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默：台日“偽2+2”，槍口射出小水柱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雁默】

8月27日，日本執政的自民黨與台灣民進黨以視頻方式舉行了所謂的“外交和防衞政策意見交流會”（“2+2”對話）。

這當然是大陸所不能容許的，外交部提出嚴正交涉：台灣問題事關中日關係的政治基礎，日方在台灣問題上對中國人民負有歷史罪責，尤其需要謹言慎行。“我們嚴肅要求日方停止干涉中國內政，不得向‘台獨’勢力發出錯誤信號”。

日本也好，台灣也好，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將竊竊私語的行為枱面化，又將竊竊私語的內容藏在口袋裏，代表重點在於形式而不在於內容，台日“偽2+2”就是這麼一回事：跺碎步踩大陸底線。

前殖民地與前殖民主聯手將槍口對準北京，射出的卻是小水柱，日本右翼拜美國右翼之賜，好似碰上了軍國復辟的“歷史機遇”，但日本謹小慎微的反華戰略推進，與立陶宛對台灣的“盲抖”(注1)大異其趣。

自中國撤回大使後，立陶宛官方閉上了嘴，企圖在台面下私了，還得靠美國與歐盟安撫壓驚，但日本尚有升高反華温度的戰略空間，可見打台灣牌，老練者會跺碎步，稚嫩者才跨大步，美國沒教給立陶宛的陰招，日本親自示範。

繼7月份的反華攻勢後，日本在8月份也是連連出招，9月份將進入選舉期，或許還將掀起另一波反華高潮。日本右翼務求引誘北京怒懟，以接獲文宣彈藥，畢竟菅義偉民調支持度與自民黨選情都不佳，急需轉移防疫不力的焦點。

台日“偽2+2”的形式意義

説這場虛擬會議是“偽2+2”，是因為參與者都是“民代”，且連“前官員”身份都沒有，與一般理解的“2+2”高官會議沒有可比性，卻又仿其形式，故謂之為“偽”。而與立陶宛議題的大吹大擂不同，台“外交部”對“偽2+2”會議不予置評，可見民進黨對日本跺碎步路線的體貼，迎合其文宣需求作作樣子，儘量不給日本官方添麻煩。

早在2月份，日本自民黨成立“台灣政策檢討專案小組”，即針對台日“安保合作”議題積極進行內部討論，8月底這場台日“偽2+2”在當時就已提出，參考的是日美外長與防長的“2+2”會議。

台日如何進行“黨際對話”，雙方洽談了很久，從時間點來看，選在東京奧運之後舉辦，足見日本官方在主次問題上的謹慎；4月份美日峯會的聯合聲明裏強調了台海和平主張後，菅義偉隨即在日本國會表明“日本完全沒有軍事介入考慮”，在對台立場上“並不以軍事介入為前提”；在東京奧運開幕式之後，菅義偉接受美國媒體專訪，在台海問題上，也是避談台灣，只談沖繩。

豎立在東京台場區域的奧運五環標誌（7月17日攝），圖自新華社。

菅義偉一以貫之地將右翼的反華鋒芒，引導到“美國施壓的無奈”上，以免引火上身，但台日“偽2+2”還是召開了會議，顯示日本企圖尋找一條迂迴的反華路徑，且其模式可供美國其他盟友效仿，以滿足拜登的戰略需求。日本可以搞“偽2+2”，澳大利亞也可以，歐盟外交委員會也可以，印度也可以，大家一起跺碎步進逼中國的底線，此起彼落地造勢。

歐盟議會目前有人作態要炒作“台灣正名”，而黨際交流模式，“日規歐隨”也不是不可能。

誠然，眾槍口都只是射出小水柱，但中國也得耗費不少精力在“甩水”上，而“堅決反對”會成為美國小圈圈裏最受歡迎的中國詞彙，因為它象徵着反華陣營手上討價還價的籌碼正不斷墊高。

至於會議內容，不外是“民主價值觀”、安全保障等等較容易讓西方銜接上來，一個鼻孔出氣的議題，為“中國擴張論”下注腳。場面話不談，重點在於具體策略，會議上提出了海岸警衞隊的合作巡防，關於此，台日代表都放在口袋裏故作神秘。

藏在口袋裏的，才是我們想知道的。

與那國島、石垣島與導彈

4月，日本防衞大臣岸信夫宣佈，將在石垣島部署地對艦和地對空導彈。5月初，解放軍驅逐艦濱州號穿越台灣和與那國島之間的海域，台日艦艇分別跟蹤監視。6月，日本防衞副大臣中山秀泰則在對美國智庫演講中稱“必須在北京對台灣的巨大壓力面前覺醒”，保護“民主台灣”。日本防衞省認為解放軍在東海(包含釣魚台周邊)的活動愈來愈活躍，而後，便是日本在台海問題上一系列的激越表現。

8月初，“讀賣新聞”揭露，日本自衞隊正爭取在2022年於沖繩縣石垣島增設導彈部隊，兵力規模約500人，作為對解放軍的“反介入”部署。若得以實現，加上衝繩本島、宮古島、奄美大島這一線海域就有4支導彈部隊；另外，還要在距離台灣宜蘭只有110公里的與那國島增設電子戰部隊，這個島是日本最西端，比釣魚台與台灣本島的距離更短，可目測到台灣海岸線，甚至可眺望中央山脈。

8月中，岸信夫於澳媒呼籲澳大利亞帶頭，與其他盟國加快步伐做安全佈局，以“抵抗中國支配印太地區”，隨後參拜靖國神社。岸信夫暗示，今年秋季日本國會將針對憲法議題展開討論，讓外界對日本是否會以安全為由修改和平憲法充滿好奇。

日本自2014年起，時任首相安倍便開始擴充解釋安保法案，解禁集體自衞權，強化自衞隊跨領域作戰能力，朝向“正常化”主權國家邁進，而這些作為得以實現，都是在美國有需求的時候。因此今年美日峯會後，順着拜登的“小圈圈反華戰略”，有望再解除若干束縛，因此可説是右翼的“歷史機遇”。

日本右翼思想復辟，對“台獨”而言，是激勵也是深淵，因為這可能意味着美軍在此區域的逐步退卻，由日澳承擔更重的安全職責。澳大利亞且不論，日本一旦將軍事考慮與經濟發展深度捆綁，軍民總動員的氣氛就會迅速升高，而日本民眾比澳大利亞民眾更具盲從的傾向，反戰的左翼勢力往往不堪一擊。

換言之，如果日本政客有意煽動迫在眉睫的國安危機，台海戰事，也可能是由日本挑起的戰爭。所謂“擦槍走火”，也要把日本考慮進來。

由於台灣無法參與美國與其盟友的軍演，“偽2+2”提到的海岸警衞隊台日合作，若是一種“類軍演”，對日本右翼而言將是無障礙秀肌肉的一個重要步驟，若美國暗許，台灣聽命，大陸接招，東亞的動盪就近在眼前。

所以參與“偽2+2”的台日代表們將這議題藏在口袋裏，外界無從得知海岸警衞隊的台日合作具體代表什麼，台“外交部”不敢置評，台“國防部”也未表態度，但此議題可能在日本的選戰裏，或選後的新國會里浮現，視選情而定。

或許有人認為，台日類軍演不太可能發生，不過，看日本近來在國安問題上的表現，連兒童版的“防衞白皮書”都已發佈，令人覺得有軍國主義復辟的味道，且台日關係長期以來枱面上是一回事，枱面下是另一回事，現在只是將原本屬於枱面下的想法，一點一點端到枱面上而已，自保性格極重的日本，面對可能的變局，會有什麼想法都不奇怪。

右翼已在想怎麼從台灣撤僑

美國的“阿富汗爛尾戲”震驚全球，讓日本右翼媒體產經新聞哆嗦了一下，台海戰事八字還沒一撇，已經在熱議怎麼從台灣撤回日僑。

《產經新聞》相關報導認為，中國大陸一旦對台用兵，日本鄰近台灣的島嶼，也就是宮谷島以西的島嶼都要一併清空，屆時自衞隊恐需撤走十萬人，規模更甚“朝鮮有事”。從喀布爾撤離日僑也就幾百人，現在已經有點卡卡的，那十萬人要怎麼撤？

目擊者拍到的美軍“支奴幹”直升機飛臨美國使館圖，美聯社已經援引該圖。

報導留下的問號是，中日有邦交，台日卻無，在未獲中國政府同意的狀況下，自衞隊能赴台接僑民嗎？

這則報導在台灣幾乎沒什麼人討論，因為在“反中”舞台上的演員們，包含多數國民黨人，至少有一半人認為兩岸打不起來，另一半認為打起來也有美國保護與國際干涉，大陸會知難而退，這兩半的所有人在想的是到時候自己怎麼撤，因此日本撤僑的問題，還是不談為妙。

況且，這是最挺“台獨”的日本右翼在唱衰，而言下之意是日本根本沒考慮參戰，這麼泄氣的論調也太尷尬，台灣自然不敢吭氣。

其實這則報導很有趣，美日與台灣“斷交”的時候，活生生嚇跑了一堆台灣人，日本當時也沒想過要自台灣撤僑，現在都“印太戰略”了，反倒對自己的“四方”小圈圈甚沒自信，更別説對台灣的自衞能力有什麼信心了。

熱議撤僑曝真心，連自己領土上的人民都要撤，那是對美日安保也打上了問號。

台灣的心跡

台灣在“偽2+2”會議上最想談的其實是半導體合作，如果日方提出海岸警衞隊合作是一種攻擊態勢，那麼深化經濟勾連就是一種守勢，也就是藉由戰略供應鏈讓強國們都作為台海問題的深度參與者，若台灣有事，大家都很有事，藉此保證國際介入。

白話説，就是拿台積電來擋子彈，這已是民進黨所能想出的最佳方案了。

誠然，日本右翼是“恨韓黨”，因此其半導體戰略不會找韓國合作，只剩台灣選項，但俗稱3A之一的反華大將甘利明，想必對台灣政經情勢掌握到位，想合作找台積電高層與美國大哥商量就好，找民進黨是沒用的，弄不好還會在政治上橫生枝節。

甘利明

這大概是第N次，民進黨想用半導體供應鏈勾搭日本大咖以擷取政治利益，搶進CPTPP，而日本N次不上心。顯然，日方想打“台灣牌”的方式與目的同民進黨的期待有所落差。

如果問日本右翼最想要的是什麼，首選應該是“國家正常化”。將“台灣牌”綁定在美日安保層次上，有助於右翼説服美國再解開幾條拴在日本身上的鐵鏈，前提還得是“北京不至於翻臉”。

説難聽點，台灣就是日本的肉牆，有牆是最好，但就算要失去這層牆，也應順勢撈點好處，而所謂好處，就是趁機回補二戰後缺失的那部分主權。右翼的夢，就是跺碎步走向國家正常化。

民進黨對日本的利用價值，就是需要的時候，聯手舉槍對着北京，而且槍口射出的只能是小水柱。

【注1：打賞的英文是(Donate)，音“抖內”，台灣網絡用語。盲抖就是還沒觀賞內容就打賞，盲目支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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