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宗澤:時代潮流正沖垮意識形態“繭房”
作者:阮宗泽
世界正處於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一個萬物互聯的數字時代已經來臨。今後大國爭奪、博弈不再是自然空間,而將日益進入全新數字空間。面對紛繁複雜的挑戰,未來國家之間關係是菜單式的合作,以問題或議題為導向,組成不同的夥伴關係,用意識形態劃線的時代已經成為過去。
2008年爆發於華爾街的金融風暴是一場全球性災難,按理説西方七國集團(G7)理應當仁不讓地將其擺平,奈何其能力不足,資源捉襟見肘,暴露了意識形態聯盟的尷尬。二十國集團(G20)應運而生,不負眾望,發揮了挽救世界經濟的關鍵作用。G20由不同政治制度、意識形態的國家組成,但這並未妨礙國際合作,反而形成了強大有效的力量,成功遏制危機,讓世界經濟轉危為安。
其啓示在於,意識形態因素的影響日漸式微,難以為應對新挑戰、新風險提供答案,反而成為加強國際合作的阻礙與羈絆。只有五湖四海齊心合力,方能化險為夷。同樣的,在疫情威脅面前,揮舞意識形態大棒也無濟於事,猶如堂吉訶德高舉長矛大戰風車。最佳的出路仍在於全球聯防聯控、團結協作。人類面臨諸多非傳統安全威脅,如氣候變化、網絡安全、核擴散、難民危機、貧困等,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沒有人是看客,超越意識形態的合作必不可少。
然而,還是總有一些國家和一部分人仍按捺不住在國際關係中投射意識形態爭端的衝動,企圖以此劃線而治。上世紀意識形態在國際關係中的影響可謂登峯造極,冷戰崩潰時曾一度觸發“歷史終結”的喧囂。有的國家躲進意識形態的繭房,享受着“歷史的假期”,然而好景不長,各種危機挑戰紛至沓來、接踵而至。諸多研究報告發現的懸念多於答案,驚悚多於淡定。驀然回首,才發現所謂的“歷史終結論”不過是一個自我麻醉的偽命題。
不僅如此,“顏色革命”惡果隨處可見,嚴重威脅地區和平穩定。恐怖襲擊、金融風暴、全球公共衞生危機此起彼伏,令人焦慮不安。那個曾經熟悉的世界似乎被新的形態所覆蓋。西方學者警告,自由國際秩序最根本的基礎在發生動搖;世界有可能正在邁向“後西方”時代,這意味着西方主導的自由世界秩序正步向終結。慕尼黑安全會議報告指出的“後真相、後西方、後秩序”並非危言聳聽。法國總統馬克龍擔憂,西方世界霸權已近終結。英國苦苦追求“脱歐”,也從一個側面説明意識形態黏合劑無法將英國與歐洲大陸粘貼到一起,而利益的取捨超越了對意識形態的虛幻認知。
意識形態偏見與民粹主義、單邊主義雜糅,成為話語霸權的偽裝,陷入為反對而反對的陷阱,將貽誤自我革新的良機。即使在西方內部,不平等、社會不公等問題依然突出,並且正在造成比過去更加嚴重的撕裂。精英日益脱離民眾,亂象叢生,已經敲響西方民主制度失靈的警鐘。近年來,歐洲國家所吸取的深刻教訓是不能寄人籬下,因此歐洲領導人發出了“要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吶喊。
環顧全球,經濟全球化、政治多極化、社會信息化、文化多樣化深入發展,互為因果、相互交織。信息革命影響突飛猛進,由政府到非政府行為體的權力擴散與多元化加速演變,國際格局進入加速調整和演變期,全球治理的難度與緊迫性有增無減。
數字時代的來臨打破傳統的地理空間經緯,為國際合作提供了新的機遇。數字時代的安全必須是共同安全,而非單方面的安全。過去國家之間的競爭是自然空間,今後競爭的舞台則是虛擬空間。前者是有限的,後者則是無限的,巨大而浩渺。在一個互聯互通的時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意識形態因素在國際關係中的動員力已經大大縮減,不可能再一呼百應。
恰如自然界的多樣性是其本質特徵一樣,人類社會的生命力同樣需要保持多樣性。世界70多億人,多姿多彩,社會生態更是一個百花園,國家之間的利益與親疏不可能完全由意識形態來定義。再者,利益越來越多元化,挑戰風險亦然,要實現自身發展、有效應對風險,靠意識形態沒有出路。需要看到,在威脅更趨多元化、分散化之際,新興經濟體的崛起壯大讓世界變得更加多元、包容與平衡,而且成為問題的重要解決者,擴大了國際社會解決複雜挑戰時的工具箱。世界的變局,核心在於國際體系的秩序規範和制度安排需要與時俱進的更新,以適應各國更為廣泛的生存、發展與安全需求。
總之,世界不再等待,和平與發展的潮流浩浩蕩蕩。人們追求美好生活的步伐從不退縮,創造美好生活的靈感從不枯竭。蜷縮在意識形態的繭房,無異於與歷史潮流背道而馳,甚至是在故步自封。大疫及其引發的各種危機當前,只有摘下有色眼鏡,才能創造共贏的未來,而非迴歸零和的塵埃。(作者是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常務副院長、研究員)