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運營商支出下滑：日媒稱缺芯使中國5G建設放緩，真的嗎？
【文/觀察者網 呂棟 編輯/周遠方】
2020年，中國5G網絡建設飛速發展，全年新增超過58萬座5G基站，覆蓋所有地級市。在此基礎上，工信部提出2021年將新建5G基站60萬個以上，總數瞄準120萬站，加快主要城市5G覆蓋。
然而，日媒《日經亞洲評論》近日對中國的5G建設速度提出質疑。該報道稱，2021年上半年，中國主要電信運營企業在5G網絡和其他基礎設施方面的支出下滑了25%，並指出“此前他們曾將這段時間確定為建設新高速網絡的高峯時期”。
針對日媒報道，觀察者網查閲財報發現，2021年上半年，四家國有電信運營企業（中國移動、中國聯通、中國電信、中國鐵塔）總的資本支出確實下滑25.3%，新建5G基站數也比上年同期下滑34%。
但這是否説明中國已經放緩5G建設的步伐？
針對此事，觀察者網採訪了四家電信運營企業，他們均表示5G基站沒有遇到日媒報道的芯片短缺問題。
至於上半年為何減少資本支出，中國移動透露，是因為和中國廣電共建700MHz頻段的問題還在協商，投資相對去年稍有延緩，目前該公司5G 700M無線網主設備招標已在7月完成。中國電信和中國聯通表示，主要還是有意控制投資節奏，提高設備利用效率，等待5G技術和標準更加成熟，同時共建共享也為雙方節省可觀的成本；中國鐵塔則表示，建設和交付保持正常，完成進度超出預期。
展望下半年，四家企業均透露，維持全年的投資計劃不變，未來幾個月將在5G網絡建設上集中發力。若按計劃完成支出，四家企業2021年資本支出將達3706億元，與去年基本持平（3702億元）。以上半年的數據為基礎，觀察者網計算發現，下半年四家企業資本開支將達到2330億元，同比增長25.3%；新建基站數將達到43.9萬站，同比增長18%；全年新建5G基站63萬站，與工信部目標保持一致。
年初至今，四大電信企業港股股價信息
四大電信企業上半年支出下滑：共建共享節省成本
進入8月財報季，中國四大國有電信企業（中國移動、中國聯通、中國電信和通信基礎設施服務商中國鐵塔）相繼披露了上半年的經營狀況。
觀察者網查詢半年報發現，2021年前6個月：
中國移動營收為4436億元，同比增長13.8%；淨利潤為591億元，同比增長6.0%；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為人民幣1616.18億元，同比增長1%；移動用户ARPU（Average Revenue Per User，每用户平均收入）為人民幣52.2元，同比增長3.8%；
中國聯通營收為1641.7億元，同比增長9.2%，淨利潤為91.7億元，同比增長21.1%；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為506.6億元，同比增長5%；移動用户ARPU達到人民幣44.4元，同比提升8.5%。
中國電信營收2192.37億元，同比增長13.1%；淨利潤為177.43億元，同比增長27.2%；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為676.35億元億元，同比增長3.6%；移動用户ARPU達到人民幣45.7元，同比增長2.9%
中國鐵塔上半年營收為426.73億元，同比增長7.2%；淨利潤為34.57億元，同比增長16.1%；經營活動現金流量淨額為242.38億元，同比下滑10.5%。
經計算可發現，四大國家電信企業上半年共實現營收8697億元，同比增長12.4%；實現淨利潤895億元，同比增長11.5%；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為3279億元，同比增長2.1%。
2020年，是中國5G網絡開始大規模建設的一年，運營商新建5G基站數達到58萬，實現所有城市都有5G覆蓋。針對2021年的5G建設，工信部部長肖亞慶2020年底提出，2021年將有序推進5G網絡建設及應用，加快主要城市5G覆蓋，新建5G基站60萬個以上。
中國政府網截圖
工信部要求加快5G覆蓋，主要業績指標也均有所提升，但上半年四家企業的資本支出卻出現下滑。
財報顯示，2021年上半年，中國移動資本開支為860億元，同比下滑14.9%，5G相關資本開支為502億元，同比下滑9.1%；中國聯通資本開支為142.8億元，同比下滑45%；中國電信資本開支為270億元，同比下降37.4%；中國鐵塔資本開支為103.6億元，同比下滑27.6%。
長期關注中國產業發展的日媒《日經亞洲評論》也注意到了這個變化，他們在報道中指出，中國四大電信企業在2021年上半年的總資本支出為1376.5億元，同比下滑25.3%。相比之下，去年同期這一數字為1842.3億元，2019年同期（5G網絡大規模建設之前）為1511.3億元。
言外之意，無非是想質疑中國5G建設進度是否已經放緩。
日媒報道截圖
針對“資本支出下滑”的問題，中國聯通董事長王曉初在2021年中期業績説明會上回答日經的提問時，提到了該公司與中國電信進行的基礎設施共建共享，他説這“取得了很多成就”。
觀察者網注意到，中國聯通在半年報中披露，通過4G/5G網絡共建共享，已為雙方節省可觀的鐵塔使用費、電費和網絡維護費等網絡成本，對實現碳達峯、碳中和目標也作出明顯貢獻。
中國電信董事長柯瑞文上週透露的數據更加詳細。他表示，自2019年以來，中國聯通和中國電信共同建設和使用5G基礎設施的“共建共享”方案為雙方節省了超過860億元人民幣，雙方還將共建共享擴展到現有的4G網絡，這又節省了超過240億元，“共建共享的紅利確實在擴大”。
中國電信2021年半年報截圖
上半年新建5G基站減少****34%，“要建就建最好的”
運營商基礎設施共建共享，是中國5G牌照發放初期就已定下的基調，不僅可以節省成本、減少重複投資，還可以讓運營商之間形成優勢互補。
但觀察者網進一步查閲財報發現，共建共享節省的開支只是一方面，四家電信企業資本開支下滑，主要還是和上半年新建5G基站數相對較少有關。
財報顯示，2020年上半年，中國移動新建5G基站13.8萬站，中國聯通和中國電信共新建5G基站15萬站；而2021年上半年，中國移動新建5G基站11.1萬站，中國聯通和中國電信新建5G基站8萬站。
簡單計算不難發現，三大運營商上半年新建的基站數同比下滑34%。
新建的5G基站數比去年疫情時期還少，中國5G建設進度真的在放緩？
股市對這個信號相當敏感。8月10晚間中國電信披露資本開支數據後，還未披露半年報的電信設備商中興通訊次日A股H股雙雙大跌。而華為8月6日披露的財報顯示，2021年上半年該公司運營商業務收入為1369億元，同比下跌14.2％，去年同期收入為1596億元。
當然，在國外市場受美國圍堵，也是華為運營商業務收入下滑的一個重要原因。今年6月，市場調研機構Dell’Oro Group發佈的2021年一季度全球整體電信設備市場報告顯示，華為依然排名第一，市場份額為27%，但相比2020年下降約5個百分點。
2021年第一季度全球電信設備市場報告 數據來源：Dell’Oro
為進一步瞭解上半年資本開支下滑的原因，觀察者網致電中國聯通董秘辦，對方工作人員表示，上半年資本支出下滑主要是因為5G的投資進度有所放緩。目前，5G的相關標準或技術還在進一步完善，“要建肯定要建最好的”。
中國電信方面的表述也大同小異。該公司投資者關係部人士告訴觀察者網，上半年資本開支減少主要還是為了把控投資進度，提高資源和設備的利用效率。
而中國移動方面向觀察者網提供的資料顯示，該公司董事長楊傑在中期業績會上表示，700MHz由中國移動和中國廣電共建共享，涉及到雙方的合作，需要很多的協商，“這樣稍微時間有一點點的延緩，所以可能上半年，相對去年來説稍微延緩了一點投資的額度”。
“中國移動將通過合理利用700MHz，積極推進5G網絡建設。”楊傑表示，中國移動確實處於投資高峯期，但該公司的支出不會猛增。
700MHz頻段被稱為“黃金頻段”，由中國廣電擁有。相比三大運營商的2.6GHz、3.5GHz和4.9GHz頻段，700MHz頻段頻率更低，具有信號傳播損耗低、覆蓋廣、穿透力強、組網成本低等優勢。
由於700MHz頻段是傳統的廣播電視系統頻段，2020年4月2日，工信部發布通知，調整700MHz頻段頻率的使用規劃，將其用於5G通信。
而在5G牌照發放初期，700MHz 5G網絡由中國移動和中國廣電共建的方案就已確定。
2020年5月，中國移動與中國廣電簽訂有關5G共建共享合作框架協議：按1：1比例共同投資建設700MHz 5G無線網絡，共同所有並有權使用700MHz 5G無線網絡資產。
中國移動2021年上半年財報截圖
基站未遇到缺芯問題，運營商下半年將集中發力
全球芯片荒之際，看到中國電信運營商支出下滑，日媒還對中國運營商的芯片供應問題提出疑問。
8月19日，《日經亞洲評論》報道稱，中國電信支出減少的部分原因是全球芯片短缺影響了汽車和許多其他產品的生產。該報道還援引中國電信副總經理劉桂清的話稱，芯片不足導致部分網絡設備交付延遲，影響了該公司的5G網絡建設，“上半年確實存在這個問題”。
5G網絡設備所用芯片情況
不過，觀察者網從中國電信投資者關係部人士處獲悉，該公司5G基站設備並未受到芯片短缺影響，受缺芯影響的主要是雲資源服務器，採購及建設進度慢於預期，目前已通過多方溝通加快進度，預計下半年將規模建設部署。他同時表示，該公司全年870億資本開支計劃維持不變。目前，中國電信已和中國聯通一起完成2.1GHz 5G基站集採，3.5GHz 5G基站集採也在推進。
中國聯通方面也表示，該公司維持全年700億資本開支的目標不變，下半年將在5G領域發力。在2021年半年報中，該公司表示，預計2020-2022年為5G投資高峯****期，該公司將加大5G和4G的共建共享力度；2021年5G方面的資本開支計劃約350億元人民幣，年底可用5G基站目標約70萬站，新增可用5G基站約32萬站（下半年新增24萬站）。
中國聯通2021年半年報截圖
觀察者網查詢發現，8月1日，2021年中國電信和中國聯通5G SA建設工程無線主設備（2.1G）聯合集中採購項目結果公佈，中標候選人綜合排名從第1到第4名，分別是華為、中興通訊、大唐移動、愛立信，共採購基站數約24.2萬站，其中華為份額最大為53.1%。
2021年中國電信和中國聯通5G SA建設工程無線主設備（2.1G）聯合集中採購項目結果
有通信行業專家告訴觀察者網，基站芯片和手機芯片不同，工藝更加成熟，而且用量相對較少，不像手機出貨量動輒上億部，所以基站主設備領域應該沒有遭遇缺芯問題。
“沒有什麼由於芯片影響的問題”，中國移動董事長楊傑在業績會上回應日媒時指出，今年上半年，中國移動資本支出是很正常的一個額度。“因為我們全年計劃投資1836億，上半年基本上接近50%，是一個合理的正常的投資流程。
從數據上看，中國移動2021年的資本開支計劃比2020年增長1.7%，但相較2014年4G建設的高峯期（2135億元）下滑14%。
7月18日，中國移動披露5G 700M無線網主設備集中採購中標結果，總體採購規模為48萬站。數據顯示，三個標包華為均是第一候選人，約佔6成份額；中興通訊為第二候選人，約佔3成份額；上海諾基亞貝爾、大唐移動、愛立信（中國）也都入選，但份額相對較低。
中國移動採購與招標網截圖
除此之外，觀察者網從中國鐵塔方面瞭解到，該公司主要是給運營商做基礎設施配套，包括通信塔、機房、電力電源設備等，而這些設施所用芯片量較少。所以該公司上半年的建設進度並未受到芯片短缺影響，建設和交付保持正常，完成進度超出預期。
中國鐵塔董事長佟吉祿近期表示，該公司十分注重資本支出的有效管理，並補充稱資本支出的下滑反映出“運營商的建設速度”。
今年3月，他在業績會上提到，未來該公司會嚴格控制資本支出，2021年全年預計安排資本開支在300億左右，主要構成是基於5G為主的站址新建和共享改造，預計安排約184億，較去年大幅下降。
中國鐵塔2021年上半年財報截圖
從總額來看，四家國有電信企業2021年資本支出計劃將達到3706億元，與去年基本持平（3702億元）。其中，四家企業下半年資本開支將達到2330億元，同比增長25.3%；新建5G基站數將達到43.9萬站，同比增長18%。
三大運營商將齊聚A股
日媒指出，今年上半年，三大運營商支出減少讓他們擁有更豐富的現金流，同時有助於提高股東的股息。
2021年半年報顯示，中國聯通將以每股0.12元的股息率支付上半年股息，並將考慮將目前40%的股息派息率與年底股東獎勵一起提高。該公司董事長王曉初提到了“資本支出的持續良好控制”。中國電信在半年報中表示，2022年將開始支付半年股息，並將派息率從去年的40.3%提高到2023年的70%以上。而中國移動在充分考慮盈利能力、現金流和未來發展需要後，將中期股息上調6.5%，至每股1.63港元。
中國聯通2021年半年報截圖
日經評論稱，資本支出的降低和股息的增加提高了分析師和投資者對中國電信運營商的興趣。一些分析認為，4G網絡建設對基礎設施和手機製造商來説比運營商更賺錢。
美國投行傑富瑞（Jefferies）駐香港分析師李冠希（Edison Lee）認為，即使不考慮中國電信和中國聯通參與700MHz 5G共享共建的因素，中國電信運營商的資本支出也將從2022年（5G建設高峯期過後）開始下降。他對三大運營商的評級均為“買入”。
自紐交所今年1月將中國三大運營商摘牌之後，中國電信和中國移動相繼推出回A股上市計劃。
8月20日，中國電信正式登陸A股，發行價每股人民幣4.53元。截至收盤，該公司股價收漲34.88%，總市值5580億元。若全額行使本次A股發行超額配售選擇權，中國電信本次發行募集資金淨額為537.27億元，是A股近十年來最大IPO；8月18日，中國移動也披露A股上市招股書，該公司此次擬募資560億元，有望超過中國電信的募資規模；而中國聯通早在2002年就在上交所上市，是當時國內唯一一家在香港、紐約和上海三地上市的電信運營公司。
待中國移動完成A股上市後，三大運營商將齊聚A股。
中國移動A股上市募集資金用途
上半年，三大運營商的移動客户均有所增長。財報披露，截至2021年6月底，中國移動移動客户達到9.46億户，淨增359萬户，其中5G套餐客户達到2.51億户，淨增0.86億户；中國電信移動用户達到3.62億户，淨增1147萬户，5G套餐用户達到1.31億户，滲透率達到36.2%；中國聯通移動出賬用户由去年同期流失895萬户改善至淨增465萬户，總量到達3.1億户，5G套餐用户達到1.13億户，滲透率達到36.5%。
有通信行業專家告訴觀察者網，目前，中國5G標準必要專利份額已位居全球第一，以企業為中心的5G專利佔全球5G專利總量的三分之一；近兩年電信運營商持續加大5G網絡建設力度，截至2021年6月末，中國已開通5G基站達96.1萬個，基站數量全球排名第一，而其他國家5G基站加起來可能也才二三十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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