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媒關注七部門聯合發文：中國正在呼籲加強勞動者權益保護
【文/觀察者網 丁悦】
“中國正在加大對大型科技企業的管控力度，要求該行業更加重視消費者和勞工權益。”這是香港《南華早報》對7月26日七部門聯合印發《關於落實網絡餐飲平台責任切實維護外賣送餐員權益的指導意見》的評價。
文章以《中國採取行動保護送餐員免受數字剝削，打擊服務巨頭美團等公司股票》為題，主要關注了《指導意見》中涉及最低工資，保險，工會組織，工作條件等方面要求，“讓平台和員工之間的法律關係更加清晰”，但同時表示這可能會對大型配送服務公司造成財務上的打擊。
8月7日，應急管理部、公安部、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召集美團、餓了麼等重點平台開會，要求不得制定損害外賣騎手安全健康的考核指標。英國路透社對此評價稱，該會議是呼籲更大力度的勞動者權益保護，企業應該加強安全和勞動權益保護。
2021年8月1日，北京東城區美團外賣小哥在開晨會。圖自視覺中國
“中國正在呼籲加強勞動者權益保護”
7月26日，七部門聯合印發《指導意見》當天，香港《南華早報》發表文章稱，該意見旨在保護騎手的基本勞動權利，包括基本收入、工作安全、食品安全和體面的工作環境。中國正在加大對大型科技企業的管控力度，要求該行業更加重視消費者和勞工權益。
《南華早報》報道截圖
在此之前，美團、餓了麼等外賣平台一直因為缺乏勞動保障而飽受詬病。
《南華早報》提到，2019年，美團的一名騎手刺死了一名超市工作人員，在社交媒體上引發了關於騎手所面臨壓力的討論。美團隨後發表聲明，承諾對其平台進行改進。
《南華早報》還注意到，今年4月，北京市人社局勞動關係處副處長王林體驗當外賣員的新聞。報道稱，他“被拍到騎着摩托車在北京四處奔波，接取食物訂單，同時與擁堵交通作鬥爭。有一次，他遲到了20分鐘，導致他的送餐費被扣了60%。在第一天結束時，他只賺到了微薄的41元（6.3美元）。”
在原報道北京衞視《我為羣眾辦實事之局處長走流程》紀錄片中，當時的美團公司代表跟王林表示，外賣騎手大多是與第三方外包公司簽訂合同，因此繳納社會保險的比例很低。沒有職工社保，騎手通常只有意外險等商業保險。如果美團外賣員發生事故，只能由每天3塊錢保費的商業保險承擔賠償，其中包括身故傷殘保額60萬和意外醫療保額5萬元。每天3塊錢的保費，還是從外賣員的佣金中扣除的。
南華早報關注到，此次的《指導意見》要求在平台必須確保騎手的收入高於其運營地區的最低工資。不得將“最嚴算法”作為考核要求，相反，平台必須使用一種適度的算法，可以 “適當地允許騎手有更多時間完成他們的交付”。
其次，南華早報指出，指導方針還要求平台幫助騎手獲得社會保障和商業保險，以涵蓋事故和疾病等情況。
《指導意見》中明確指出：完善社會保障方面，督促平台及第三方合作單位為建立勞動關係的外賣送餐員參加社會保險，支持其他外賣送餐員參加社會保險，按照國家規定參加平台靈活就業人員職業傷害保障試點。鼓勵探索提供多樣化商業保險保障方案，提高多層次保障水平。
南華早報提到，平台還被要求建立 “工會組織”，並在招募騎手加入這些工會方面發揮積極作用，以便他們能夠參與勞動權益的協商。
此外，監管機構還敦促該行業改善騎手的工作條件，包括休息站、智能取餐櫃和智能頭盔等，以提高安全性。
就在《指導意見》出台前不久，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國家發展改革委、交通運輸部等8個部門共同出台了《關於維護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勞動保障權益的指導意見》，除外賣騎手外，也明確指出將保障網約車駕駛員、貨車司機等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權益。
《南華早報》稱，這已經超出了外賣騎手的範圍，還包括打車平台上的司機和其他送貨員。這表明，零工經濟中的靈活用工勞動者權益需要更多的保障。
“這兩份《指導意見》讓平台和員工之間的法律關係更加清晰，而這一點在美團和餓了麼這樣的平台上曾經非常有爭議，因為它們將配送服務外包給第三方公司。”盈科律師事務所杭州辦事處的律師劉佳（音）表示，“這肯定會增加平台的成本。”
8月7日，應急管理部、公安部、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聯合召開會議，明確要求外賣平台維護外賣騎手等勞動者生命安全和勞動權益。參會的美團及美團配送，阿里巴巴集團及盒馬鮮生、餓了麼，以及達達集團等多家企業表態稱，將嚴格按照相關法規規定和三部門工作要求，從嚴從細加強企業安全管理和勞動權益保障工作。
巴基斯坦《論壇快報》8月8日報道稱，這次會議的目的是改善配送工人的安全和勞動權益。
英國路透社8月7日報道稱，此次會議是呼籲更大力度的勞動者權益保護，企業應該加強安全和勞動權益保護，而不是制定損害工人健康的績效指標。
財務上的打擊？
《指導意見》出台後，美團迅速回應：已展開多輪調研，將堅決貫徹落實。餓了麼方面也作出回應稱，堅決擁護並將認真遵守《意見》要求，圍繞騎士安全、騎士健康、騎士收益、騎士保障等方面進行方案制定。
外賣平台確定要繳納社保後，新的問題隨之而來：誰來為這筆錢負責？
美團2020財報顯示，截至2020年末，共有950萬名外賣騎手通過美團平台增收。而根據餓了麼4月發佈的《2020餓了麼藍騎士調研報告》，餓了麼平台騎手總數超過300萬。
如果這些騎手均被認定為勞動關係，意味着平台和第三方需為騎手繳納社會保險，平台的騎手成本支出將大大增加，外賣平台的商業模式也將受到衝擊。
根據美團2020年財報數據顯示，餐飲外賣騎手支出超486億元，據《海豚投研》估算，如果美團為目前旗下所有騎手繳納社保的話，美團每年大約需要回吐的利潤是100億人民幣。而美團2020年全年利潤僅為47.1億元。
香港《南華早報》稱，這可能會對美團等大型配送服務公司造成財務上的打擊。《指導意見》出台後，兩大外賣巨頭股價應聲下跌。7月26、27連續兩個交易日，美團股價削去31.42%，市值蒸發了3996.11億港元。同樣，餓了麼母公司阿里巴巴市值也在那兩日跌了1630.88億港元。
但也有觀點指出，騎手社保、權益保障等監管存在必要性，對業務生態影響有限。7月27日，中信證券分析師姜婭、楊清樸發佈研報稱，針對近期監管的相關指引，尚無法進行準確的量化影響測算，但從邏輯上判斷監管部門並未有意推翻和顛覆外賣現有商業模式，也沒有對其商業化變現能力進行明確約束，而是將平台焦點由單純的效率提升轉向對收入的合理化分配、對整個平台背後生態的穩定性和人性化提出了更高標準和要求。
中信證券在研報中分析稱，實際上，從美團上市之初所提的外賣日均1億單、每單1元錢的目標中，我們已經讀出公司自身對外賣業務並未進行充分盈利性追求，外賣業務的UE模型測算可知該業務的實際盈利能力具備彈性，我們測算每單盈利2-3元錢並非難事，但公司提出的1元錢目標我們認為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維持生態平衡的戰略思考。因此總體上，騎手社保、權益保障等監管存在必要性但對業務生態影響有限。
“目前這個階段是在指明方向，對平台企業有指導意義。”中國新就業形態研究中心主任張成剛説，“從長期來看，是希望平台企業不要掙快錢，把勞動者權益作為企業的重要責任。企業實現本身的發展，就需要對勞動者提供權益保障，因為勞動資源是有限的，不把勞動權益保障好，就可能沒有持續性。”
但也有外賣騎手擔心，“羊毛出在羊身上”，擔憂這筆錢最終還是要從騎手的口袋裏出。外賣騎手李師傅接受觀察者網的採訪時表示，他目前沒有聽説公司要繳納社保的消息。他擔心，繳納社保的代價，會不會是送單價格的降低。“每單降低一塊錢，假設一個月跑1500~1600單，就少了1500~1600塊錢，那這樣和自己去交社保也沒什麼區別。”
目前針對社保問題，各平台還在蒐集意見的過程中，具體方案暫未落地。據上觀新聞報道，擁有470萬騎手的美團新近成立了專門的騎手服務部。餓了麼總部培訓師曾琰（化名）表示：“比如保險，公司正鼓勵騎手適當投保工傷保險、醫療保險等必要保險，同時積極考慮購買一些補充險種，如超賠險等，將超過自身賠款限額的賠款責任給再保險人，以涵蓋常規保險中難以覆蓋的部分，預計9月會出方案。另外，平台也在積極觀察，將適時按照國家規定，參加平台靈活就業人員職業傷害保障試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