌錄完成。這裏還保留了當年灌錄的母盤,編號A2395。
第一版國歌的7位演唱者是電通公司的司徒慧敏、施超、鄭君裏、顧夢鶴、盛家倫、金山和袁牧之。由於司徒慧敏、鄭君裏、顧夢鶴三個是廣東人,所以我們現在放這張唱片的時候,還能依稀聽出裏面夾雜着廣東口音。

1935年5月24日,《風雲兒女》在上海金城大戲院,也就是現在的黃浦劇場舉行首映。電影從上映之日起便場場爆滿,《義勇軍進行曲》更是唱出了大家的心聲。許多觀眾為了學會這首歌,一次又一次地走進影院,很快電影院就出現了全場合唱《義勇軍進行曲》的動人場面。
這首歌快速傳遍了大江南北,成為中華民族反抗日本侵略者的一首戰歌。著名畫家、音樂家豐子愷曾經回憶説:“我從浙江經過江西、湖南,來到漢口,在沿途各地逗留時,抗戰歌曲不絕於耳,連荒山中的三家村也有‘起來!起來!’、‘前進!前進!’的聲音出自村夫牧童之口。都市自不必説,長沙的湖南婆婆、漢口的湖北車伕,都能唱‘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然而,誰也沒想到的是,1935年7月17日,噩耗傳來,聶耳在日本海濱游泳時不幸溺水身亡,年僅23歲。田漢和聶耳共一起創作了14首歌曲,《義勇軍進行曲》成了他們的最後一次合作,也成了聶耳短暫而璀璨的一生中的絕唱。
聶耳很喜歡這首歌,他認為《義勇軍進行曲》比《國際歌》更明快,比《馬賽曲》更激昂。
1949年新中國成立前夕,《義勇軍進行曲》參與了國歌遴選。當時,有些人不是很認同這首歌,他們覺得“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這句歌詞已經過時了,選用的話,最好也把這句詞改一下。
在聽完大家的意見之後,毛主席和周總理都提到了“居安思危”的道理。
1949年9月27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通過決議,以《義勇軍進行曲》為代國歌。
開國大典上,《義勇軍進行曲》在天安門廣場唱響。從此,它伴隨着這個國家的成長,見證者一個又一個重要時刻。
2004年,《義勇軍進行曲》作為國歌,寫入《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2017年9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法》經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九次會議表決通過,於2017年10月1日起施行。
今年是中國共產黨建黨100週年,藉此機會,讓我們再次唱響國歌,向祖國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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