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伉儷”陳爾晉、王曼霞：深入敵營十餘載，卻倒在了黎明前的血泊中-檔案春秋

【文/梨央】

在妻子的影響下，陳爾晉加入共產黨

陳爾晉出生於浙江杭州一個武官世家，從小就十分喜歡舞刀弄槍，後跟隨其父一同遷居江蘇啓東。他於高中畢業後投筆從戎，18歲時隻身遠赴廣州，考入黃埔軍校，編為第8期炮科二中隊學員。後他又考入專業技術性極強的航空偵測班學習，很快熟練地掌握了航空駕駛、偵測、聯絡等技術。

陳爾晉

學成後陳爾晉又被派到西安工作，擔任中央軍校西北分校的教官，蔣緯國（蔣介石次子）曾是他的學生。後任軍械工廠主管，又被調到胡宗南身邊工作。因為陳爾晉的專業背景，再加上他的膽略和聰慧，蔣介石也十分欣賞他，不久，他就被晉升為蔣介石身邊的憲兵隊隊長，擔任保護蔣介石的職務，期間參與了1937年11月的南京保衞戰和1938年3月的台兒莊戰役以及同年6月的武漢保衞戰。

這樣的人才不僅在國民黨隊伍中深得高層賞識，就連周恩來也是早有耳聞，一直暗中觀察陳爾晉。1938年，身為共產黨員的王曼霞接到命令趕來武漢同周恩來會面，會面時周恩來將裝有陳爾晉檔案的材料交給了王曼霞，希望王曼霞可以前往長沙打入國民黨內部。

王曼霞

王曼霞出生於1913年，從小受到良好教育的她，剛成年就離開安徽老家前往北京女子師範大學學習，在北京的進步思想指引下，毅然決然加入了共產主義青年團。大學畢業後，前往各地參加進步學生運動，思想和行為都被共產主義薰陶，於193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優秀的她不久便成為周恩來領導下的一名高級女特工。

周恩來形容陳爾晉是一位十分優秀的人才，希望王曼霞可以潛移默化地將陳爾晉拉到共產主義陣營裏來。

王曼霞接到指示後謹記自己的使命，到了長沙按部就班地開展工作，經過相關人士的牽線搭橋，與陳爾晉相識，兩個優秀的人在交流的過程中十分愉快，都給對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陳爾晉黃埔軍校畢業照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陳爾晉、王曼霞逐漸產生了感情，王曼霞便向上級彙報了二人結婚的意願，黨組織經過周密的討論，批准了這樁婚姻。當時的陳爾晉還不知道王曼霞的共產黨員身份。

1938年5月，王曼霞和陳爾晉在湘江邊上結為了夫婦。婚後一段時間，陳爾晉經常發現王曼霞早出晚歸，但是即便知道妻子有事瞞着自己，陳爾晉也依舊暗中派人保護她。王曼霞也不斷潛移默化地將共產黨的先進思想灌輸給陳爾晉，還將毛澤東的著作拿來給他看，王曼霞漸漸發現陳爾晉經常將這些書籍讀到深夜。王曼霞也時不時將陳爾晉的情況向組織彙報，經過一段時間的瞭解，陳爾晉最終得知了王曼霞的共產黨員身份。

陳爾晉、王曼霞結婚證書

1938年，陳爾晉夫婦和周恩來在武漢進行了秘密會談。1939年，陳爾晉光榮加入共產黨。

不畏困難、屢建奇功的中共地下黨員

剛加入中國共產黨，陳爾晉充滿鬥志，想要投身前線，奮勇殺敵，組織上原本準備派他們夫妻二人前往延安投身革命，但是經過周恩來的再三思慮，他認為陳爾晉輕易暴露身份並不是上上策，反而繼續留在蔣介石身邊，可以繼續為共產黨提供高層的重要情報。陳爾晉服從組織的命令，繼續潛伏在國民黨高層。周恩來給陳爾晉下達的任務，就是要在統戰時期團結、爭取革命進步人士加入共產黨，也要在特殊時期多蒐集國民黨情報彙報上級，為抗戰做準備。

抗戰爆發後，陳爾晉屢次建功。1940年的長沙，被日寇視為眼中釘，遭遇到敵人的瘋狂轟炸，我軍將士死傷慘重，城內人民處於水火之中，婦孺老叟皆不能倖免於難。面對這樣慘烈的景象，陳爾晉義憤填膺，幾次向上級報告請戰，然而一直都沒有回應。

但是戰況緊急，當敵人的飛機再次出現在長沙上空時，陳爾晉終於奮起反擊。他親率炮兵隊上陣，在精準的指揮之下，炮兵隊的戰炮一次次發射，敵軍的空軍軍隊傷亡慘重。這次的反擊極大地鼓舞了將士們的革命鬥志，身為地下共產黨的陳爾晉也立了一次大功，成為了國民黨當時十分器重的人才。

烈士遺物：陳爾晉軍服、王曼霞紅色皮包

（圖源：上海歷史博物館）

1941年“皖南事變”爆發，國民黨的反動本質暴露無遺，而中共領導的革命鬥爭也處於艱苦卓絕的時刻，陳爾晉義無反顧地將四弟陳爾振引入到中國共產黨的隊伍中來支持革命鬥爭，全力支持胞弟到革命聖地延安參加戰鬥。四弟陳爾振不負哥哥所望，經受住了革命的考驗和磨練。

策反行動遭背叛，夫妻二人被捕

抗戰勝利後，陳爾晉來到上海任職。位於虹口的黃渡路107弄17號，曾是陳爾晉夫婦在上海期間居住的地方。在這裏，他們從事着不為人知的革命鬥爭。

當時潛伏在國民黨高層的陳爾晉，發現一些國民黨高官利用職位參與軍火走私，便暗中與他們聯繫，想要收購這批軍火支持共產黨的戰鬥，但因為資金不足，陳爾晉變賣了自己黃渡路的洋房，搞到了大批軍火物資，闖過一道道關卡，將軍火運輸到解放區支持戰鬥。時任華東野戰軍司令兼政委的陳毅得知了這一情況，馬上報告了周恩來，陳毅一口濃重的四川口音説：“陳爾晉這小子好樣的，他是我們華野的‘後勤部長’！”

隨着解放軍在戰場上不斷傳來捷報，周恩來進一步要求陳爾晉利用自己的身份，尋機發動策反起義，為解放軍南下解放南京、上海做好接應。

陳爾晉夫婦接到指示就開始部署策反計劃，他們首先擬訂了行動方案，從策反駐江灣一帶的裝甲部隊開進江灣機場，截斷空中退路……到最後與海軍聯絡，一舉活捉蔣介石。這一策反方案的嚴密性和可行性得到了中共上層解放軍前線指揮部陳毅、粟裕的一致批准，還於1949年1月，派出參與策反行動的中共地下黨員莫香傳參與行動。

策反行動縝密進行着，但令人沒有想到的是，行動中途有人叛變，將任務向當時上海的警察局長毛森全盤托出。1949年5月9日，軍統特務逮捕了王曼霞和莫香傳，一同被逮捕的還有陳爾晉夫婦的孩子——只有11個月大的陳冠寧以及奶媽。陳爾晉聽到了這一消息，迅速將隊伍轉移到碼頭工人住宅區，敵人喊話如果不投降就炸平房子，被稱為神槍手的陳爾晉毅然決然放下武器向敵人走去。

陳爾晉、王曼霞夫婦

上海地下黨組織聽到這一消息，立即派出各方力量進行營救，迫於輿論壓力，國民黨迫不得已釋放了奶媽和陳冠寧。王曼霞親吻着11個月大的陳冠寧：“孩子，你先出去，等上海解放了拿着紅旗來迎接你的爸爸媽媽。”

在獄中，敵人對陳爾晉和王曼霞用盡酷刑，也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敵人見狀只好改變策略，以如果招供就放了陳爾晉為誘餌，引誘王曼霞投降，但是王曼霞早已識破敵人的奸計，始終義正言辭地拒絕他們的任何要求。二人的寧死不屈讓國民黨束手無策，毛森最終下令槍殺二人。

夫妻二人連同未出世的孩子壯烈犧牲

1949年5月19日，在上海宋公園（今閘北公園），陳爾晉、王曼霞夫婦連同莫香傳等一共16名中共地下黨員英勇就義，閘北宋公園的土地也被烈士們的鮮血染紅。

上海閘北公園（原宋公園）

面對着敵人顫抖的槍口，陳爾晉夫婦視死如歸，一同喊出“中國共產黨萬歲！新中國萬歲！”夫婦二人在敵人的亂槍之下先後倒下，最終連同王曼霞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一起犧牲在敵人的槍口之下。他們的犧牲為其他中共地下黨人安全轉移贏得了時間，為上海解放作出了最後的貢獻。

陳爾晉、王曼霞夫婦一生育有七個孩子，他們赴難後孩子都交給了不同的遠親近鄰撫養，直到1980年代才又團聚。

陳爾晉、王曼霞與女兒的合影

1949年6月5日，陳爾晉、王曼霞和其他殉難的烈士的忠骨被安葬於虹橋公墓，後遷至龍華烈士陵園。

鐫刻有陳爾晉、王曼霞名字的十六烈士墓碑

新中國成立後，中央人民政府追認陳爾晉、王曼霞為革命烈士，向他們的子女頒發了革命烈士證書，毛澤東親筆簽發，並寫下“永垂不朽”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