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青青：岸田的成功，會是自民黨下一場失敗的序幕嗎？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沙青青】

2021年9月29日下午2點50分左右，經過兩輪投票後，岸田文雄當選為新一屆日本自民黨總裁。由於自民黨在眾議院的絕對優勢，他也勢必會在10月4日的臨時國會上成為日本第一百屆首相。

即將卸任的首相菅義偉向岸田鞠躬表示祝賀 圖自視覺中國

在第一輪投票中，岸田文雄以1票的優勢排在第一（256票）、在民間人氣極高的河野太郎排在第二（255票），兩位女性候選人高市早苗（188票）、野田聖子（63票）分居三四名。由於候選人得票數均未過半，所以進行了第二輪投票。

相較於選前媒體的推測，河野太郎果然在地方黨員、黨友票中優勢明顯（獲得169票），但議員票卻比預想中的還要少（僅有86票），甚至落後高市早苗一大截（114票）。在民間、基層黨員中擁有高人氣的河野太郎並未能將“民望”有效轉換為自民黨內、尤其是高層的支持，似乎是重蹈了當年石破茂對決安倍晉三時的覆轍。

在第一輪未能獲得足夠的優勢，甚至還以一票之差排在第二位的河野太郎在第二輪投票中翻盤的機會就已微乎其微。根據自民黨的選舉辦法，第二輪投票僅有國會議員票與地方黨部票（47張），河野在地方、基層的優勢會被進一步消解。

結果也確實如此。儘管河野太郎拿下了47張地方黨部票中的39張，但總票仍以170票對250票的絕對劣勢敗北。換言之，自民黨大部分議員在第二輪中都倒向了岸田文雄。根據日本媒體最新披露的消息，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無非又是自民黨內派閥大佬間“分贓”妥協的結果。

第一輪投票中，自民黨全國黨員黨友票，各地的得票率第一名（NHK截圖）

就在總裁選舉兩天前，也就是9月27日下午，岸田陣營的自民黨前税調會長甘利明前往眾議院第一議員會館直接拜訪了支持高市早苗的前首相安倍晉三本人。據日本媒體的報告，安倍曾在會面中暗示：如果高市早苗在第一輪出局，那麼在第二輪就會選擇帶領她的陣營倒向岸田文雄，所謂“高市陣營的人都知道我的想法”。與之相對，河野太郎所屬的“麻生派”卻並未形成一致支持他的氣氛。派閥首腦麻生太郎本人對河野太郎的態度也極為曖昧，從未明言支持。

這就意味着在總裁選舉前，以安倍為首的自民黨內主流、所謂“保守本流”的派閥們都已經達成了一種政治默契，即“岸田或高市都可以，只要能阻止河野太郎”。安倍好友、著名極右翼作家百田尚樹甚至還在自己的推特上喊出“如果河野太郎當選，自民黨就完蛋了”之類聳人聽聞的言論。

安倍好友、著名極右翼作家百田尚樹在自己推特喊出“如果河野太郎當選，自民黨就完蛋了”

河野太郎之所以這麼不受黨內大佬們待見，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其特立獨行的行事特色與高調作風。自從政以來，河野就被稱為“自民黨內的異端兒”。一方面他從不掩飾自己覬覦首相寶座的政治野心，另一方面也經常觸碰有爭議的政治話題。例如他在擔任防衞大臣時就曾決定中止在日本秋田縣、山口縣中止部署陸基宙斯盾系統，不惜推翻之前的內閣決議；也會在網絡直播時，公開討論“女性天皇的可能性”。在這次總裁選舉中，他還公開表示贊同同性婚姻，引發輿論側目，同樣也激起黨內保守老一代政客的反感。何況河野太郎平日在眾議院就獨來獨往，很少參與大佬之間的社交飯局，以至於一直被視為“怪人”。

甘利明 圖自日本財經媒體sankeibiz 鴨川一也攝影

比起活躍、敢言的河野太郎，岸田文雄無疑是更符合自民黨傳統價值觀的首相候選人：名門派閥出身、歷任內閣與黨內要職、政策觀點看似“穩健”的温和保守派。實際上，自2018年以來，他就一直被視為“後安倍時代”接班梯隊的主要角色。2020年安倍突然辭職後，他也投入了總裁選舉，最終敗於二階俊博幹事長合縱連橫的產物——菅義偉。

長久以來，曾在安倍內閣出任外務大臣、防衞大臣的岸田文雄卻有意與安倍晉三的政策主張、尤其是外交安全政策保持距離，以彰顯其獨立性與基於實用主義的保守底色。然而，在這次總裁選舉中，面對挾着強大基層民望而來的河野太郎，岸田無疑選擇了與安倍一派合作的策略。

為了爭取黨內極右翼保守派的支持，岸田在外交方面特別是對華問題上，也擺出一副咄咄逼人的鷹派姿態，甚至在靖國神社參拜問題上也採取模糊態度——只表示“要視情況而定”，相對的，河野則明確表示“若當選首相，不會去參拜”。在其他安全、經濟政策上，岸田似乎也有意選擇站在河野的反面，以求得黨內老人們的青睞。於是乎，在自民黨內逐漸形成了一個“反河野”的舊世代保守同盟。

自民黨總裁選舉結束後，河野太郎接受媒體採訪

此外，導致河野太郎折戟沉沙的另一個因素，是隨着菅義偉宣佈下台，自民黨內面對隨後即將舉行的眾議院大選的壓力有所緩解。根據《日本經濟新聞》在9月9-11日緊急進行的民意調查顯示，自民黨的政黨支持率較8月上升了8%，達到48%。在此之前，面對新冠蔓延、經濟不振的困境，自民黨內普遍對10月勢必要舉行的眾議院大選感到擔憂。

而選情越是嚴峻，在民間擁有超高人氣、形象清新、看似沒什麼政客習氣的河野太郎無疑就越受歡迎，也更有可能帶領自民黨打贏一場艱難的大選。另一方面，雖然黨內政治資歷深厚、但在民眾間缺乏存在感的岸田文雄很難成為大選的加分項。

然而，由於菅義偉宣佈辭職，自民黨的支持率有所回升，黨內又開始蔓延一種新的論調：“這麼看來，選誰都可以贏大選吧。”於是，此前充滿大選憂患意識的黨首抉擇，蜕變為又一場傳統的黨內派閥“分糖果遊戲”。

10月4日正式成為首相後，岸田文雄馬上就要面對眾議院大選。這將是對他的一次重大考驗。眾議院選舉的局勢看似有所好轉後，自民黨內派閥政治馬上就開始展現其威力。然而，新冠疫情、國際局勢的變幻莫測以及日本民眾對派閥政治的惡感，岸田的成功難保不會成為自民黨下一場失敗的序幕。

在得知岸田文雄憑藉自民黨派閥政治的慣性當選總裁後，立憲民主黨黨首枝野幸男不無諷刺地評價道：“這次總裁選舉的結果表明，自民黨不會改變也不可能改變。”對於在野勢力而言，目睹河野太郎的敗選，多半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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