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拉拉司機案二審律師：已閲卷，司機能否預見跳車是焦點之一

女子車某莎通過貨拉拉叫車搬家，跟車途中墜車重傷身亡，接單的貨拉拉司機周陽春一審被判過失致人死亡，被判緩刑，此事引發廣泛關注。

9月27日澎湃新聞獨家披露了貨拉拉司機周陽春提出上訴的消息。10月27日，周陽春妻子通過微博公開發文稱，其丈夫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述，並委託了律師參與二審，希望長沙中院能查清事實，還其清白。

10月27日，周陽春的二審代理律師何智娟介紹，她此前向長沙中院遞交了相關手續，因疫情推遲行程，前晚方抵達長沙，目前已經複印了全部案卷，接下來她將進行深入細緻的閲卷工作，並將向法院提交一系列申請。

何智娟表示，其主要關注的焦點包括，本案中周陽春到底存在哪些過失，這些過失與車某莎墜亡之間是否存在刑法上的因果關係；車某莎到底是主動跳車還是意外墜車；周陽春對於車某莎的墜車能否預見，以及能否避免。此外，因周陽春提出偵查階段公安存在對其誘供，律師也將申請非法證據排除。

1分鐘內的墜車案

據長沙警方通報，2月6日15時許，周陽春通過貨拉拉平台接到車某莎的搬家訂單，當天20時38分，周陽春與車某莎取得聯繫。跟車途中，車某莎墜車傷重，最後不治死亡。一審判決書顯示，周陽春通過貨拉拉平台接到車某莎的搬家訂單，從長沙市嶽麓區天一美庭運輸貨物到步步高梅溪湖國際公寓，距離9公里，用户預付車費39元，平台補貼12元，司機應收費51元。

10月27日，律師和周陽春從貨拉拉租來同款案發車輛回顧案情  受訪者供圖

雙方取得聯繫後，周陽春等車某莎先後15次從1樓夾層搬運物品和寵物狗至貨車上，耗時近40分鐘。搬運過程中，車某莎拒絕了周陽春的有償搬運建議。當日21時14分，周陽春搭載車某莎前往目的地，車行期間，周陽春未按貨拉拉平台推薦路線行駛。21時29分，周陽春從佳園路右轉至林語路，並在林語路繼續向西行駛，車某莎發現後，兩次提示其偏航。周陽春先是未予理會，之後語氣很重地對車某莎大聲回覆，稱繞路不會多收費。

周陽春從林語路左轉上曲苑路時，車某莎第三次提醒周陽春車輛偏航，但周陽春未予應答。隨後，在車輛稀少、路燈昏暗的曲苑路中間，車某莎第四次提醒偏離導航，並將頭伸出窗外，要求周陽春停車。

此時，周陽春仍未予理會。之後，周陽春發現車某莎身體離開座位，雙手抓住貨車右側窗户下沿，上身已經探出車外。當時車速約為33公里/小時。見此情形，周陽春只是打開雙閃燈，並未立即停車制止和有效降低車速。隨後，周陽春再觀察副駕駛位情況，發現車某莎已經從車窗墜落。此時周陽春才制動停車，時間為當日21時30分許。

從車某莎首次提出偏航到其墜車，僅1分鐘時間。

一審被判過失致人死亡罪

澎湃新聞注意到，車某莎墜車案發於2月6日。事發當晚，周陽春被公安機關詢問，但未採取強制措施。2月10日，車某莎經搶救無效死亡，經鑑定，車某莎系頭部與地面碰撞致重度顱腦損傷死亡。隨後車某莎家屬尋求公共輿論幫助。由於貨拉拉方面無法提供車上錄音錄像證據，車某莎的墜亡成為一樁疑案。話題“23歲女生在貨拉拉車上跳窗身亡”在微博的閲讀量達到14.8億。

2月23日，公安機關以涉嫌過失致人死亡罪對周陽春刑事拘留；3月3日，檢察機關批准逮捕。

9月10日，嶽麓區法院對此案一審開庭，並當庭宣判：周陽春犯過失致人死亡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刑一年。

法院認為，“周陽春作為貨拉拉公司的簽約司機，因等候裝車時間長且兩次提議收費搬運服務被拒後心生不滿。其違背平台安全規則，既未提醒車某莎繫好安全帶，又在運輸服務中態度惡劣，多次無視車某莎反對偏航的一鍵，行車至較為便宜路段，導致車某莎心生恐懼而離開座位並探身出車窗。周陽春發現了車某莎的危險舉動後已經預見到車某莎可能墜車，但輕信可以避免，未及時採取有效措施以致發生車某莎墜亡的危害結果。周陽春的過失行為與車某莎的死亡結果之間具有刑法上的因果關係，其行為已構成過失致人死亡罪。”

司機周陽春：回家前與外界隔離，不瞭解案情

澎湃新聞此前報道，在嶽麓法院一審開庭前，周陽春簽訂了認罪認罰書，同意檢察機關“判一緩一”的量刑建議，一審庭審中當庭認罪。隨後周陽春被當庭釋放。

周陽春其後提出上訴，他告訴澎湃新聞，收到判決書後，他覺得有些與他此前説法不同，最為關鍵的是，他沒有料到車某莎會“跳車”。

為何會出現這樣的轉變？10月27日，周陽春向澎湃新聞解釋稱：“從案發被抓後，我便與外界隔離，直到一審宣判當天釋放回到家，並不瞭解案情的發展。”

澎湃新聞此前報道，周陽春妻子曾多次在微博上發帖要求更換周陽春的法律援助律師。

一審開庭時，周陽春的兩名法援律師分別進行罪輕辯護和無罪辯護。10月27日，周陽春試圖聯繫其一審律師，複印其無罪辯護的辯護詞，未果。

周陽春稱，公安隱匿了對其有利的關鍵證據。“從2月6日到3月10日期間，我一共做了四、五十份筆錄，但公安卻只選擇了其中幾份放入案卷，尤其是2月6日-8日期間做的筆錄，能夠如實反映真實的案發經過，卻沒有一份入卷。”

周陽春強調，車某莎從提出偏航都墜車只有1分鐘，而從他發現車某莎身子探出窗外到墜車，又只有3秒鐘。“一瞬間的事情，我根本來不及進行任何思考，更不可能做出任何反應。”

10月27日，律師和周陽春從貨拉拉租來同款案發車輛回顧案情  受訪者供圖

對於周陽春的上述説法，周陽春妻子提供一份錄音稱，辦案人員曾回應過。關於法援律師，辦案人員説，“你去問下他自己，法援律師是他自己要請的，還是我們抓着他的手寫的（同意）。”該辦案人員説，“全程有錄音錄像。我們只談事實，不談別的。車裏發生的事情，不是你想怎麼説就怎麼説，要尊重客觀事實。”周陽春妻子對澎湃新聞稱，此前公安機關曾到其益陽老家找其母親“做工作”，辦案人員回應説，只是説明過失犯罪不同於故意犯罪，在政審等方面完全不同。

“總之，本案最核心的關鍵是，車某莎從探出身子到跳車只有兩三秒的時間，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跳車。”周陽春表示，他希望中院能夠查清事實，還他清白。

（澎湃新聞記者 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