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反盜墓筆記|一場“牛皮”、多次盜墓、千件文物、十年刑期……這位愛吹牛的盜墓賊落網了！

四川眉山彭山區義和鄉的幹那山旁是一處風平浪靜的水庫。近年，村民開設了釣魚等農家樂項目，不時有遊客到這裏遊玩。

2018年11月，山間接連傳出詭異響動。有所警覺的村民報警，警方介入調查，發現兩座清代墓葬被盜，判斷盜墓團伙可能會連環作案。

警方順線深挖，牽出“3·22”系列盜掘古墓葬、倒賣文物案，公安部掛牌督辦。目前，已破獲案件13起，打掉盜掘古墓葬犯罪團伙9個，抓獲犯罪嫌疑人39名，繳獲乳化炸藥3管及大批專業盜墓工具，追回青銅器、瑪瑙等文物979件。

“雍二哥”揚名：“炫”技術基本靠吹

彭山是傳説中長壽仙人彭祖晚年修煉的地方，而“江口沉銀”的故事更讓這裏為世人所知。

2005年以來，彭山區江口鎮岷江河道內陸續發現了大量包括“西王賞功”錢幣在內的貴金屬文物，印證了文獻中明朝軍隊曾在此伏擊大西軍領袖張獻忠船隊的記載。警方曾對參與盜掘“江口沉銀”遺址的犯罪嫌疑人進行抓捕，追回多件珍貴文物。

彭山人何某曾因參與盜掘“江口沉銀”，被判過緩刑。做空調生意的張某素來喜愛古玩，與何某在文博微信羣中相識。

這個文博羣中有位“60後”，名叫雍某忠，別名“雍二哥”。彭山區公安分局刑偵大隊重案中隊副中隊長郭煜告訴記者，雍某忠常從網上下載文物照片，向羣友吹噓是自己盜墓“戰果”，還自稱是四川省內技術“數一數二”的“土夫子”（盜墓者）。

雍某忠靠吹噓贏得了一些“粉絲”，其中就包括何某和張某。2018年10月，兩人在水庫邊釣魚時發現了附近的古墓。很快他們聯繫上“雍二哥”前來踩點，幾人一拍即合，決定實施盜掘，還約定盜出古董後“五五分賬”。

這輪盜墓以失敗告終。

不久後，對此念念不忘的雍某忠又向從事木材生意的帥某紅談及此事，還稱自己請人用儀器進行了探測，其中有古董。帥某紅隨即資助雍某忠現場踩點。12月，雍某忠與帥某紅組織團伙，重返幹那山。因古墓通過鐵鍬、鋼釺等工具無法打開，他們使用了電鑽和炸藥，實施盜掘。

後據調查，雍某忠根本沒用探測儀器探測過這處古墓，除了一枚鏡片狀物外也未能從墓中尋得古董。

2018年12月至2019年3月，雍某忠等人又先後在雅安、廣安等地對幾處墓葬進行盜掘。

雍某忠覆滅：陷法網插翅難飛

雍某忠團伙忙着在四川各地盜墓，一張撒向他們的法網也正悄然收緊。

“這夥盜墓賊白天踩點時會觀察附近農户與家犬，晚上盜墓前，向可能會叫的家犬投放毒藥。”郭煜説。通過調查，警方發現這些人時常半夜集體在偏僻地區活動。

盜墓團伙在巴中盜掘的清代墓葬設有牌樓，雕刻精美。國家文物出境鑑定四川站供圖

經過走訪排查、數據甄別，多名犯罪嫌疑人被鎖定。2019年3月22日凌晨，專案組在巴中對盜墓團伙進行收網，抓獲犯罪嫌疑人9名。

“面對警方的訊問，雍某忠等犯罪嫌疑人只承認近期發生的事情，對更早的盜墓及倒賣文物行為隻字不提。”郭煜介紹，犯罪嫌疑人也會“研究”文物犯罪有關法律，以圖逃避法律責任。

2019年秋，通過技術攻堅，專案組發現雍某忠倒賣文物的鐵證。雍某忠最終交代了其違法犯罪行為，上交了在海南收購的30餘件瓷器文物，並檢舉了四川涼山州鹽源縣解某奎倒賣文物等多條重要線索。

“破圈”追文物：護國寶捨我其誰

警方在解某奎處查獲文物近500件，包括國家一、二、三級文物。調查發現，解某奎曾按300元至400元每克的價格，將金珠、帶有牛頭和羊頭圖案的金手鐲等文物按“金質工藝品”銷售，一些金質文物甚至被其熔鑄出售。

“此前，解某奎還長期倒賣大量青銅文物，一件最高賣到幾十萬元。”據鹽源縣公安局民警黎建介紹，此次偵辦雍某忠團伙案件過程中，警方循跡溯源，還偵破了一些當地塵封已久的文物違法犯罪案件。

警方追繳的鹽源文化羊頭帶鞘青銅劍已有2000年曆史，被鑑定為國家一級文物。新華社記者翟翔攝

在巴中追繳人物造像、在樂山抓獲倒賣文物犯罪團伙骨幹、在雅安查獲數十件青銅器、瓷器……彭山盜掘古墓案成為當年四川省打擊文物犯罪的“一號案件”，發揮了“突破口”“線索池”的作用，使得警方得以順線查源，全力追繳文物。

2020年，雍某忠犯盜掘古墓葬罪、倒賣文物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並處罰金。何某、張某、帥某紅、解某奎也都受到法律嚴懲。

2020年，全國文物犯罪案件立案數同比2019年下降了20.15%，降至十八大以來的最低值。公安部於2021年12月13日召開新聞發佈會，介紹打擊防範文物犯罪專項行動工作情況。公安部刑事偵查局二級巡視員鄭翔介紹，盜掘、盜竊等上游犯罪屢打不絕，倒賣文物犯罪呈現多發勢頭，犯罪職業化、智能化日趨明顯，加速向網上蔓延，這些都給打擊防範工作帶來新的挑戰。

“從目前偵破的一些系列案件來看，民間文物收藏熱與文物盜掘頻發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部分對‘出土文物’科學認定、權威鑑定的環節薄弱，給當前公安機關打擊文物犯罪帶來了困難。”四川省公安廳刑偵局相關負責人表示，文物犯罪盜掘圈、倒賣圈與鑑藏圈相互關聯，這些“圈子”相對封閉，情況複雜。

“但是，隨着公安、文物部門的聯動機制逐步完善，以及技術防範力度的加大，公安機關有足夠的信心和手段防範應對這些犯罪，保護文物安全。”這位負責人説。

一個“吹”出來的“盜墓大師”，盜了幾次墓，卻牽出了塵封已久的盜掘、倒賣文物大案。這些案件形成網鏈，犯罪團伙有人盜、有人倒、有人收，涉及盜掘圈、倒賣圈、鑑藏圈。無論這些“圈子”如何互相交織、錯綜複雜、避影匿形，最終都逃不過公安機關打擊文物犯罪、守護文物安全的出鞘利刃。

（記 者：熊豐、翟翔、盧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