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錫：美印英日聯合拋儲，就能阻止油價上行嗎？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林錫】

11月23日美國白宮發佈聲明，將在未來3個月釋放5000萬桶戰略石油儲備（SPR）。作為回應，印度將從儲備中釋放500萬桶原油，英國大致從儲備中釋放150萬桶石油，日本計劃釋放420萬桶石油儲備。預期到3月底將有約6000萬桶原油從戰略石油儲備中釋放出來。

美國宣佈釋放5000萬桶戰略石油儲備平抑油價。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然而美國宣佈釋放儲備後，不確定落地，原油價格上漲，拋儲並沒有影響原油供需格局，為什麼這一效果不明顯的策略被拜登使用？

高油價帶來高通脹是拜登任內重要挑戰

拜登釋放原油儲備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效果，更多代表拜登政府在行動。與特朗普通過推特施壓中東產油國不同，拜登政府注意力正離開中東，轉移亞太，對中東產油國的影響力也大為下降，在呼籲OPEC增產無果後，拜登選擇與消費國聯合釋放庫存手段來試圖增加供應降低油價，以應對國內高企的油價與通脹。

作為車輪上的國家，高油價損害美國消費者購買力同時，為居民帶來顯著通脹壓力，這是拜登上任後目前第一大挑戰。

10月美國CPI上漲至6.2%，超市場一致預期，創30年來新高，同時美國西海岸地區汽油價格上漲超過4.5美元/加侖，創近10年來新高，雖然近年來能源佔美國居民消費支出比重逐年下降到不足8%，但油價依然能夠讓居民感受到通脹的壓力，拜登必須採取行動。

當地時間2021年11月23日，美國賓夕法尼亞州，實拍當地加油站。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聯合拋儲壓制油價只是拜登採取行動應對通貨膨脹的一部分，包括增加滯留在碼頭的集裝箱費用，調查海外芯片生產信息，以及控制房價、醫療保險費用上漲，都是政策一部分，後續更多還要依賴美聯儲，這也是他考慮鮑威爾連任的一個原因，鮑威爾比副主席佈雷納德更加鷹派和有經驗一些。

但希望通過聯合拋儲來降低油價，這一做法可能會顯得簡單，而且影響是臨時的。拋儲消息宣佈後，油價轉而上漲，為什麼市場不對拜登政策買賬？因為其並沒有解決油價上漲的實質問題——供不應求。

產油國的態度

對於拜登聯合各國拋儲，OPEC表示會重新考慮調整增產計劃，背後潛台詞在於沙特控盤的OPEC希望油價穩定在80美元以上。

穩定的高油價能夠幫助沙特等中東產油國獲得足夠資金，以應對全球新一輪新能源革命挑戰。“石器時代的結束不是因為石頭沒了，石油時代的結束也不會因為石油沒有了”。在新能源革命成功的前夕，以沙特阿聯酋為代表的產油國需要撈足資本應對。

另外重要的背景是，隨着美國在中東退出，重回亞太，中東產油國需要更多資金與政治籌碼以適應和建立新的地緣格局。

沙特是OPEC老大哥，它需要應對來自伊朗油氣增產的挑戰，更重要是政治上的挑戰。

作為天然氣儲量全球第一、原油產能OPEC第四（僅比阿聯酋和伊拉克略低一點）的超級能源大國，伊朗不僅是沙特能源競爭的對手，同時也是政治對手，在美國可能解除伊朗制裁背景下（意味着美國不再是沙特的保護傘），沙特為代表OPEC國家堅持穩定增產，以應對伊朗意外增產帶來的挑戰，這是對美國可能解除伊朗制裁的回應。

此外，亞洲需求偏弱也並不支持沙特為首OPEC國家增產。中美貿易摩擦之後，中國從美國進口能源下降，同時美國頁岩油復甦緩慢，使沙特在維護市場份額方面壓力下降，更多目標在於維護原油價格。

中國10月以來零星疫情爆發，影響航班出行與石油需求，因而沙特並沒有很大增產動力，維護價格成為其戰略首先。

美國頁岩油增產之路漫長。為滿足《巴黎協議》與ESG要求，美國頁岩油增產並不完全取決於高油價。有兩大因素增加了美國頁岩油增產的顧慮，一是OPEC國家包括伊朗的原油迴歸，將可能導致最早明年一季度開始庫存增加，二是拜登政府的綠色能源政策將使傳統油氣公司考慮增加新能源資本開支，而降低傳統能源投資。

有持續的消息與跡象顯示，美國頁岩油生產商正在考慮轉移陣地。2020年32家北美油氣公司資本支出為333.4億美元，2013年以來持續下降。2021年9月20日，為響應荷蘭法院要求殼牌2030年較2019年碳減排下降45%要求，殼牌將其二疊紀盆地頁岩油資產以95億美元出售給康菲石油（殼牌2019年碳排放量16.5億噸，與俄羅斯持平，全球排名第四）。

從英國BP到荷蘭殼牌，這些主要油氣生產商努力減少排放，美國頁岩油公司也在拜登的新能源政策下減緩擴張。

美國頁岩油增產是一條漫長的路，這讓沙特成為原油產量實際控制者。

目前沙特還有閒置產能170萬桶，佔OPEC的577萬桶閒置產能的30%，剩下阿聯酋佔閒置產能24%，伊拉克佔閒置產能10%，沙特依然是閒置產能的決定控制者，而像尼日利亞安哥拉剛果等國家，放開限產後依然比目標產量低50-60萬桶日，由於疫情及資本投入等原因，增產持續低於目標。

打擊油價，拜登還有何妙招？

除了聯合拋儲之外，白宮表示拜登也有可能通過限制出口方式來增加國內原油供應，但這並非妙策。

得益於頁岩油開採技術進步與特朗普政策支持，美國2015年解除原油出口禁令，並2019年成為原油第一大出口國。

2019年10月美國再次實現石油淨出口，並在原油出口方面超過沙特，達到300萬桶日量，成為全球第一大原油出口國，這成為特朗普炫耀的政治資本，但同時也讓美國在新能源轉型上落後於歐洲與中國。

而在拜登執政支持新能源背景下，可能選擇再次禁止美國原油出口，以使傳統能源滿足國內需求，壓低通脹。

拜登上台後，第一件事情就是重回《巴黎協議》，並宣佈停止在聯邦土地新的油氣開採權審批，體現了拜登帶領美國向新能源轉型決心，這一背景下，為滿足自身油氣供應，拜登可能重新限制原油出口。

然而實際情況是，美國的煉廠更適合處理委內瑞拉加拿大以及中東重油，禁止出口將打壓美國頁岩油生產積極性，同時可能使全球失去約300萬桶日的美國輕質原油，進一步加劇美國外原油緊張，同時損害與美國建立了貿易關係的國家利益。

此外，在高油價過程中，拜登會採取監管手段限制油價炒作。這一做法跟中國限制煤炭投機炒作做法類似，就是加強對衍生品市場投機炒作與故意哄抬價格行為的監管，這類監管在2008年油價創紀錄上漲時也發生過。

2008年7月，一項旨在遏制原油期貨市場投機行為的議案在美國國會參議院的公開辯論中獲得壓倒性多數支持。

議案通過立法，要求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限制原油和天然氣期貨市場上的投機性交易，還要求監管機構提供更多報告以防止操縱市場行為的發生。

加快與伊朗談判釋放原油產量也是壓低油價一個方法。但目前伊朗的態度比較強硬，加上伊朗逐漸具備核能力，在無法實質性限制伊朗核擴張情況下，加快與伊朗談判可能會中東盟友尤其是以色列的不悦，最近沙特就較明顯的不與美國合作，同時考慮與伊朗減少衝突，伊朗目前看有計劃填補美國離開中東後的權力空缺。所以美伊談判短期內可能不能幫助拜登控制壓低油價。

高油價與高通脹是拜登上任後又一大挑戰，在拜登不可多選的政策工具下，聯合拋儲的影響有限。

通脹中的感恩節：過半美國人稱過不起節，近六成稱拜登應負責。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美國聯合其他國家拋儲的不確定性已然落地，臨時性增加供應並不能改變原油供需格局，市場在看清這一本質後重新開啓價格上漲主線。

在拉尼娜冷冬預期、中東地緣衝突、圍繞北溪二號地緣鬥爭背景下，拜登聯合拋儲影響有限，未來原油市場可能會出現更多不確定性的故事，成為油價波動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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