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卡馬克之冠:這次東京奧運會也給中國上了沉重的一課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託卡馬克之冠】
8月8日,第32屆夏季奧運會在東京閉幕,中國代表團以38金32銀18銅共計88枚獎牌的成績完美收官。

得益於今天的中國有太多世界領先的科技及為人津津樂道的事蹟,中國早已度過了需要依靠金牌來證明自己強大、給自己打雞血的階段,民眾在觀看奧運比賽時,面對輸贏,心態也得以更為坦然。
當然,這份坦然是建立在規則被遵守、公平被維護的基礎上——我們對金牌不強求,不代表就允許其他國家漠視規則、踐踏公平,對獎牌進行強取豪奪。
很不幸,在日本舉辦的這屆奧運會上,我們不僅觀賞了一場“就這?就這?”的開幕式,也見證了賽場內外的一些不堪。運動員受委屈,其他國家的觀眾們被激怒,在很多人眼裏,奧林匹克精神在東京被壓得快跟全紅嬋的水花一樣不顯眼了。
相信這屆奧運會的喧囂足以讓眾多中國人意識到,奧運會上的成績,不只取決於運動健兒們短時間內的發揮,不只仰賴於許許多多像“不懂球的胖子官員”那樣的專業人士負責,在其他領域,還有很多事,是中國社會可以做且應該做的。
就方向而言,我們可以在奧運會和其它體育賽事的規則制定、規則使用、規則理解方面多下功夫。
看看日本
舉例而言,本屆奧運會新增了滑板、衝浪、競技攀巖、棒壘球和空手道五個大項和十六個小項。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棒壘球和空手道能成為賽事項目,和日本作為東京奧運會東道主是分不開的,這也是日本的傳統優勢項目——空手道起源於被日本佔領的琉球地區自不必説,壘球雖不起源於日本,但在日本國內普及程度極廣,堪稱國民運動,日本女子壘球隊也確實在此次東京奧運會上擊敗了同為傳統強隊的美國隊奪得冠軍。
日本利用自己東道主的優勢,自2016年的東京奧運會籌辦階段就積極活動,竭力把自己的傳統優勢項目加塞進奧運會比賽項目中。這就是一種典型的通過制定規則來謀取競賽優勢的行為,而且這種做法是符合程序規範的,讓人挑不出毛病。
另外,日本特別熱衷於推動日本的單項體育協會在國際單項體育聯合會中取得重要職位,從人事工作角度提升競技實力。
比如2015年,日本文部科學省制定了一個“加強國際信息戰略計劃”,通過啓用國際交涉能力較強的外部人才和著名運動員,與駐外使館合作等方式,增加日本人在國際單項體育聯合會任職的機會,從而收集信息,構築人脈,培植關係網,進而增加日本在國際體育組織的話語權。
同時日本還把國家單項體育協會中有才能的年輕人派往國際體育組織參加研修,成為後備人才,使得在國際體育組織中任職的日本人形成人才梯隊,老的離去,新的頂上。
比如截至2020年,日本在奧運項目國際體育組織中的任職人數為26人,分佈在體操、乒乓、田徑、摔跤、柔道等22個夏季奧運會項目和3個冬季奧運會項目中,且分別擔任主席、副主席、秘書長等職務。
例如2016年11月,日本著名男子花劍選手太田雄貴就當選為國際擊劍聯合會理事;2017年5月,日本籃球協會主席三屋裕子當選國際籃球聯合會亞洲區理事。
此外還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件事:2016年10月,日本體操協會專務理事渡邊守成通過日本的一系列運作,以絕對優勢成功當選國際體操聯合會主席。這是自1994年以來,日本時隔23年再次擔任國際單項體育聯合會的關鍵職位。
當時這件事在日本體育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被日本體育界視作日本“加強國際信息戰略計劃”的重大關鍵勝利,被認為是日本備戰2020年東京奧運會的有力舉措。
這裏得説明下,我並非暗示在此次東京奧運會的體操男子決賽中,橋本大輝即使一隻腳踏出墊子仍能獲得高分、拿到金牌是因為“上面有人”。

瞧瞧美國
美國在利用賽事規則給自己謀取競賽優勢方面更是當世魁首,通過人造文件來論證本國運動員有多動症和哮喘,以此獲取國際反興奮劑組織的藥物使用豁免,這在美國已經是一門顯學了。
舉例而言,根據俄羅斯著名黑客組織“奇幻熊”入侵國際反興奮劑組織的數據庫後獲得的證據顯示,在2016年裏約奧運會上奪得4金1銀成績的美國著名女子體操運動員拜爾斯,在每場比賽之前都服用禁藥右旋安非他明。
國際反興奮劑組織每次都檢測出她的服藥結果,但因為她擁有美國官方出具的醫學文件,證明自己患有多動症,是病人,服藥是為了控制病情,因此獲得了國際反興奮劑組織的藥物豁免。她在里約奧運會上獲得的4金1銀,難説完全是她憑藉天分和努力獲得的成果。

這種合法吃藥行為在美國是一種普遍現象。美國基於自身對體育賽事規則漏洞的有效使用,和對國際組織內部運作機制和決策形成過程的深刻理解,對國際反興奮劑機構有着極其巨大的影響力。
這種影響力有多大呢?
具體而言,2015年,美國運動員申請“治療用藥豁免權”的人數高達653人,通過人數為402人。美國體育代表隊中37%的人是“哮喘病人”,特別是游泳比賽的運動員,幾乎人均哮喘,而26%的人有各類需要服用作用於中樞神經系統的藥物以控制病情的精神疾病。
可以理解成,美國體育代表隊一定程度上是由一羣身殘志堅的“病人”組成的,這些“病人”每個人都有一整套完整的合法文件證明他們是病人。為此,我覺得他們其實更適合去參加殘奧會。
對美國隊的質疑早已有之,但是國際反興奮劑組織拒絕公佈有多少運動員持證合法嗑藥,理由是要尊重病患的隱私,醫學健康信息屬於個人隱私,因此他們不便公佈。
這就是對體育賽事規則的理解帶來的優勢,美國這麼做雖然屬於邪道,但從程序上來説完全合法。“奇幻熊”將這一腌臢事曝光之後,西方輿論不僅沒有譴責美國鑽空子濫用藥物豁免權的行為,反而紛紛譴責“奇幻熊”的黑客行為危害了網絡安全。
順便一提,這位每場比賽都吃右旋安非他明的美國體操健將拜爾斯曾在7月份宣佈退出東京奧運會體操女子全能決賽,此事導致她在美國社交媒體上被激烈網暴,美國網民紛紛指責她不愛國,不肯為國爭光,這種網暴直到拜爾斯在8月3日的東京奧運會平衡木決賽上拿到一枚銅牌才算勉強作罷。
所以你看,美國人並不像某些人説的那樣“一點也不在乎金牌”“完全憑興趣參賽”“都是業餘選手隨便來參賽”。
這次奧運會,日本人為了對付美國人,頗為雞賊地禁止一切右旋安非他明類藥物在賽事期間入境,並在海關嚴查此類藥物及其半成品。然而美國人見招拆招,立即改為使用與右旋安非他明同為中樞神經興奮類藥物且效果差不多的哌甲酯。為了幫助自己的運動員合法嗑藥,美國奧委會官方網站上甚至詳細列出瞭如何將含有哌甲酯的藥物利他林合法帶入日本境內的操作指南。
在這場暗地裏的鬥法過程中,到底是美國人技高一籌,日本就算禁了右旋安非他明,美國人還是可以掏出利他林來,照嗑不誤。

而給美國的幾百個運動員發放合法嗑藥證明的世界反興奮劑機構,其總部位於加拿大蒙特利爾,其管理人員大多來自西方,中國首位冬奧會金牌得主楊揚是在2019年才成為副主席,負責提供藥物豁免證明的九人專家組不是美國人、英國人就是澳大利亞人。
即使已經擁有如此巨大的外場優勢,美國依然不滿足,在2020年9月曾經威脅要從世界反興奮劑機構中撤資,除非世界反興奮劑機構實施改革,讓美國擁有更大的決策權。
想想中國
值得注意的是,“奇幻熊”挖出的世界反興奮劑機構的數據中,沒有出現任何中國運動員吃藥的信息。也就是説,我們的體育健兒們是憑藉着技巧和力量,憑藉着訓練和天分,在與美國那些靠藥物維持運轉的機器戰鬥,並且從金牌榜來看絲毫不落下風。
我們的運動員們都是好樣的。但是,他們理應獲得一個更公平的競賽環境,他們理應享有公正的勝利,他們不應該被奪走本屬於他們的榮光。
他們能依賴的只有訓練和天分,他們能調整的只有狀態和營養,因此,為他們爭取一個更公平合理的、更乾淨純粹的、更能顯示運動員競技水平而非鑽規則空子水平和藥物濫用水平的競技環境的任務,就落到了中國社會身上。
我們必須追求奧運會競技環境的公平、公平、再公平,不這樣做,就對不起我們出色的戰士們。
進一步説,不公平的競賽環境所影響的不光是我們中國,還有世界上所有那些憑真本事參加比賽的運動員——比如拳擊項目男子蠅量級1/4決賽中,把日本選手田中亮明打到昏厥,而自己狀態良好只是有點喘,最後卻被以1:4比分裁定落敗的哥倫比亞名將尤伯珍·亨尼·馬丁內斯·裏瓦斯。

不少網友為裏瓦斯鳴不平
我親愛的同胞們,在呼籲改革和完善全球治理體系的過程中,與政治存在千絲萬縷聯繫的體育領域不能成為“漏網之魚”。中國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大國,也應肩負起為全世界靠着訓練和天分參加比賽的運動員們爭取一個公平合理、乾淨純粹的競技環境的道義,如此也能不負更高更快更強的奧運精神。
日本、美國的一些成績或許為他國所不齒,但它們“合法”的做法、思路卻值得我們琢磨。強大的國力固然是國際話語權的根基,但如何更高效地使用國力,提高國力與話語權之間的轉化效率,這問題值得中國社會認真思考。
我們爭取在規則制定、理解上掌握話語權,不是為了藉此偏袒、庇護己方,而是儘可能地阻止他者藉此謀求不合規的優勢。
奧林匹克賽場可以展示激情,可以表達失意,但不能也不應容忍本不該有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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