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欣：搬個家就省上百億，馬斯克是怎麼避税的？

【視頻/陳欣】

同學們好，我是上海交大高金的陳欣老師。

前一段時間馬斯克發《七步詩》，引得國內外的網友都滿臉問號，這是要幹什麼？今天我就來為大家回答一些問題，為什麼馬斯克要大規模出售股票？馬斯克上千億的身價，怎麼做到一年不繳税的？美國豪門都是怎麼避税的？富豪們能通過怎麼哪些隱秘操作獲得鉅額財富？中國的互聯網巨頭們又是怎麼避税的？

首先我先來簡單介紹一下馬斯克的事情原委。馬斯克在今年10月份晉級了全球首富，身價達到3千億美元。成為首富後，馬斯克就被盯上了。有人在媒體上逼捐，説只要馬斯克捐出2%的所得，也就是60億美元，就可幫助全球免於饑荒。11月2號，他在社交媒體上發佈了曹植所作的《七步詩》，“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網友們一看就熱鬧起來了，紛紛留言想問問馬老師發生了什麼事情？

11月6日馬斯克在推特上發起了一個投票，問網友，是否出售10%的特斯拉股票，最後，在351多萬張投票中，他獲得了58%的票數支持。

投票結束的第二天，11月8日，馬斯克就以6.24美元的價格行使期權買入215萬股特斯拉股票。隨後，他以1100多美元的市場價格賣出了93萬股，大約套現11億美元。11月10日，馬斯克又賣出359萬股，12日再賣了120萬股，這一個禮拜總共套現了近70億美元。

雖然馬斯克套現了不少，但特斯拉的股票可是損失慘重。到12號收盤，股價跌到了1033美元，超2000億美元市值人間蒸發，相當於跌掉了三個蔚來，跌了這麼多，馬斯克沒賣掉的股票更多，損失還是很大的。

為什麼馬斯克突然大規模出售股票呢？其實主要是因為，馬斯克行權的期權是2012年拿到的，可以用6.24美元的低價買入股票，現在還有2000萬股在明年8月之前到期，過期就作廢了。而把期權兑換成股票也是要交一大筆税的。為了籌集這筆税款，馬斯克需要賣掉一些股票變現。所以，馬斯克在推特上發起粉絲投票主要是為了作秀，最近一段時間無論如何他都是要賣股票的。

而且馬斯克拋售股票的窗口期需要避開財報發佈期附近的時間，這麼大體量的減持一般來説需要在期權到期前至少兩個季度開始，所以今年的11月份股價創下新高後他馬上提出要出售股票。

要知道，馬斯克不在特斯拉領取任何工資和現金獎勵，他的全部收入都來自於和公司的市值和業績直接掛鈎的12批股票期權。滿足條件後，馬斯克每一次都可以用很低的價格買入大約1％的特斯拉股權，總共也就是12%的股權。

從最近的數據來看，馬斯克的前六批期權已經可以行權，相當於獲得了6%的股權。所以啊，儘管馬斯克2020年在特斯拉領的工資是零，但他卻以66.8億美元位居年度全球薪酬最高CEO榜首，過去三年累計獲得的薪酬價值約330億美元。

按常理説，這麼高的收入那肯定要交很多税，但實際上，根據公開資料顯示馬斯克在2018年沒有繳納任何聯邦所得税，在2014-2018年間的真實税率只有3%左右，要知道美國一個收入高些的白領，如果年薪達到50多萬美元，邊際税率都基本上到37%了，馬斯克這種超級大富豪怎麼才交3%，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我來帶大家分析一下馬斯克是怎麼繳税和怎麼避税的。

我們需要了解一下美國的税法。雖然美國的税收制度相當複雜，我讀博士的時候研究的就是美國的分紅税制對公司行為的影響，所以還比較熟悉。

這次就和大家簡化一下，有一個概念叫資本利得，就是資產的增值部分，比如股票、房屋低買高賣產生的溢價部分。根據美國的現行税法，資產持有人只有在變現獲得收益後才需要繳税。所以，哪怕馬斯克持有的股票漲得再多，只要他不賣，就不需要繳税。這也是為什麼馬斯克2018年一整年都沒有繳税的原因。如果他賣股票的時候，持有時間超過一年，聯邦税率就可以從37%降到20%。

説到這裏，同學們看明白了吧。馬斯克為什麼平時不領薪酬，只要期限很長的股票期權？這樣做的好處就是，即使是領取了鉅額期權也不需要繳納所得税，可以拖延很長的時間，等到很多年以後期權行權才交税。他持有的大量股票，平時不動，漲再多也不用繳税。也是等到賣的時候，才需要交。

馬斯克目前總共持有8千多萬份可行權的股票期權，這次，馬斯克要處理的是2012年獲得的2280萬份期權，行權的買入價才6.24美元，而現在的股價都1000多美元了。假設每份期權行權賬面上能賺1000美元，總共的收益就達到228億美元。

對於這部分期權，那我們按照普通收入的37%的聯邦所得税，加上13.3%的加州州税，還有美國對高收入人羣新增的3.8%的淨投資税，加在一起的綜合税率約為54.1%。那麼，馬斯克這批2280萬股的期權行權可能需要支付的税金高達123億美元。

這麼高的税啊！同學們説説看，有什麼方法可以避税？這批期權的税沒有太多辦法了，因為是馬斯克早年在加州工作時獲得薪酬的一部分，只能老老實實交。馬斯克沒什麼現金，目前股價又高，於是他就決定賣掉一部分早期買的老股來變現，把期權行權的税交掉。

賣股票的時候，他也需要交税，但這個時候就有辦法可以規避一部分税了。

一個辦法是搬到州税税率更低的地方去。德克薩斯州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沒有州税。去年馬斯克已經出售所有在加州的別墅，今年已經搬到德州去住了。而且，今年10月份，馬斯克還在特斯拉股東大會上宣佈，要把公司總部也從加州遷到德州首府奧斯汀。

如果是馬斯克賣的股票可以在德州來納税，同學們算算看，他可以省下多少税？

在德州，一下子就省去了13.3%的加州州税，只需要交20%的長期資本利得税和3.8%的淨投資税。假設馬斯克每股賺1千美元，按照馬斯克宣佈要賣出1700萬股的特斯拉股票來測算，他在德州只要交40.5億美元的税，而在加州就要交63.1億美元。

搬個家就省了22.6億美元。這家搬得多划算！

除了上述通過搬家來避税之外，馬斯克還經常去質押股票借錢。不算股票期權，馬斯克總共持有1.7億股特斯拉股票，他抵押了接近一半進行個人貸款，這些股票的價值現在接近1千億美元。有了這些錢，他可以用於平時的消費和投資，還可以產生大量的利息支出、投資損失等抵扣來抵消賺到的收入。

就這樣，大量的股票和期權的收益可以推遲交税，還有各種渠道的抵消，也就出現了上文所述的現象，馬斯克在2014-2018年間的實際聯邦税率只有3%左右。

不過成為全球首富只靠避税可不行，馬斯克還利用自身影響力，操縱輿論市場去獲得隱秘收益。大家知道，馬斯克可是幣圈大佬，經常發言影響比特幣市場。今年1月底，馬斯克將推特簽名改為Bitcoin；2月初特斯拉宣佈購買了15億美元的比特幣；3月份特斯拉接受比特幣支付，這些消息都導致比特幣價格大漲。可沒過多久，馬斯克又變臉了，5月份他在推特表示：我們對比特幣挖礦和交易中使用化石燃料的迅速增加感到擔憂。特斯拉宣佈暫停接受比特幣支付，導致比特幣暴跌。7月份，馬斯克又聲稱特斯拉可能會再次接受消費者用比特幣購車，又導致比特幣大漲。與之類似，馬斯克還通過媒體大幅影響了狗狗幣的價格。假如馬斯克自己在交易這些虛擬貨幣，大家説算不算市場操縱？他賺的錢要不要繳税？

這個領域屬於灰色地帶，最起碼到現在，還沒有算他市場操縱，他也沒有就比特幣交過税。

正是依靠這些手段，美國的富豪們可以規避掉絕大多數的税款。根據非政府組織ProPublica公開的美國國税局數據，在2014年-2018年的五年期間，巴菲特、蓋茨、貝索斯、馬斯克、扎克伯格等最富有的25位美國人累計增加了4千億美元的財富，但才繳了136億美元的聯邦所得税。在此前的十五年期間，他們繳納的“真實税率”平均只有3.4%。他們能夠交這麼少的税，還一個重要的方法就是他們特別熱衷於慈善。

這些富豪們通過各種名目的慈善基金會可以進行避税。這些基金會可以使用公益信託的模式把剩餘資產轉移給非慈善受益人，這些人往往都是富豪們的後代，這樣就可以規避美國高額的遺產税了。股神巴菲特就是宣佈要把他99%的財富拿去捐給慈善機構。儘管五年間巴菲特的財富增長了243億美元，但僅繳納了2370萬美元的税款，實際税率在富豪中最低，只有0.1%。

其實中國的互聯網富豪們也是利用類似的方法避税。大家知道大多數互聯網公司都是在香港或海外上市，他們採取的頂層控制架構一般都是開曼羣島，英屬維爾京羣島這些避税地註冊的公司。然後，再用在慈善基金會和避税地註冊的家族信託來持股，就可以達到更好的避税效果。看到這裏，有沒有同學能聯想起哪個富豪和公司，這裏我就不點名了。

最後總結一下，馬斯克這樣的企業家為人類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他也因此成為全球首富。但是，他獲得的天量財富長期以來卻不用繳納多少所得税，原因是富豪們有專門的税務籌劃，可以利用制度上的漏洞，比如不拿工資，獲得長期的期權，搬家到德州這些手段來推遲交税或者獲取更低的税率。

現在美國政府的財政比較緊張，最近拜登計劃把富人的資本利得税從最高20%增加到43.4%，還有民主黨人士提出要徵收“億萬富豪税”，不管富人們的股票、房產出售與否，都要對收益部分進行徵税。美國媒體評估，馬斯克在頭五年將繳税500億美元。

馬斯克要是最近不大規模賣出特斯拉的股票，未來再賣可能要交的税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