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V疫苗為何一針難求？

（文/張玉 編輯/馬媛媛）作為最常見的婦科惡性腫瘤，宮頸癌幾乎是所有女性患者“談之色變”的話題。

世界衞生組織國際癌症研究機構（IARC）於2020年發佈的數據顯示，宮頸癌位列我國第十大癌，2020年發病和死亡人數分別為11.0萬和5.9萬，呈上升趨勢。也就是説每2萬多人中便會有1人死於宮頸癌。

事實上，宮頸癌也是全球目前唯一病因明確且可預防的癌症。HPV疫苗（宮頸癌疫苗）的出現，使得預防控制、全面消除宮頸癌成為可能。

不過，目前我國宮頸癌的注射過程中依然面臨諸多障礙和認知盲區。2020年初，白珊（化名）第一次瞭解到宮頸癌疫苗的相關信息，她馬上在社區醫院預約了四價宮頸癌疫苗的注射。不過，眼看兩年時間過去了，白珊之前預約的信息似乎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與白珊不同，在公立醫院預約無果後，陳曼（化名）果斷選擇了到私立醫院進行注射，從去年9月到今年5月，陳曼花費3000元順利在這傢俬立醫院打完了3針4價宮頸癌疫苗。

而當陳曼把這傢俬立醫院推薦給白珊，卻被告知，現在3針4價宮頸癌疫苗的價格已經漲到了5400元。

錯失的九價和約不上的四價

陳曼坦言，自己其實很早就瞭解到了HPV疫苗。不過，年輕的她並未太在意。等再想起來的時候，距離她26歲的生日已經沒有幾個月了。

更不巧的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家在武漢的陳曼注射九價HPV疫苗的夢想破滅了。在家隔離4個月後，陳曼26歲的生日悄然而過。在我國內陸，超過26週歲就不能再注射九價HPV疫苗了，而反覆持續的疫情也使得陳曼去香港注射九價HPV疫苗的想法不再現實。

無奈之下，陳曼於2020年9月在上海的一傢俬人醫院預約並注射了4價HPV疫苗，3針的價格是3000元，生產企業是默沙東。這已經比她朋友注射的時候貴了1000元。

疫苗的緊張，陳曼是可以感受到的。早在其打第一針的時候，醫生便告訴她，三針都已經給她預留好了。不過，在其接種完第二針後，醫院便以“由於疫情原因，苗的數量比較少”、“苗還沒有到”等各種原因進行拖延。一直到今年5月，陳曼才順利打完第三針疫苗。

相比於陳曼，白珊則沒有那麼幸運。2020年初，尚在哺乳期的白珊預約了社區醫院的4價宮頸癌疫苗。醫生告訴她，現在排隊的人數比較多，可能要等比較長的時間。如今，白珊的孩子已經兩歲了，依然沒有等到醫院給她打來的電話。而之前的預約信息，也彷彿石沉大海。

一次偶然的機會，白珊從陳曼處瞭解到私人醫院的途徑，不過，白珊通過電話瞭解到，目前3針四價宮頸癌疫苗的價格已經漲至5400元。這相較於陳曼朋友一開始注射的2000元，已經增長了一倍還多。相較於陳曼注射時候的3000元，也已經漲了80%。

疫苗專家陶黎納向觀察者網表示，接種宮頸癌疫苗是預防人乳頭瘤病毒（HPV病毒）引起的宮頸癌、尖鋭濕疣以及其他罕見癌症的最可靠手段。雖然女性通過宮頸篩查也能在很大程度上預防宮頸癌，但其便捷性以及把握程度不及接種疫苗。目前，國際推薦的是接種疫苗+宮頸篩查的雙管齊下防癌措施。

“雖然4價疫苗和9價疫苗短缺情況暫時很難改善，但其供貨價並沒有變化。在公立接種機構接種的話，單劑的加價額度不超過30元；在私立機構接種的話，其接種環境舒適，服務更加周到，定價非常靈活，通常是供貨價的1.5倍～2倍。”陶黎納説。

從掮客到診所的黑色利益鏈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江湖。12月7日上午10：00，2021年第8次深圳九價HPV疫苗搖號在深圳市疾控中心舉行。據悉，這次搖號共有20782個名額。深圳的九價HPV疫苗，每劑1323元（含1298元疫苗費+25元接種服務費），全程接種3劑次，共3969元，按劑次付費，不能刷醫保。

中籤率方面，可以參考的是，2021年第7次共有17257個九價HPV疫苗搖號指標，482072位有效申請者參與搖號，中籤率僅為3.58%，可謂“一針難求”。

供需矛盾之下，一條圍繞HPV疫苗注射的利益鏈條也悄然展開。

12月1日，重慶市江北區衞健委官網披露，大石壩社區衞生服務中心為三博江陵醫院主辦，原聘用護士周某某涉嫌在院工作期間欺瞞單位，以幫助預約宮頸癌疫苗為由，私自收取他人費用，以生理鹽水、二價宮頸癌疫苗冒充四價、九價宮頸癌疫苗，自行實施接種，離職後繼續實施，涉嫌對多人實施詐騙。

11月20日，公安機關以涉嫌詐騙罪對周某某依法刑事拘留。

以生理鹽水、二價宮頸癌疫苗冒充四價、九價宮頸癌疫苗進行注射的亂象並不是首次發生。

早在2019年，香港便爆出“假疫苗”事件，一位顧客在託朋友找了熟悉的中介、交了1050元定金、付給診所6300港元、單程飛行1093公里，遠赴香港才打到的疫苗，被爆出極有可能只是一管“生理鹽水”或純水。

2019年7月12日，在針對冒牌疫苗開展聯合行動後，香港海關版權及商標調查科高級監督關建強説，“涉事醫務中心用兩個冰箱分別存放正貨和冒牌的疫苗。如果有顧客質疑，其會以正貨注射。涉事中心注射疫苗的價格和市場價基本持平，並非以低價招攬顧客。”

同樣於2019年遠赴香港注射九價疫苗的林依依（化名）向觀察者網回憶，受香港假疫苗事件的影響，在自己後來注射疫苗時，醫生都會先給消費者看一眼注射疫苗的信息，在消費者確認後再進行注射。

林依依還提到一個細節：當時正規診所的收費都是公開透明的，微信、支付寶等各種付款方式都可以，而“黑診所”則只收現金。

國產疫苗收割資本紅利

在公立醫院難預約、私立醫院價格飛漲的情況下，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是，目前國產疫苗的生產及供應情況到底如何？

公開資料顯示，2019年12月下旬，國家食品藥品監管總局批准首個國產雙價人乳頭瘤病毒疫苗（大腸桿菌）（商品名：馨可寧）的上市註冊申請。中國成為繼美國和英國之後，世界上第三個實現宮頸癌疫苗獨立供應的國家。

陶黎納告訴觀察者網，目前，能供應宮頸癌疫苗的只有美國默沙東公司、英國葛蘭素史克公司和我國的廈門萬泰公司，所以宮頸癌疫苗短缺是必然現象。4價疫苗和9價疫苗由於預防面更廣些，所以受到更多追捧，缺貨情況也更加嚴重。

已經上市的國產宮頸癌疫苗目前只有2價疫苗。從研發安排來看，將來還會有3價疫苗、4價疫苗、9價疫苗、11價疫苗，選擇面很大，“未來的3年內，11價疫苗以前的疫苗，都有可能成為現實”。陶黎納補充稱。

12月2日，萬泰生物回應投資者時提及，截至12月，公司兩種規格的HPV疫苗均已按設計標準達成擴產後的生產能力，生產規模和批簽發規模都呈快速增長態勢，根據中檢院公開數據，截至10月31日，累計批簽發數量超過800萬支。

同花順iFinD數據顯示，2018~2020年，萬泰生物盈利分別為9.83億元、11.84億元及23.54億元，營收增速顯著；公司淨利潤分別為2.93億元、2.09億元及6.77億元。截至今年9月底，公司營業收入為35.96億元，淨利潤為11.88億元。不難看出，2019年以來，萬泰生物營收和淨利潤都呈現出明顯的增長。

不過，隨着國內其他企業研發的逐步加速，國產HPV疫苗的賽道也變得日益擁擠。

根據同花順金融研究中心數據，HPV疫苗在國內一針難求，並持續穩居全球疫苗銷售前列，引發了國內藥企集中研發。目前，國內有16款HPV疫苗在研，成都所和博唯生物的4價HPV疫苗，以及博唯生物、萬泰生物、康樂衞士、瑞科生物的9價HPV疫苗均已處於III期臨牀。

從技術上來説，陶黎納指出，國產宮頸癌疫苗使用了傳統佐劑，效果中規中矩，和目前使用傳統佐劑的進口4價和9價疫苗沒有實質性區別；進口2價疫苗使用了創新佐劑技術，有一定的優勢，希望國產疫苗也在佐劑方面有突破。

專家：越早打越好別糾結“幾價”

資本的狂熱和市場紅利背後，白珊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二價HPV疫苗供應充足卻無人問津，四價和九價疫苗“一針難求”卻仍然遭到一窩蜂似的亂搶。更多關於HPV疫苗的知識亟待科普。

陶黎納解釋稱，所謂的價，就是指疫苗能預防的HPV病毒型別數，價數越高，疫苗的預防面越廣，但價格也會貴很多。目前，2價疫苗和4價疫苗紮實我國大約能預防80%以上的宮頸癌，4價疫苗還能預防90%以上的尖鋭濕疣，9價疫苗則在4價疫苗的基礎上防癌效果理論上能提升10個百分點。

“如果從預防宮頸癌的角度來講，二價和四價沒有區別。”陶黎納稱。

上海疾控中心HPV疫苗注射定點單位錦淮門診部工作人員向觀察者網科普，在預防效果上，二價和四價並沒有區別，此外，二價HPV疫苗可以交叉保護31、33、45等幾個亞型，具有更高的性價比。

在年齡限制上，陶黎納告訴觀察者網，目前，9價HPV疫苗在國內只完成了16-26歲女性的研究，所以暫時只批准了這個年齡段女性接種，其他年齡組正在研究中，將來一定可以擴展到9-45歲女性，與世界接軌。上述錦淮門診部工作人員也表示，目前國家也有慢慢開展其他年齡段的九價HPV疫苗試驗，但現在尚未正式公佈數據。

值得一提的，資料顯示，廈門萬泰生物第二代九價HPV疫苗已於2017年獲得臨牀試驗批准，目前已經進入三期臨牀。此次國產九價HPV疫苗的實驗招募對象為18-45歲，也就是説，國產9價HPV疫苗正式上市後，相對於目前進口9價HPV疫苗止步於26歲的規定，在接種年齡範圍上有大幅拓展，這無疑給26歲以上的“超齡”女性帶來了希望。

在日前舉行的投資者關係活動上，萬泰生物方面表示：“公司一直主張和宣傳不要等待，預防性疫苗早接種、早預防。在目前九價供不應求的情況下，可以先打二價，等將來九價供應充足了，再打九價。”

“打了2價或4價疫苗，仍然可以再接種價更高的疫苗，安全性不是問題，但這種做法性價比非常低，一般不建議這樣做。這樣做，實際上也是擠佔了別人接種宮頸癌疫苗的機會，從公共衞生的角度也不推薦。”陶黎納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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