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之:德國的“民主協商”大戲,比選舉還精彩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揚之】
序幕:大選之夜
每次大選,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9月26日晚上六點,當德國大選的首次結果預測顯現在電視屏幕上時,社民黨(SPD)總部歡呼雀躍,慶祝勝利;聯盟黨(Union)遭受慘敗,眾人難掩失望,心情沉重;綠黨(Bündnis 90/Die Grünen)悲喜參半,因為雖然收穫了空前多的票數,卻未圓入主總理府的“綠樓夢”;自民黨(FDP)連續第二次保持在二位數上,意識到掌握了未來組閣的關鍵“命門”,故而異常興奮;選項黨(AfD)雖然依然強勁,卻失去了議會第一大反對黨的地位,得失相當;左翼黨(die Linke)是聯盟黨之外的最大敗選者,不僅參與組閣的夢碎,若不是爭得了三個直選議員席位,恐怕連議會都進不了。
根據聯邦選舉官(Bundeswahlleiter)選後(9月27日)公佈的信息(還不是最終結果),社民黨得票25.7%,聯盟黨24.1%,綠黨14.8%,自民黨11.5%,選項黨10.3%,左翼黨4.9%。
與上屆大選相比,德國六個主要政黨呈現“三勝三負”的格局:
社民黨的選票增加了5.2個百分點,綠黨5.8個,自民黨0.7個,屬於贏家。在敗者行列中,聯盟黨得到了該黨戰後歷史中最差的結果,選票損失了8.9個百分點,選項黨丟了2.3個,左翼黨減少了4.3個。
根據德國的選舉慣例,得票最多的政黨有組閣優先權。如果最大黨組閣失敗,才會嘗試其他可能性。
但這次情況比較特殊,由於社民黨和聯盟黨相差只有1.6%,加上綠黨和自民黨打破常規,自己先主動接觸起來,因此,有關組閣的各種試探性交往在四黨之間幾乎同時交叉進行。
這説明,這場大選在以下兩個層面給德國政壇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1)像聯盟黨、社民黨這樣的主導戰後德國政壇的“大眾黨”(Volkspartei)式微;2)像綠黨、自民黨這樣的“小眾黨”坐大。

選舉之夜的“大象座談會”(Elefantenrunde):(從左至右)選項黨首席候選人魏德爾、自民黨主席林德納、基社盟主席索德爾、聯盟黨總理候選人拉舍特、兩位電視台主持人、綠黨主席貝爾波克、社民黨總理候選人肖爾茨、左翼黨主席海寧-維爾索夫,圖片來源:德國電視一台
面對官宣數據,上述四黨的解讀以及由此派生出來的“訴求”各有不同,特別從它們如何使用德文中三個“A”字母打頭的字中,我們可以看出各黨的選後反應以及自我定位。
·社民黨
大選之夜,社民黨微弱領先的結果出來後,肖爾茨(Olaf Scholz)明確表示自己已獲得組建下屆政府的委託或授權(Auftrag)。他這麼説於情於理都沒毛病,第一大黨有組閣優先權。
當時,兩位黨主席遠遠站在他身後的兩側,把舞台讓出來,以此突出肖爾茨這次“力挽狂瀾”為黨做出的巨大貢獻。
在社民黨第二天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當被問及昨夜睡得如何和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時,他詼諧地説:“睡得不錯,醒來後先看手機,看看睡覺期間有沒有發生意外之事……”
言外之意就是看看自己的微弱多數是否一夜之間被聯盟黨反超。
·聯盟黨
初步結果公佈後,拉舍特(Armin Laschet)宣佈:鑑於與社民黨的結果只相差“區區”1.6%,所以他“有資格”(Anspruch)組織下屆政府。
他的這一表態不僅有違“最大黨有組閣優先權”的常規,而且,作為給聯盟黨帶來有史以來最差戰績的他,也沒當場檢討自己的過失。
或許是他自己事後意識到了這點,也有可能是受到別人的提醒,所以,他在第二天的正式新聞發佈會上,將“有資格”改口為“有意願”組閣(Angebot),以示“謙卑”,但仍堅持認為自己的黨與社民黨的得票結果不分伯仲。他説:“如果我們沒有‘資格’組閣,社民黨也沒有。”
他的這一説法連黨內同仁也看不下去。有人出面表示,鑑於大選結果,組閣優先權無疑在社民黨手中。
另外,拉舍特在大選之夜登台講話時,身後聚集了一干要員,表面上看是彰顯“眾志成城”,其實是為了傳遞自己在黨內的位置並非如外界傳説的那樣“岌岌可危”。
還有,按照慣例,大選結束後,“敗選者”應該祝賀“勝選者”。但拉舍特遲遲未做,直到基社盟主席索德爾(Markus Söder)、現任總理默克爾和其他黨內大員公開祝賀肖爾茨後,他才給對方發了一個書面祝賀。
·綠黨
眾所周知,入主總理府是貝爾波克(Annalena Baerbock)追求的目標。雖然此夢未成真,但綠黨畢竟取得了空前的票數,是所有政黨中支持率漲幅最大的(5.8個百分點)。所以,她在選後表示,環保主張得到了選民的認同,獲得了選民賦予的參與執政的權力(Auftrag),未來的政府必須是一個“氣候政府”。
自從貝爾波克和哈貝克擔任黨主席後,綠黨的整體表現愈發成熟,在黨內民主與決策效率之間找到了恰到好處的平衡點:主席掛帥,團隊配合,基層參與。
·自民黨
大選之夜,全黨歡呼連續兩次以雙位數(11.5%)的支持率進入聯邦議會。
自民黨的成績離不開黨主席林德納(Christian Lindner)的卓越貢獻:該黨在2013年的大選中慘遭淘汰,34歲的林德納臨危受命,經過四年的不懈努力,於2017年率領自民黨以10.7%的得票率重返聯邦議院。
雖然他在之後的“牙買加組合”談判中因“甩袖而去”而受到黨外差評,但他領導的自民黨在今年的大選中,仍然能做到不降反升,足見其個人能力和魅力。
大選之夜,在德國電視一台(ARD)舉辦的由各黨主席或首席候選人蔘加的所謂“大象座談會”上,林德納非常自信地主動邀請綠黨私下就未來組閣進行溝通。
此舉改變了以往“大黨主導,小黨被選”的傳統做法,將談判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的這一建議得到了綠黨的積極響應。
第一幕:“大廚”與“跑堂”
1998年大選前,以心高氣傲出名的社民黨強人施羅德(Gerhard Schröder)與綠黨領軍人物菲舍爾(Joschka Fischer)的一次對話中曾説過這麼一段話:“如果出現紅綠組合,有一點必須清楚,那就是,大黨是廚子(Koch),小黨是跑堂(Kellner)。”
在那次大選中,社民黨以40.9%的傲人戰績擊敗主政16年之久的聯盟黨(35.1%),老總理科爾(Helmut Kohl)被新生代的施羅德拉下馬,完成了又一次的政黨輪替。
那年進入聯邦議會的綠黨、自民黨和民社黨(PDS)分別得票6.7%、6.2%和5.1%,猶如三棵小草,遠夠不上偉岸社民黨的高度(相差將近35%)。
當然,施羅德當時提出“大廚”與“跑堂”的説法,本意是為了消除社會上對綠黨在聯邦參與執政的擔憂。換言之,他是想告訴大家,即便綠黨這個不少人眼裏的“極左”政黨在聯邦參與執政,但“掌勺”的還是我社民黨。
儘管如此,社民黨後來的領導人均不太主張使用這種容易引起歧義的説法。2009-2017年間擔任社民黨主席的加布里爾(Sigmar Gabriel)就曾開玩笑地説:不要再用這種比喻了,“我又不打算開餐館”。
23年後的今天,德國的政黨光譜已發生了巨大變化:不僅以往那種大黨“一騎絕塵”的景象不復存在,而且,小黨甚至大有“反客為主”的趨勢。
這也不奇怪,綠黨和自民黨在這次大選中贏得的票數加起來(26.3%),已超過社民黨和聯盟黨各自的支持率。它們不再甘於當“跑堂”,決定以新的姿態來面對傳統大黨。
在自民黨主席林德納的倡議下,黃綠兩黨在選後第三天(9月28日),躲過媒體的跟蹤,進行了一次四人密會。之後,他們將一張自拍的集體照放到了各自的Instagram上,告訴外界(特別是社民黨和聯盟黨):我們掌握着組閣的主動權。

(從左至右)自民黨總幹事維辛,綠黨主席貝爾波克,自民黨主席林德納,綠黨主席哈貝克,圖片來源:Instagram
一般情況下,有資格、有意願或有可能參與執政的各黨在選後會按照以下套路進行“對話”:黨主席之間的個人溝通——黨與黨之間的“摸底接觸”——正式的組閣談判。而且,對話邀請一般均由大黨向小黨發出。
黃綠兩黨這次打破常規,基於以下現實和考量:1)政治格局發生了變化,大小黨之間的距離沒有以前那樣懸殊;2)社民黨與聯盟黨的得票率相差無幾,誰當總理完全取決於黃綠兩個“小黨”;3)從執政理念來看,黃綠兩黨對立最大,亟待解決的問題最多,所以有必要先排除障礙,建立互信;4)兩黨聯手,協調立場,有利於和“大黨”談判時掌握更多的籌碼。
黃綠兩黨的做法引起輿論的極大興趣,被有些媒體戲稱為“跑堂闖入廚房”。肖爾茨對此不以為然,甚至認為兩黨建立互信關係對未來的聯合執政有百益而無一害。
的確,黃綠“先聲奪人”,提前接觸,對擔綱組閣的“大黨”來説未必就是壞事,因為兩小黨自己澄清或解決了彼此的矛盾,等三方談判時,大黨從中“調解”的工作量就會大幅減少。
2017年那次“牙買加組合”的談判,就是因為默克爾這個“中間人”沒有做到“一碗水端平”,未能在黃綠兩黨的矛盾和對立中找到被各方接受的平衡,導致自民黨感覺受到“冷落”,並最終拂袖而去。
到目前為止,黃綠兩黨的對話已於週五(10月1日)提前進入第二階段:摸底接觸。雙方參與人數有所擴大,但對接觸結果依然三緘其口。
這些天的“摸底接觸”,黃綠兩黨的談判陣容各為10人;社民黨派出的隊伍最精幹,僅6人;聯盟黨因為要兼顧姐妹兩黨(基民盟和基社盟),所以談判組最龐大,共15人。
這個週末,各黨的接觸非常頻繁:繼週五黃綠第二輪交流後,社民黨在一天內(10月3日下午)完成與自民黨和綠黨的接觸;晚上,聯盟黨首先與自民黨開談,但與綠黨的接觸卻因為“時間原因”安排在下週二進行。
面對“小黨”主動和自信的表現,“大黨”的反應凸現了自身的整體現狀:社民黨反應果斷,上下一心,主輔明確。聯盟黨則不同,顯然還沒有從敗選的沮喪和混亂中走出來,黨內的權力鬥爭似乎仍在繼續。
第二幕:拉舍特“命懸一線”
在政治理念以及競選綱領方面,目前積極參與組閣的四黨是“涇渭分明”的:聯盟黨與自民黨同屬保守陣營,社民黨和綠黨則為左翼陣營。而且,拉舍特與林德納有在北威州(Nordrhein-Westfalen)聯合執政的經驗,私交甚好。
自民黨希望在與其他政黨開談之前先與聯盟黨接觸,並提出了週五(10月1日)這個具體日期。按理説,在目前決定未來哪個黨來領導政府的關鍵時刻,聯盟黨應積極利用與自民黨的“公私”雙重密切關係,迅速與其達成具體默契。然而,聯盟黨沒有答應,理由是“日程安排不開”。
人們都在問,到底有什麼重要的理由能讓聯盟黨放棄這次機會呢?“謎底”揭曉後,眾人“目瞪口呆”:這天,聯盟黨內的大佬們要去參加前巴伐利亞州長和基社盟主席斯托伊貝(Edmund Stoiber)的80歲生日派對。
顯然,這不是個簡單的生日“慶典”,而是一個政治“擂台”。
基民盟主席拉舍特不得不深入“獅”穴(獅子是巴伐利亞的標誌),因為他敗選後在基民盟內的地位岌岌可危,需要得到姐妹黨基社盟的支持。可以這麼説,沒有索德爾的配合,組閣計劃無法落實。
問題是,這次聯盟黨敗選,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恰恰就是基民盟和基社盟的不團結,而這對姐妹黨之間的嫌隙又是因為拉舍特在與索德爾競爭“總理候選人”中勝之不武造成的。
這個“結”至今未解。
在斯托伊貝的生日派對上,索德爾雖然盡了“地主之誼”,出門迎接拉舍特的到來,但是,雙方在祝詞中未提及對方一字,派對期間也沒有任何私下交流。
兩人不僅沒有互動,而且在這樣的場合也不忘以讚揚壽星的方式來相互扎針:索德爾稱讚斯托伊貝“充滿激情”以及“瞭解細節”(暗諷拉舍特競選疲沓,不夠專業);拉舍特則表示欣賞斯托伊貝的“忠誠可靠”,“有批評意見只在內部説”(暗指索德爾競選期間不僅未積極配合,反而時不時公開拆台)。
如此明顯的“不和諧”不僅讓公眾唏噓不已,也讓青睞“牙買加”模式的黨內外人士感到不安。
根據最新民意調查,絕大多數民眾支持紅黃綠的“交通燈”組合。自民黨主席林德納在與聯盟黨首次正式接觸前也提高了聲調,他説:“基民盟和基社盟必須明確它們有領導組閣的意願。我們認真對待與聯盟黨的交流,反過來也希望對方如此。”
對於各政黨來説,“牙買加”模式如果因聯盟黨的內訌而失敗,最多不過是少了一個“選項”而已;但對拉舍特本人來説,“牙買加”模式則是拯救他政治生涯的唯一希望。
拉舍特的處境的確非常“尷尬”,也非常“危險”。
一般來説,若想當總理,必須先進入議會,因為總理是議會中各黨在議員中選舉出來的;而進入議會有以下兩個途徑:1)本人在選區參加競選,獲得最多票(選民的第一票)後直接進入議院;2)根據本黨在選區獲得的支持率(選民的第二票),通過黨內的候選名單進入議會。
拉舍特走的是第二條道路。
問題是,按照他所在的北威州的憲法,如果他接受了聯邦議員的身份,就必須同時放棄州長的職位。
有鑑於此,他在當選“總理候選人”之後曾明確表示,不管大選結果如何,他都將留在柏林繼續為黨服務。換句話説,要麼勝選入主總理府,要麼敗選當議會反對黨領袖(議會黨團主席)。
結果,聯盟黨大選慘敗。
按理説,他這個黨主席加“總理候選人”理所當然應獲得議會黨團主席的位置。可現任議會黨團主席布林克豪斯(Ralph Brinkhaus)不願讓位,揚言要與拉舍特對決競選。
一旦打開“競選”這個閘門,黨內覬覦這個位置的其他人很有可能會“蜂擁而上”,失控的幾率將很大。為此,拉舍特在最後關頭與各方達成妥協,同意布林克豪斯留任6個月(而不是常規的一年),等組閣局面清晰後再作定奪。
這件事情再次證明,拉舍特連本應屬於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哪還談得上掌握黨權,更難以主持未來組閣的談判。
匪夷所思的是,黨內一部分人公開或私下拆台,削弱拉舍特,同時又擔心一個被削弱後的拉舍特會為了保全自己的政治仕途而在組閣談判中“出賣”黨的利益。
目前,黨內要求進行綱領和人事革新的呼聲越來越高漲。之所以還沒有發生推倒拉舍特的“政變”,主要有以下兩個原因:
1)拉舍特這個“總理候選人”位置,是基民盟為了一己之利,用非民主的手段獲得的,所以,這次敗選很難把責任全部推給拉舍特一人;2)拉舍特和林德納私交甚佳,“牙買加”組合目前還不是一枚死棋。如果拉舍特組閣成功,聯盟黨還不至於輸得精光。
因此,黨內外輿論一致認為,拉舍特的政治生涯“命懸一線”:組閣成功,他還能幹幾年;組閣失敗,他很快便會從政治舞台上消失。
要麼“牙買加”,要麼回老家。拉舍特本人很清楚成敗在此一舉,所以,他一直都沒有放棄最後一線希望,儘管屈辱加身,卻仍在堅持着。
但他對“世態炎涼”是深有體會的。“總理候選人”選舉結束後,他被問及競選感受時曾説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它讓我看清了許多人和事……”
經歷過不少風雨的他能發出如此的感慨,足見那次的經歷有多麼刻骨銘心。
第三幕:聚散總有時
黃綠兩黨反覆強調,這次絕對不會讓2017年“牙買加”組閣談判失敗的事情重演。也就是説,不管它們選擇誰來當未來政府的“掌櫃”,兩黨參與執政都是不容置疑的。
綠黨主席哈貝克(Robert Habeck)説得更明確:“除非我們笨到了家,不然,我們在接下來的四年裏,不僅將承載這個政府、而且還將擁有很大的發言權。”
兩個小黨已經做好了“待價而沽”的準備,現在就看未來的德國政府是“牙買加”還是“交通燈”模式了。
社民黨總理候選人肖爾茨選後便已打出如下“廣告詞”:1)未來的德國政府理應是一個勝選者同盟(Siegersbündnis),與聯盟黨組閣等於是與敗選者結盟。這樣做既不順應民意,也無法確保執政的穩定性。2)關鍵是,社民黨在以往既有與自民黨、也有與綠黨成功聯合執政的經驗。
的確,1969-1982年間,社民黨的勃蘭特和施密特兩任總理曾與自民黨進行了12年的合作;1998-2005年間,社民黨的施羅德又與綠黨聯合執政了7年。
但是,這兩段合作既有成功之處,也有失敗的教訓;而導致失敗的很多原因現在依然“若隱若現”地存在着。
譬如,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導致施密特第二任期內紅黃政府破裂的原因主要有兩個:
第一,在外交領域,總理施密特與社民黨黨主席勃蘭特在北約“雙重協定”問題上出現嚴重分歧。自民黨主席、聯合政府外長根舍(Hans-Dietrich Genscher)認為,施密特得不到黨內多數的支持,嚴重影響了政府外交政策的穩定性。
第二,社民黨黨代會作出增税決定,讓主張自由主義市場經濟的自民黨非常不爽。時任經濟部長蘭姆斯多夫(Otto Graf Lambsdorff)讓人寫了一份長達30頁的報告(史稱“蘭姆斯多夫文件”),對社民黨的政策提出尖鋭批評,為兩黨分裂踩了最後一腳油門。
1982年,根舍、蘭姆斯多夫等帶領自民黨“倒戈”,與聯盟黨結盟,幫助科爾當上了總理。這次史稱“波恩轉折”(Bonner Wende)的事件不僅開啓了16年的“科爾時代”,也導致了自民黨本身的“分裂”(不少黨員因反感這種“背叛”而加入社民黨),並促使代表“和平主義運動”的綠黨迅速壯大。
如今,外交和經濟政策依然是橫卧在社民黨以及黃綠兩黨之間的一道溝坎:自民黨一向注重市場自身的調節,反對國家增税;綠黨在增税方面雖然與社民黨意見相似,但在外交方面卻與自民黨比較接近,均主張用“價值觀”取代“經濟利益”為主導的外交路線。

綠黨外交專家瑙利普:“我們將不得不與社民黨在修正對俄政策方面進行很多的角力。”圖片來源:德國綠黨
週日紅綠摸底接觸前,綠黨外交政策專家瑙利普(Omid Nouripour)要求社民黨改變對俄態度,在歐盟中多與捷克、愛沙尼亞、拉脱維亞和立陶宛等國密切協調。可以預見,未來組閣談判中,對華政策也將成為新政府外交領域的一個重要議題。
相比之下,聯盟黨在聯邦一級只與黃綠兩黨中的自民黨有過交集:科爾執政16年均與自民黨合作,成功之處可圈可點(德國統一、確立歐元等)。
默克爾四次組閣,第二次也是與自民黨聯合,卻給自民黨造成了“心理陰影”。聯合執政期間,默克爾讓自民黨成為名副其實的“跑堂”,使其失去存在的意義。結果,四年後的大選中,它連聯邦議院都未進入。
因此,林德納這次強調:“我們注重的是執政理念和政策方向是否有更多的共同處,若説合作經歷,我們與聯盟黨曾有過慘痛的教訓。”
綠黨則另有打算:在綱領方面,它與社民黨重合之處更多,但黨內上層卻對“牙買加”模式頗感興趣,因為這樣能為黨的未來積累與黑黃兩黨的合作經驗,從而開拓更多的執政可能性。
為了與社民黨提出的“勝選者聯盟”相對抗,聯盟黨提出了“面向未來聯盟”(Zukunftsbündnis)的概念。可是,黃綠兩黨並不在意這類“標籤”,而是希望組建一個真正能給國家帶來崛起(Aufbruch)、進步(Fortschritt)和現代化(Modernisierung)的政府。
目前,各黨對彼此接觸的內容和結果三緘其口,但在未來的一兩週內,估計會有信息和意向流出。
未來德國政府是“牙買加”還是“交通燈”?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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