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拐點已至，對中國一定是壞事嗎？

（文/觀網財經 張廣凱）

2021年出生的孩子，未來或許人人都能上大學？純粹從數學角度看，這絕不是聳人聽聞。出手買學區房之前，你可得好好掂量一下了。

不過這個可能性並非來自大學擴招，或者高中教育資源的提高，而是來自中國嚴峻的人口下降趨勢。

近日，國家統計局正式發佈了《中國統計年鑑2021》。數據顯示，2020年全國人口出生率為8.52‰，首次跌破10‰，創下了1978年有統計以來的新低。同期全國人口自然增長率（出生率-死亡率）僅為1.45‰，同樣創下1978年以來的歷史新低。

1978年—2020年全國人口出生率和自然增長率

另據去年的人口普查數據，2020年全國共有1200萬嬰兒出生，比2019年的1465萬下降了18%。

2021年，中國的出生人口還會延續下跌趨勢嗎？從目前數據來看，形式不容樂觀。

有自媒體“財經新知”在今年8月份整理了一份一些地區政府披露的人口生育相關的數據，其中既包括地區性中心城市杭州、成都、貴陽，也包括東部發達地區常熟、膠州，以及中西部的安徽、寧夏等地，具有相當的代表性。

部分地區人口生育相關數據

根據這些地區的平均數據，今年上半年的出生人口，比去年同期又下降了16.77%。雖然降幅比去年的18%要低，但如果按此推算全國數據，意味着今年全年的出生人口會降至998.76萬。

而中國曆年的死亡人口數，大體是在緩慢遞增的，去年大約是997.5萬人。假設2021年的死亡人口沒有太大變化，中國可能也將面臨人口零增長。

伴隨着這些數據，知乎上面出現了這樣一個問題：

人口生育率斷崖式下降，人口負增長會讓已經出生的15後、20後的未來變得更輕鬆還是更困難？

提問者也自述，按照自己的理解，生育率斷崖式下跌，他的孩子未來面對的升學和就業壓力應該都會小很多。

2020年的時候，長期低生育率的韓國，憑藉“2020高考人數低於總招生人數”登上了國內社交媒體的熱搜。據央視報道，由於學生數量減少，韓國部分高校已經出現招生困難。2020年韓國高考人數約為49.3萬人，是1994年以來首次跌破50萬人；同時，2020學年高考報名人數首次低於總招生人數。這些考生只要願意，便都可以接受大學教育，當時有網友笑稱“韓國實現了人人皆有大學可上”的目標。

我國的新生兒可能也會有類似的經歷。根據國家統計局今年發佈的《中華人民共和國2020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全國每年的普通本專科招生人數，從2016年的749萬，增長到2020年的967萬，年化增長率5.24%。

如果保持這一速度，2021年全國本專科招生人數將達到1017.69萬人，而根據教育部數據，2021年全國普通高考報名人數為1078萬，兩者已非常接近。

2020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數據

如果今年全國出生人數降至1000萬以下，而大學招生人數始終保持在1000萬以上，這顯然意味着，2021年以後出生的每個中國孩子，未來100%都能進入大學。

人口結構對經濟發展的影響較為深遠，近年來我國生育率持續走低一直是公眾關心的一個熱門話題。今年以來唱空聲音不絕於耳，四處瀰漫着關於人口結構問題的負能量，但基於上述分析，也有人嘗試用一個樂觀的角度看待這個問題：人口數量下降，能否緩解當前社會內卷的現象呢？

事實上，人口老齡化帶來的積極社會影響，早就有經濟學家在研究了。著名經濟學家查爾斯·古德哈特（Charles Goodhart）和馬諾傑·普拉丹(Manoj Pradhan)就曾經發表論文指出，未來的人口老齡化趨勢，或許將會極大改善社會經濟的不平等程度。

2018年，微信公號“智堡Wisburg”曾經翻譯過這篇論文，我們在此簡單介紹一些觀點。

作者指出，1990年以來，伴隨着人口增長，全球尤其是中國經濟出現了強勁增長，但貧富分化也成為困擾着所有國家的嚴重問題。

人口結構與經濟不平等程度之間，存在着強烈的因果關係。

一般來説，經濟學中將生產要素分為勞動投入和資本投入，生產者為勞動和資本支付的報酬，大體就代表了打工人和資本家的收入。當一個經濟體中勞動力人口急劇增加時，充足的供應將導致勞動報酬下降，也就是實際工資水平的下降。

我們日常經常能聽到一種説法，用勞動賺錢永遠比不上用錢來賺錢，就是對上述原理的通俗理解。隨着勞動力供給的增加，勞動力的回報率相對於資本的回報率是下降的，打工人收入增速遠遠跑輸資本家收入增速，這種情況造成了不平等現象的出現。

但這種不平等並非是不可逆轉的。當人口結構調整，勞動人口減少，競爭的激烈程度會有所下降，資本家不得不開出更高工資來吸引勞動者，勞動的回報也會相應地有所增長。

有人擔心，勞動力的減少意味着用人成本支出會上升，從而導致經濟衰退。但我們對此也並非無計可施。面對人力成本上升，如果我們能增加資本支出，實現技術進步，用機器來替代技術含量相對較低的工作，維持全社會生產力的進步，那麼經濟仍然可以保持增長。

在此過程中，一部分低技能的勞動者會面臨被社會淘汰的風險，但如果真如我們上面假設的那樣，所有中國人都能接受大學教育，並且切實提高大學教育的質量，讓絕大部分人都能具備較高的勞動技能，那麼，一個沒有內卷的社會，完全是可以期待的。

因此，當人口拐點已經難以避免的時候，我們未必一定要對未來感到驚恐。人口也只是自然界和社會經濟中都再常見不過的週期性循環，暫時的下降不是世界末日，更可能是下一輪景氣週期的開始。

只不過，每一個身處週期中的個體，仍然要確保自己做好了過冬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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